孙雨扬问:“你进教室的时候有没有人问你为什么不带帐篷?”
薛溢辉觉得自己脑子砰一下就炸了,看了看还在排队等烧烤的许溺:“我们班长说过。”
孙雨扬发出“我懂了”的语气:“那为什么你房东不提醒你啊?”
薛溢辉:“……”
“他每天看着你出门,看着你吃饭,相处那么长时间,他肯定知道你没买帐篷,”孙雨扬应该是在吃饭,含糊不清地道,“你上次说那个房东平时对你挺好吧?”
“是挺好的。”
薛溢辉想了想,好像他确实没见过许溺对其他人这么好过,每天给自己买早饭,带午饭,放学还一起走。
据说和许溺从幼儿园开始同窗的朱正泽都没有过这个待遇。
薛溢辉没说话。
“哎,我前几天听你说,那个房东叫许溺是吧?”孙雨扬问。
“啊。”薛溢辉现在有点神志不清。
“名字还挺特别的,‘溺’……啧啧啧,还真挺会宠人。”孙雨扬啧啧啧了好几声。
“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怎么懂这么多?”薛溢辉说。
那边许溺买好了烧烤,转了转头,找到薛溢辉,走过来给了他几串。
薛溢辉接了过来,冲许溺点点头。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这我要是不知道,我小学里那八点档肥皂剧都白看了,”孙雨扬说,“哎行了不说了,打球去了,你试探试探他就知道了。”
天色慢慢暗下来了,一堆人聚集在山顶上,各自搭了自己的帐篷,山下面是大片大片的城市和高架,大晚上看着灯火通明的。
搭帐篷的时候薛溢辉磨磨蹭蹭的,许溺到哪儿去他都跟着,嘴上却什么都不肯说。
许溺注意了他好几眼,知道这小家伙在想什么,故意问道:“你今天晚上准备怎么办?”
薛溢辉支支吾吾:“就……看着办吧。”
如孙雨扬所说,许溺带的还真不是单人帐篷,薛溢辉一边帮他搭帐篷一边悄悄红了脸。
难不成许溺真的……
许溺故意没提要和他一块儿住,搭完帐篷便拉着薛溢辉去找杨子涵朱正泽他们了。
朱正泽和杨子涵关系好,这会儿应该抱在一起互相分享八卦。
果不其然,找到他们的时候,朱正泽正和杨子涵酒碰酒地聊蒋娜,后来聊着聊着又说到梁旭当年艺术选拔当众尬舞。
“就像赵四!尼古丁赵四!”杨子涵气势汹汹地说。
“……”
“他说尼古……丁?”薛溢辉看着许溺,小声地道。
“尼古拉斯吧……”许溺说。
女生们都聚集在另外一波地方,和男生有段距离。
另外的何奕姜珂郭浩三个人已经一脸了无生趣,正一言不发团坐着借酒消愁。
“你们这群人,”许溺走过去用膝盖轻轻碰了碰郭浩,“带酒也不分点给我。”
这次春游,陆校没在这片儿,二中的一群人就撒了泼似的,男男女|女都带着酒,女生酒量小,大部分带了五颜六色的鸡尾酒。
男生为了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全带的白酒。
用孙雨扬说,这个就叫小酒怡情。
郭浩一指:“姜珂包里还有,自己拿去。”
许溺拉着薛溢辉坐下来,笑了一下:“劳驾。”
郭浩盯了许溺一眼,“切”一声,拿了瓶酒给许溺:“给给给,烦死了你。”
“不客气。”许溺说。
许溺拿出自己带的一次性纸杯,倒了一点儿送到薛溢辉面前:“你喝不喝?”
上次自己酒后发疯的事儿给薛溢辉留下了特别大的阴影,他酒量小的很,喝白酒基本就是一杯倒。
他刚想拒绝,郭浩就吹了声口哨,开玩笑道:“许大爷就别逼他了,薛溢辉酒量小,一杯倒。”
薛溢辉无奈,接过酒看了看,房东还算有点良心,也就……大半杯吧。
应该醉不了,薛溢辉小小抿了一口。
郭浩还想说什么,刚开口就被许溺眼睛瞪得像铜铃给吓回去了。
薛溢辉不说话,就一小口一小口品着喝。
他这种酒量不好的真不能像朱正泽他们那种一灌一大口,是真辣。
可是酒这种东西还挺好玩,越喝到后面还真的有点飘飘欲仙的,脑子晕,感觉还挺爽。
旁边的女生一直举着手机往这边拍,他不知道是在拍自己还在拍许溺,亦或者是两个一起拍,他没工夫去管,就一边喝着一边听听其他人说话,偶尔许溺也插两句嘴。
不一会儿,薛溢辉就觉得自己有点醉了,浑身特别热,他不小心呛了一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不行就别喝了。”许溺拍他的背,伸手要把他的杯子拿过来。
朱正泽醉得小脸通红,多嘴说了一句:“怎么的了,还真当人是你家小媳妇儿啊,喝点小酒都要管!”
姜珂挺正经,怕薛溢辉生气,伸出胖手推推朱正泽:“哎,你注意点儿啊。”
“干嘛啊!”朱正泽也喝得迷迷糊糊的,用屁股拱了拱他。
何奕咳了一声,和姜珂碰了碰杯子。
薛溢辉醉了吧唧的,听也不太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眼睛眯着,低头喝酒。
“别理他们,”许溺见郭浩和朱正泽两个人又疯起来了,扯开话题,“对了,一直挺想问你的,你转学真的是因为打断人一条腿?”
“嗯,是啊,”薛溢辉破天荒的没生气,眼前糊了一片,半醉傻笑地点点头,“厉害吧?”
“郭浩,你那儿还有么……再给我点儿。”薛溢辉伸手问郭浩。
郭浩把酒瓶丢给他,让他自己倒,薛溢辉作势又要倒酒,被许溺一把捏住了手腕。
“……差不多了吧。”许溺看着在灯光里薛溢辉红扑扑的脸。
薛溢辉愣了愣,低头看着许溺握住他的手,温热的,很舒服。
一群人闹闹腾腾的,醉的醉,睡的睡,说大话的说大话,丑态百出,在这个难得的大好时光里,两人动作静止,许溺忽然有点儿不想松手。
薛溢辉好像没听到许溺说的一样,愣了一会儿又说:“其实不是我打断的。”
“什么?”许溺没反应过来。
“我没有打断他腿,是他自己摔下楼的,”薛溢辉顿了顿,“我是和他打了一架,不过……他是自己踩了厕所门口的拖把柄摔的……”
许溺没说话,知道了薛溢辉在主动和他解释为什么转学。
“他可能、可能是碳酸饮料喝多了,骨质疏松……不然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断。”
薛溢辉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后来他就赖我,说是我打断了他的腿,我妈把医药费赔给人家,我就转学了。”
许溺看着他。
“我人缘又不好,他只要说,人家肯定信他不信我。”薛溢辉使劲儿睁了睁眼睛,感觉眼前一片亮闪闪的星星。
“同性恋啊,脾气又差,所以人缘不好……”薛溢辉手往后撑着,长叹了口气。
许溺心里一疼,蹙眉:“说什么呢……”
薛溢辉切了一声:“就许你淋雨会得脑震荡,还不许我人缘不好吗?”
他酒喝多了,感觉脑子很沉,迷迷糊糊借着力往旁边靠,昏沉之间好像蹭到许溺的肩膀,就待着不想动了。
舒服。
薛溢辉眯了眯眼睛。
许溺看着薛溢辉,毛茸茸的脑袋抵着自己的肩膀。
也不知道薛溢辉和他说了多久,从他在二十四中开始,一直到转学之后,几乎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漏地和他说完了。
十几年里一大肚子苦水,薛溢辉今天一次性向他倒了个干净。
许溺侧头,面颊蹭着薛溢辉的头发,也不说话,坐在他旁边静静地听,任薛溢辉像个小孩儿一样抵着自己。
薛溢辉越说越困,见许溺不理自己,以为他不愿意听,伸手用力扯了扯他的衣服:“房东,怎么、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烦了啊?”
“没。”许溺握着他的指尖。
如果薛溢辉不说,许溺根本就猜不到以前薛溢辉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
到最后薛溢辉说不动了,也没了喝酒的劲头,许溺就扶他去帐篷里休息。
薛溢辉把外套随意一脱,扑在了枕头上。
“好好躺会儿。”许溺分了条毯子盖给他,坐在他旁边。
薛溢辉笑了一下:“房东啊,你这个帐篷还真是双人的啊。”
“不然我真丢你一个人睡外边儿么?”许溺觉得好笑,拨了拨薛溢辉额前的细发,轻声问,“还想不想再吃点儿什么?”
薛溢辉摇头,把毯子扯过来盖好,露在毯子外的一双眼睛水润润地望着许溺。
“怎么了?”许溺以为他不舒服,帮他把毯子一角扯平了。
薛溢辉没出声。
景区里禁止吸烟,许溺忍了忍,把薛溢辉没喝完的小半瓶酒拿过来,仰头喝了一口。
“其实我有时候在想。”薛溢辉突然说。
许溺咽下一口酒,抹抹嘴回头看着他。
薛溢辉揉着眼睛,面颊红扑扑的:“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许溺没说话,三两口把酒喝完,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钻进帐篷。
“让我借宿你家……还、还这么照顾我,”明明周围的人已经烂醉了,薛溢辉还是凑过来小声地说,“我从小都没人对我这么好。”
许溺心里一酸:“没事。”
薛溢辉想了想,又说:“有点像哥哥对弟……好像不是,就是爸爸对儿子的那……哎也不是,反正就是……”
许溺笑了起来,把帐篷拉链拉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你别笑啊……”薛溢辉醉汪汪的眼睛看着许溺,胡言乱语,“反正就是那种,对我挺好的。”
许溺还是笑。
“这有什么,不是很正常么,”许溺揉了揉他的头。
薛溢辉想拍开他的手,酒劲一上来,手臂软塌塌的用不上力。
“喜欢你就想对你好。”许溺躺了下来,扯了薛溢辉另一边的毯子,顿了顿忽然道,“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毯子只有一条,薛溢辉动了动,把身上的毯子匀一点儿给他。
薛溢辉笑了起来,也没管得上许溺话里的意思,笑完又把手轻轻地搭在许溺手背:“我也挺喜欢你的啊……”
薛溢辉又笑了一下,虎牙露了出来,看起来软乎乎的,一点儿没个校霸模样。
许溺一顿,嘴唇动了动:“我说的喜欢不一样。”
薛溢辉愣了一下,靠在许溺旁边,侧着头黏糊糊地问:“什么啊?”
呼吸尽数打在许溺的肩上,温热的,有些痒。
“我说的喜欢……就是那种喜欢,”许溺翻了个身,深吸口气,认真地盯着他,“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薛溢辉一怔,然后笑了起来,蹭蹭他:“真的假的啊?”
许溺看着他。
薛溢辉也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他,伸手一把抱住了许溺。
“那就在一起啊。”
“……”
许溺顿了顿,伸手拨了拨薛溢辉的头发,好笑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薛溢辉醉乎乎地说,“就是你上我……或者我上|你的那种。”
薛溢辉醉酒的样子挺勾人的,眼睛里像是含着一汪水,在酒精的作用下,眼睛睁又睁不大,总是半阖着眼睛。
而且明显可以看到的是,薛溢辉笑的次数多了,那两颗一直不被人注意到的虎牙就会露出来,像只没睡醒的猫。
这样也挺好,许溺认栽了。
“薛溢辉。”
“嗯。”
“我能亲你一口吗?”许溺看着埋在他肩窝的小脑袋,问了一句。
薛溢辉愣了愣,目光呆呆的,好像在思考这句话的分量,许溺也不急,手搭在薛溢辉的后脑上。
好半天,薛溢辉才开口:“好啊……”
或许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薛溢辉的脸很烫,许溺带着些许凉意的唇瓣贴上去,竟然觉得有些舒服。
醉意越来越浓,迷迷糊糊的,薛溢辉只听见许溺的一句“我喜欢你”,和轻轻落在唇上的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在一起啦,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