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溢辉早上是被许溺打电话的声音吵醒的,尽管许溺说话声音很小,但薛溢辉还是能很清楚地听出许溺此刻强压着的怒火。
“多大点事儿,你至于吗?这事跟你们又没什么关系,你们瞎凑热闹个什么劲儿?”
薛溢辉往阳台看了看。
许溺叼着烟站在窗边,语气非常严肃。
“我说了这跟你们没什么关系,”许溺皱了皱眉,“他就算参加了这个钢琴赛,也照样看我不顺眼。”
薛溢辉一听就知道他又在说梁旭。
昨天的事还没解决?不是打过一架完事儿了吗?
“我没别的意思,朱正泽,你就是爱多想,就我爸当年做的那些烂摊子事儿我都觉得……但确实是我爸对不起梁旭,这没什么好辩驳的。”
许溺揉了揉发涨的眉心:“以后打架次数多了去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们还不了解梁旭的为人吗?”
薛溢辉呆呆地看着许溺,这种周身散发的一种随时能提刀杀人的气场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他扯别的我没意见,但他要是敢扯到你们身上,我肯定忍不了,”许溺吸了口烟,烟星子亮起又暗下去,“出了事我担着,行了就这样吧。”
许溺把烟掐了,粗暴地挂断了电话,回头看到薛溢辉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薛溢辉愣了愣。
许溺的眼睛是红的。
“起来了啊。”许溺看了他一眼。
“嗯。”薛溢辉应了一声。
“我早饭没做,等会下楼随便吃点儿吧,”许溺径直越过他,拿起桌上的茶杯一仰脖子灌到底,抹了抹嘴,看着他,“吃完了正好,我带你去学校。”
“好。”薛溢辉点了点头。
许溺没再说话。
早饭简单了点,去了上次那个绿牌牌的“天津小笼包”,在整个过程中,许溺都没怎么开口。
桃桃没起床,柜台前依旧是桃桃的奶奶笑眯眯地坐在那里。
薛溢辉看得出许溺现在心情非常的不好。
一顿早餐在沉默中吃完了,薛溢辉第一次觉得许溺吃饭不说话真是让人噎得慌。
估计是因为心情太烂,许溺带着薛溢辉一路上骑得飞快,去学校的时候一个急刹立马让薛溢辉从后座上蹦了下来。
“谋杀啊。”薛溢辉站稳之后,没忍住说了一句。
许溺看了他一眼,推着自行车:“抱歉。”
“检查一下自己是否还活着。”薛溢辉伸手认真地摸了摸心口,叹了口气,把手放下来,小声道,“薛溢辉耶,还活着。”
许溺没憋住,被逗笑了一下:“免费给你坐车你就别挑三拣四的了。”
周边有不少学生也来得早,有几个女生看到他们立马小声议论起来。
“哎哎那个是不是许溺,好帅呀!”一个女生推搡着另一个女生说。
“等等,旁边那个是高二三班的转校生的吧!是不是薛溢辉!啊我的天,他为什么这么好看!”
“许溺为什么和转学生那么熟啊,他们这是要约架吗?比比谁更厉害?”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薛溢辉耳朵里,他已经开始怀疑二中的人是不是真的把约架当饭吃了。
许溺推着自行车走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停车场,薛溢辉也自然而然地跟了过去,左右打量了一下,停车场的最左侧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
就是离得太远了。
改天无聊了可以玩鱼去。
“要是梁旭找到你就尽量避开,知不知道?”许溺把车停好,拔了车锁的钥匙,站了起来。
“梁旭?”薛溢辉转过头看着他,“他找我做什么?”
除了那天在许溺手机上看到一眼梁旭之外,薛溢辉在学校连偶遇都没有偶遇过一次。
“不是说他会来找你,是让你避开他,”许溺把钥匙放进兜里,提了提书包直接大步往教学楼走,“我最近得跟我走得近的人都说一声……谁知道那傻逼会干出什么事。”
“上次打一架还没解决吗?”薛溢辉也跟上来。
倒也不是薛溢辉担心,他就是觉得许溺现在这种的样子很奇怪。
非常奇怪。
总感觉像一个人要代替一队的人先上战场送人头似的。
许溺心不在焉的,没回答他。
走到教学楼的时候,许溺跟薛溢辉说了一句“中午等我”,然后飞快地跑上楼了。
早读课完之后,各科的任课老师进来上课,二中的课上得不严,大部分人上课都不怎么听,偷偷摸着手机在底下玩。
偶尔点几个人出来回答问题,答得出来都坐下,答不出来的出去站着,不过大家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每节课上课之前,各科老师都照例先点评了一下周末的作业质量,而薛溢辉这个不做作业的,前三节课都被点着出去站着了。
享受不了坐在教室里玩手机的待遇。
薛溢辉站在走廊,靠在墙上捏了捏手机。
刚才薛逸诚又发消息给他了,交代好了老妈要找自己的原因以及殷永梅可能会说的话,让自己先有个心理准备。
薛溢辉靠在墙上,百无聊赖地啧了一声。
最后一节课是陆校的课,陆校教语文,偶尔会帮高二的语文老师们代一下课。
这节课没多少人掏手机,毕竟是校长的课,大家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卖陆校一个面子的。
薛逸诚又发消息来了。
躺在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薛溢辉烦躁地叹了口气,缓缓举起了手:“老师。”
“什么事啊?”语文老师本来在写板书,听到声音之后,背过身笑了笑,用满脸慈祥的皱纹看着薛溢辉。
“我想上厕所。”薛溢辉说。
“去吧去吧。”语文老师笑着一挥手,等薛溢辉出去之后,又开始对班里的同学接着讲文言文字词翻译。
二中厕所实在臭不可闻,薛溢辉觉得自己选了个错地儿。
他走到窗户口,捏着两根手指艰难地移开了窗户,又憋着气走到水池边把那金贵的两根手指放在水龙头下面下使劲搓了搓,直到感觉手上的异味全部除干净了之后才重新走到窗户口呼吸新鲜空气。
被风吹了一会儿,薛溢辉才慢慢把手机从兜里拿了出来,微信上赫然躺着三条薛逸诚发来的消息。
-哥,别生气了。
-好好和妈说说吧。
-哥你缺不缺钱,妈之前给我的零花钱还够,我转点儿给你吧。
薛溢辉扒拉了两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突然想起了以前。
记得薛溢辉上四年级的时候,薛逸诚还在上幼儿园,那时候他们还住在乡下那种低矮的小宅子里。
那天薛逸诚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拿着一只碗拉着薛溢辉让他到后院去,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那时候的薛溢辉还没有开始讨厌弟弟,薛逸诚想要干什么就随着他去了,也想看看这个“惊喜”到底是什么。
刚走到后院,薛逸诚突然把碗往天上抛了一下,大概是想接住,可一个上幼儿园的小孩子力气也就那么大点儿,偏偏碗落下来的时候没有抓稳,陶瓷的碗哐当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陶瓷片迸溅着划伤了薛逸诚的脚踝。
薛逸诚也是被吓到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就开始哇哇大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喊着妈妈。
当时殷永梅正在屋里和亲戚朋友闲聊,说说薛溢辉最近给他惹的事儿,以及炫耀炫耀她每个星期都拿小红花的宝贝儿子薛逸诚。
听到这个动静,殷永梅立马就跑了过来,看到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薛逸诚和站在旁边一脸震惊和不知所措的薛溢辉。
“怎么回事?”殷永梅当即就急了,嗓门当然就随着情绪一起提了上去。
薛逸诚被吓得一颤,连忙指着薛溢辉喊:“哥哥干的!”
薛溢辉顿时瞪大了眼睛。
殷永梅二话不说上来就甩了薛溢辉一巴掌,当着所有亲戚朋友的面训斥,而薛逸诚就含着眼泪瞪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薛溢辉替他背锅。
永远都是这样,殷永梅不会相信薛溢辉说的话,只相信她自己的眼睛。
类似的事情多了去了,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回忆不过来。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薛溢辉会那么讨厌薛逸诚吧。
薛溢辉吹着风,觉得很烦,胸腔里憋着一团火烧,有那么一瞬间他特别想把手机从窗户口扔下去,摔到碎了就换个手机。
随便地发了条消息,薛溢辉转身准备开门出去,手还没有碰到把手,门就被一个人砰地踹了开来。
门经由惯性猛地砸撞到了薛溢辉肩上,薛溢辉今天穿得衣服不厚,突如其来的一阵钝痛让薛溢辉眉头皱了皱。
薛溢辉抬头,胸腔里燃烧的一团火苗迅速燃得更旺,火辣辣地闷在喉咙口,感觉下一秒就能直接爆发。
那人骂骂咧咧的,眼角有一块淤青,估计急着上厕所外加心情格外不好,没有料到门后还会站着个人,看到薛溢辉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
“操!你妈的不知道滚边上点儿啊!”那人骂道。
见薛溢辉没有要动的意思,那人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滚开!傻逼!”
薛溢辉的心情本来就在爆发的边缘,这人无疑成为了一根导火线。
薛溢辉飞快抓住了这人的手,在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一拳迅速且凶猛地砸在了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