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点头如小鸡啄米,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这辈子要来伺候魔界少主。
明明是只通晓万年的神鸟,却要被他父子二人当医师来使唤。
毕方抬手想要将叶君晰的手拉到床侧放平,却又被宫哲彦吼了一嗓子。
“让你看病,你摸师兄的手干什么?!”
毕方无奈:“我的小主人,看病不得搭脉吗?难道我就真的眼睁睁的看吗??”
“哦,哦,那你看吧,不过不许动他其他地方。”
少主的话让他为难,搭脉只是第一步,他待会儿还要检查少夫人的剑伤。宫哲彦这样霸占着少夫人不让他好好检查,只会耽误了少夫人的病情。
毕方的左手搭在叶君晰白瓷般的手腕上,小心规劝道:“少主,少夫人情况并不好,我待会儿还要仔细检查他胸口的剑伤。你老是站在一旁防贼一样盯着我,反而耽误时间。”
“万一你对师兄图谋不轨,师兄现在是我的人,我必须看着!”
宫哲彦的话幼稚又霸道,毕方早就习惯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无奈:“怎么会?我是那种鸟吗?你父亲宠幸的那个男修,他浑身上下我都看过,如果他也和你一样霸道,那男修不知死上几回了!”
“不一样,那个男修可没有我师兄好看,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你在龙阳剑派的时候,就没少盯着师兄瞧,别以为我不知道!!!”
毕方用牙齿刮了刮自己的上嘴唇。
——好吧,他承认,叶君晰的确让人移不开眼。可这并不妨碍他治病救人时的医德啊!!!
他叹了一口气,将叶君晰的病情说得更严重些,希望这样可以让宫哲彦内心突增的占有欲稍稍缩减一点。
毕方:“郑秉一这一剑可能是伤到了少夫人的心脉,根基也受到损伤,而且我摸出他体内灵力有暴走的趋势,可能是余毒未清。我虽能保证他一定能醒来,可仙体的损伤却是不能逆,要想修补还要好生调养。”
少主听到他的前半句,立刻屏气敛息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错落了一个字。
“是不是郑秉一那老贼的剑上有毒,你快检查一下伤口。不不不,我来解,你来看!”
宫哲彦说罢小心翼翼地将叶君晰扶了起来,一件件形如剥丝一般轻轻接下他的衣衫,将那胸前的血窟窿露了出来,眉头紧皱,神色慌张地看着毕方。
毕方伸出食指沾了点伤口上快要凝固成干块的血迹,在嘴里琢磨了一番,分析道:“不是这里,他可能是之前就中了毒。说句老实话,我不觉得少夫人他是受了夹刑伤及根基而导致的入魔,更像是……”
……
叶君晰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还在龙阳剑派,师尊闭关回来之后并没有性情大变,而是对他更加温柔,直至最后竟与自己结成了道侣。
画面一闪,他穿着红色的衣裳,坐在床边,头上海顶着块红色的绣布,似乎在等师尊回来掀起他的盖头。
突然间,房中的蜡烛全部熄灭,正是伸手不见五指之时,有人掀开了他的盖头。
一双宽大的手掌捧着他的脸颊,立刻就有柔软贴上他的唇,稀碎地交缠中他疑惑的开口:“师尊?”
那人听到他的呼唤后更加粗暴地啃食起来,像是恨不得将他整个人吞入腹中。面颊交贴中他感觉到那人脸上的湿润。
——他在无声地哭!
他多次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终于再一次闭眼睁开之后,面前有了光线和颜色。他余光瞥见一个美少年趴在床边歪头看着他。
那人一只宽大的手掌撑着脑袋,左侧的断眉分明带着十足的暴戾阴鸷,可那刀眉下的眸子却盛满了纯真而又专注的期待,这样的眼睛他之前只见一人有过。
如果不是眼前的男人生得太过俊美,他都要忍不住唤一声“谢颜”
美少年开口,声音说不出的愉悦:“师……施主你醒了!?”
叶君晰刚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哑,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喉咙,开口却发现没有声音。
自己这是……哑了?
美少年连忙将床尾的被褥挪过来,垫在他头下,让他可以半撑起身子,待一切做好之后,他认真地说:“施主不必担心,这只是药的后劲,等你胸口的伤恢复了,不用再服药,嗓子自然就正常。”
他点点头,抬手指了指少年,又指了指自己的唇角,示意他嘴边还挂着褐色的痕迹。
少年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他连忙扭过头偷偷将那处揩掉,而后握拳在嘴边咳了咳,认真地说:“施主,你伤得很重,祸及心脉。这几日都只能卧床。等好些了,我再扶你出去转转。你好生歇着,再过半个时辰药就熬好。”
少年未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就一溜烟跑走了。
不多会儿,宫哲彦端着药汤一路小跑奔了过来,当他看见叶君晰还是平静地躺在床上,心中提起的石头顿时落了地。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褐色汤药,既开心又难过。
——哎,师兄醒了,他就没有亲自上阵喂药的机会了。
他再抬起头时,只见叶君晰侧过头来对他微微地笑,银色的发垂落在枕边,映着红石榴一样秀色可餐的红眸,他仿佛是修仙了万年化作人形的绝色雪妖。
宫哲彦眼前惊艳,手上也跟着一顿,滚烫的药汤泼洒出来,食指立刻红肿了起来。
这场景自然被叶君晰瞧在眼里,当少年端着药汤坐在他跟前时,他立刻执起少年的手,放在唇边,吐出一口寒冰般的仙气萦绕在他的红肿的食指上。
少年的面上更显窘迫,不舍得将手抽回,舀了一勺药汤在嘴边细细吹了吹抬到他唇边来,左手还用手拖在他下巴几寸之下,约莫是怕汤汁撒出来滴到他胸前的伤口上。
这般细心让叶君晰受宠若惊,他抬起探究的目光看向少年,少年则似乎猜到他所想一样,立刻说道:“我既然救了你,就要好生照顾到你痊愈为止。你若想感谢我不如将你腰间的玉牌送给我。”
——将玉牌要回来,毕方还可以回去继续充当华南。
叶君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白玉,原来是华南给他进入结界的那个腰牌。眼前这个小少年是知道此物能进入龙阳剑派后山结界,还是不知道?
叶君晰有些怀疑,他摇了摇头,抬手比划着,开口无声地说:“我送你其他的,可好?”
少年将他的唇语读得清晰,对答如流:“好,你送我什么都成。快把药喝了吧,这药一定要在温烫的时候喝下去最有效果。”
叶君晰抿了下唇,心中暗暗觉得自己大概是警惕过了头,这孩子也许只是喜欢白玉这样的物件。
药不是很苦,按理说这种修复心脉的汤药该是又酸又涩苦不堪言的,可他喝到嘴里竟尝到了一丝甜味,像是嫩嫩的手剥莲子,喝下去十分爽口。
这药他一连喝了三日,每日六遍,少年不是端汤药给他喝,就是煮各类甜粥喂给他。少年的手艺很好,粥的浓淡简直与谢颜做的如出一辙。不过,他也没怎么吃过其他人做的羹汤就是了。
喂粥喂药的时候,他总喜欢盯着少年的眼睛看。那双眼睛实在太漂亮,睫毛又浓又密,瞳仁像墨黑的吸了水的溪边圆石,将他浑身的疼痛与不安全全吸了进去,在抬眼垂眸之间不断饱和、滋润,放出星空一样璀璨的光芒。
少年的耳尖和脸颊多半时刻都是红彤彤的,他想开口提醒他一句,这几日天气并不冷,少年的衣袍穿得太厚了。自己躺在床上,只着一件薄得透肤的中衣都不觉得冷。他倒是裹得严实,家中是不是没有长辈?
他想开口用唇语与少年交谈几句,却被少年的食指按在了唇上。
少年认真地和他说:“你别开口了,有什么话,你写在我掌心,我一样明白。”
说完将不剩多少的甜羹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啊,居然端走了?他还想多吃两口……
叶君晰舔了舔唇角,可惜刚刚那最后一粒醉人甜腻的糯米也被少年离开时的食指摸了去。
他抬手拖着少年宽大的手背,在他掌心写道:「你的名字」
“我叫毕彦,哥哥可唤我彦儿。”
叶君晰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银发红眸,又继续写道:「你不怕救了个恶人?」
宫哲彦指了指屏风上堆叠的衣衫,说道:“我看哥哥的衣服,知道哥哥是龙阳剑派的剑修。我印象中的龙阳剑派是个八方有难,一方支援的仙门。二十多年前龙阳剑派的掌门还以一己之力击退魔尊和妖王,几个月前在百蜜之境中解救了上百名修者的叶君晰还是他们派中的首席大弟子。试问有这样的掌门和师兄以身作则,哥哥在其中,又怎么可能变成恶人呢?”
叶君晰听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外人眼中这般正气的龙阳剑派终有一日会毁在沈向卿的手里。
沈向卿闭关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不救受伤的乐师妹?
他正想着,外头突然响起一声惊天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他与少年不约而同地向门外看去,少年似乎想到什么,立刻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