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圣诞就是元旦,新一年的开始。
元旦前一天,北京下起了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很干净也很热闹。
看完跨年晚会已将近凌晨。我给圆圆打电话,圆圆声音压得极低跟我说:“可乐,不好意思,我们正在跟生产商谈判,我一会儿给你回。”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圆圆的电话才回过来。
我抱着话筒,呵呵傻笑,“你知道,北京下雪了,我特想念咱们小时候一起堆雪人的时光,也特想你。”
圆圆不说话,我就继续说,反正我们两个人不是她唠叨就是我唠叨。
“……也想我妈。”还想念肖远,可是却没说出来,怕说了圆圆又会骂我没出息,“没有你们,我觉得自己很孤单,就像漂浮在大海里的一根浮木……”
“你还有我!”我被这个男性的声音吓了一跳,“你怎么就不跟我说声元旦快乐?不知道我在异国他乡也需要同胞的安慰吗?”
“章御?”前几天还在商场看到他,怎么没几天就去了美国?
“北京真下雪了?”他似乎兴致很
“嗯,现在还在下。”我打了个呵欠,无头无脑地说了句,“晚安!”说完才意识到,他那里现在正是白天,不禁笑自己白痴。
章御并没笑,很认真地跟我说:“晚安!”
“那明年见了!”
“再见!”
元旦单位放一天假,去电子城买手机,直到夜里才回家。
正想开门的时候,却见家门上贴了张字条:找你堆雪人,你怎么不在?
字条的右下角还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章鱼。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用新买的手机给章御拨了过去,他的号码都重复过很多次,我再记不住真成二师兄了。
章御的声音懒洋洋的,“谁呀?”
我强忍着笑,粗声粗气地说:“我是章鱼精啊!”
“你就晃点我吧,还堆雪人呢?等着你回来雪都化了。”
“你让谁在我们家门上贴的字条啊?真有创意!”我笑嘻嘻地问。
“我自己贴的!”他的声音缓慢而有磁性。
“骗谁,你还在美国呢!”难得这么聪明一次。
“我这不就回来了……”
“你说你回来了?”
“回来了!不信你来看看。”章御的语气不像开玩笑,可也不像真的。
“我才不去,没准儿是你想耍什么花招作弄我呢!”
“没良心的人,我抽时间回来看你,你却说我骗你!”
“听你这么说就更不靠谱了,你这个大忙人能抽时间看我,打死也不能相信!”
“爱信不信!”
“这是我的新号码,以后联系吧!”我挂了手机,端详着门上的字条,龙飞凤舞的字迹和一只活灵活现的章鱼,真是好玩儿。
我一直住的房子是我妈单位分的,因为要拆迁,所以有关部门责令大家搬离。
我迟迟耗着不搬,不是没地方可去,而是因为舍不得。
这里有太多我跟我妈一起的回忆。
屋里的每一件家具、饰物都是我跟我妈一起选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我妈的影子。这里有她看着我成长的足迹,有我们共同描绘的图画,这个地方不单是间屋子,而是家,岂能说走就走。
隔壁阿姨家的小孩儿以为我要搬家,过来看我有没有不要的小说和漫画。
我请她进屋玩儿,她看到我贴在挂历上的便签纸说:“这个纸是我借给那个叔叔的。他在你家门口等了好半天,后来跟我要了张纸给你画了这个章鱼。”
“哪个叔叔?”我问。
“一个长得很高,大眼睛的叔叔,笑起来就像做牙膏广告的。他的牙真整齐,还白!”小姑娘因为牙不整齐,一直带着牙套,看到别人的牙那么整齐,自然印象深刻。
难道章御真的来过?
春节的时候,去大舅妈那儿住了一晚,初二才回。
回到家才发现临走时手机没带,我还在想,这几天耳朵怎么如此清净。
打开手机一看,居然有二十几通未接电话,凌乱的号码里最多的是章御的名字。
我赶紧给章御回拨。他的手机响是响了,却无人接听。
过了几分钟,又拨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他是不是跟我生气了?
我悻悻地把手机放回桌上,去冲澡。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我的手机正响用脚趾头猜也知道是章御。
电话那头儿正气急败坏地跟我喊:“田可乐,你再不接我的电话,下次看见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我做错了什么,要让你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我实在想不通。
“你还好意思问啊,也不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我不是给你回了……”我小声说。
“你就不会多打几次?就没想到我睡着了吗?”
“你睡着了我怎么会知道?还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不方便接呢!”我的声音比他的更大。
“行,行了,大过年的非要跟我吵架怎么着?”章御的声音缓和了。
“这不是你先招事儿吗?”我狡辩。
“你在哪儿呢?”章御问我。
“从我大舅妈那儿刚回来。你呢?过春节没回家孝敬孝敬父母去?”
“没敢,我这儿得了重感冒,回去把他们都传染上就麻烦了。”
“你得了重感冒?”听着声音不像啊。
“唉,前天倒是回老爷子那儿了,跟章骋放了点礼花,回来就头疼脑热的……”章御的声音渐渐有些底气不足,看来身体确实不舒服。
好歹章御也帮过我几次,他病了,不去看看于心不安。
于是,我问:“章御,你在那儿呢?我去看看你吧!”
“在家呢!你来吧,顺便帮我买张比萨,好几顿没怎么吃饭了。”
“你怎么就不知道找个人照顾你?”
“大过年的,谁不回家团聚啊,我好意思叫人来照顾我?”越说越可怜,令我同情心泛滥地说:“你这人都病了,还吃什么比萨!你等着,我给你煮点粥带过去。”
去超市买了些粳米和肉松,熬好了给他带过去。章御摇摇欲坠地给我开了门,待我进门后,他就一直窝在沙发里,没精打采的。
他额头滚烫滚烫的,怎么也得有三十九°。我发烧时我妈一直给我喝白开水,我在他家找了找,别说白开水,就连暖瓶都没有。
看着茶几上那些空的矿泉水瓶子,这几天他肯定是喝这些水度过的。
“你吃药了吗?”我问。
他不说话,只是摇头。给他舀了一小碗粥,他喝过后我把他弄回床上,让他躺着休息。
“昨天给你打了一天电话,你怎么都不接?”
“没带手机!”我跟他说。
“以后,你弄两个手机吧,一个随身带着,一个到处乱放,省得我老找不着你。”
看在他不舒服的份上,我不跟他计较,只是淡淡地应了声:“行!”
章御一直看着我笑,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我帮他煮了点面条。窗外天已黄昏,节日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我想起小时候的春节,跟我妈一起去天安门看燃放礼花的情形,走很远的路就是为了去看那些璀璨的焰火,觉得挺值。
怕鞭炮响声太大,我们就捂着耳朵在天安门广场上跑,像一只大兔子带着一只小兔子。
想着那时的情景,我咯咯地傻笑。虽然欢乐不再,却留下了永远的美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