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顾言蹊还是有点想反悔的，因为她现在的处境有点尴尬。破旧的小公寓不足三十平方，却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志和书籍，潮湿泛黄的墙壁上贴着几张风格老土的海报。
床上还散落着几套陈旧的衣服，一看就是被浆洗过头的，短袖都洗成白色的了。顾言蹊心里暗叹，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竟然能让她穷成这样。
“凌雪见，我在和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正在顾言蹊打量的时候，李南有些生气地开口了，感情他刚才说了半天，全都说给老天爷听了？
“看看你自己的脸，还不赶紧化妆？”经纪人又骂了一句。
“……”顾言蹊用看太平间里凉透的尸体的眼神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虽说是个圆头圆脑的胖子，却偏偏长了幅精明刻薄的面相，也不知道人品如何。不过看来这个世界里她叫凌雪见，名字还不错，顾言蹊毫无违和感地接受了。她找了半天才找出来一块缺了半个角的镜子，还有一大堆廉价化妆品。
一看镜子，顾言蹊乐了，这不就是她自己原本的脸吗，这下连适应都不用适应了。
“《无心爱良夜》的女二出了事故，下午三点要重新选角，你再去试一次，”李南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厚厚的本子，不由分说塞进顾言蹊的手里，又眯起眼睛叮嘱道：“这次试镜你最好给我打起精神来，皮绷紧点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是没拿到这个角色，你就等着陪穆总睡吧。公司可不会白养你！”
顾言蹊皱了皱眉，看了眼表，下午三点就要试镜，现在已经一点多了。也就是说她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用来准备这个剧本，而经纪人还在不停地唠唠叨叨，时不时还会再提一下□□这样的词。
“要不是我手里就你一个有档期的人，谁会推荐你啊？”李南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她：“要演技没演技，要流量没流量，就有个好皮囊顶什么用？教你去和制片人打好关系，还假清高的不行。凌雪见，我实话告诉你吧，这个戏你要是再没被选中，公司就打算让你休息了。到时候你欠公司的债就不好办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小公寓，冷笑一声：“希望你脑子能清楚一点儿。”
顾言蹊再次环视了一遍整个小公寓，这里依旧破旧不堪，但是她却意外的喜欢了起来。因为这里曾经有一个不屈的灵魂，即使被人当作蝼蚁去对待，内心也没有多少卑微。
她顿了顿，没理经纪人，翻开了剧本安静地阅读着。温暖的阳光透过小窗洒了进来，刚好映在了她的脸上。暖光让女孩温柔的轮廓更加精致，长长的睫毛像一只蝴蝶一样在鼻侧落下了阴影。
这样的画面，就连严苛的经纪人都不得不承认，光是看脸的话，这个人确实有火遍娱乐圈的潜质。
可惜娱乐圈不是只看脸的地盘，心机、运气和演技缺一不可。李南看着她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因为这个人除了脸以外一无是处。说话不过脑子，处处留黑料，路人缘和导演缘都极差。现在别说做个流量小花了，有人找她拍戏就该谢天谢地了。
“我说你，明明只要和穆总睡上几晚，就能拿到大把大把的好资源，为什么还装清纯贞洁？”李南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要是你啊，我可恨不得——”
“说完了吗？”
李南突然被打断，正打算发作，就看到女孩合上了剧本，向他走了过来。先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她才微微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样想。因为肉*体的交易只是一时的，灵魂上的乌黑却是永世的。”
“就像你，身上充满了铜臭味和劝人作恶的味道，”顾言蹊的声音充满了诱哄，煞有其事地描述了地狱的盛大景象：“待到百年之后，可不会好过的啊。”
她的精神力强过这里的人数十倍，只要有意，就能人为的影响他们的精神。顾言蹊悄无声息地放出了自己的精神网，给经纪人的脑子里打进了一个暗示：凌雪见不好惹。
说完之后，顾言蹊才放开了目光呆滞的经纪人，皱着眉擦了擦手——沾上这胖子的臭汗了。
“你、你！”李南怎么也想不通，这才只是几天没见，自己手下这个唯唯诺诺的小艺人竟然会变得这么恐怖。刚才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他竟然真的感觉自己身处在地狱之中，受着剥皮拆骨的痛苦！
“我希望以后不会再从你的嘴里听到陪*睡这两个字，无论后面的宾语是谁。好吗？”顾言蹊瞥了他一眼，气定神闲地又翻开了剧本，给刚才看到的地方做上了标记。
“好、好的，我知道了……”李南被她那个眼神看的脊背发凉，感觉要是自己说出个不字，立马就会血溅三尺，命丧当场了。不得不说顾言蹊的精神力还是十分强大的，都这样儿了，经纪人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坐在去片场的车上，李南一直在偷瞄正闭目假寐的女孩，他本质上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凌雪见之前性格善良单纯，他就可了劲地压榨逼迫，现在凌雪见变得强硬起来，他立马就怂了，之前说的话通通不敢出口了。
“看我做什么？”顾言蹊早就察觉了这道目光，心里觉得好笑，这位经纪人实在是太识时务了。
“呃……”李南连忙讨好地说道：“雪见啊，我给你讲讲这个剧组啊，别看这是个网剧，里面也有不少有份量的人。导演刘安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电视剧导演，最会调动情绪了。这个剧的公司特别有钱，后期的工作室也是花大功夫找的。同期里面没一个比它投资更多，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争取啊。”
车缓缓驶向地下车库，上面就是影视基地。《无心爱良夜》就是在古风区拍摄的，今日选女二号，车库里已经停了不少豪车了，就他们开的这辆大众还真是鸡立鹤群。
“我知道了，”顾言蹊看着他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谄媚样子，笑了笑：“李哥，这样不错，好好保持。”
说完她就打开车门下去了，李南在车里抓耳挠腮了半天，才明白这位姑奶奶说的是自己表现不错，要继续保持。
顾言蹊一路向前走，周围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浓重的香水味充斥在整个走廊，而周围隐约传来的悉索私语和恶意嘲笑的目光也令顾言蹊十分不舒服。
但她完全没有理会那些女人，脚步更加匆忙了不少。因为就在刚才，她忽然感受到有一道熟悉的精神力就在前方，散发着独属于他的波动。
会是首席先生吗？想起他在上一个梦境中最后的绝望，顾言蹊就觉得心中一酸。她深吸一口气，勉强保持冷静，强忍着狂喜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等待着叫号。
……
试戏的房间里摆着三张办公桌，分别坐着三位不苟言笑的导演。在他们的身后则有一组沙发，一个小青年闲散地歪坐着，正随手翻动着试镜人的资料。他翻了半天，嚷嚷了一句：“全是些整容脸，一点也不好看。”
说完他忽然把册子一抛，翻身坐了起来，感兴趣地对身后的男人说道：“我说，左哥，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要来看我投资拍的新剧，这可是件稀奇事儿。”
他的身后站着个身材高大，面容清隽俊美犹如天神一样的男人。
男人的瞳仁深黑，就像夜间的大海，毫无温度的，只看一眼便能让人遍体生寒。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小青年，只是执着地盯着门口，低声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知道还用那种期待执拗的目光看那边？！青年顺着他的目光朝门口看去，除了秃顶的刘导演以外谁也没看见，他露出个被恶心到的表情：“左哥，左总裁，你怎么这么和有钱人不一样啊？人家暴发户都是深爱大长腿，你却喜欢一个、一个光头？”
“……”左清黎斜睨了他一眼，青年讨好地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秃头怎么了，秃头也能有真爱，也许刘导演俘获左哥的是才华呢！
刘导演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感觉有点冷冷的，他看了眼手上的号码，冲副导演小声抱怨着：“王少到底对什么样的满意？有演技的他嫌弃别人整容了，没整容的他又嫌弃气质不和，这就是个女二，戏不还是要靠女主角撑起来吗。”
“搞不好，他是在挑这个呢，”副导演往后面看了看，然后做了个暧昧的手势：“他们这些公子哥儿，不是最喜欢这些了吗。”
“嘘——”刘导演皱眉，“王少我不清楚，但左总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我那些朋友都说左总一直特别洁身自好，不干这些腌臢事。”
“这倒也是，他长得那么好看，包了这些女明星还不知道谁吃亏呢。”副导演偷偷瞄了一眼男人的脸，顿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娘喂，这么好看的男人真是罪孽。不来娱乐圈发展可惜了。
刘导演深有同感，他喝了口茶，继续叫了号：“二十六号，凌雪见。”
左清黎微微皱起眉头，看向门口。
门被推开了，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走了进来，她白皙的脸上带着笑意，走进来先礼貌地鞠了一躬。抬起头时，视线却不经意间和一直紧盯着她的男人交汇在了一起。
左清黎双眼瞬间睁大，浑身发热，他的血液和理智都疯狂叫嚣着：我想要她！
他愣愣地盯着女孩看，呼吸错乱，忘记了言语。众人心中的声音俱是熙熙攘攘，只有她身边万籁俱静。
“这个看上去不错，左哥你说呢？”王少爷等了半天，却没等来男人的回复，他疑惑地转头一看，顿时乐了。
这是铁树要开花的节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