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对于季之怿来说是一个相当遥远的词语,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的感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季之怿与同期的斩魔客都是差不多的岁数,按理说正应该是处在年少慕艾的时候,可他却对其他人口中说的漂亮姑娘没一点兴趣。
在季之怿的眼中,所有人都是一个样子,没什么美丑善恶上太大的区别,统统可以归于无聊。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对另一个人产生兴趣,现在看来……却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怀中的女孩娇小苗条,轻的像朵落进掌心的花。她穿的太少了,身上温度很低,手更是凉的像是一块冰一样,偏偏笑的十分炽热,充满一种笃定的感觉。季之怿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觉得虹膜都快要被灼烧起来。
她好美。执念不愧是人类情绪的聚合体,太懂人心了,我是被蛊惑到了吗?
“你在想什么?”顾言蹊看着季之怿微微皱起眉,一幅不解又迷茫的样子,笑的开怀:“我来猜猜,你的心里一定在说——啊不可能,我怎么会喜欢上她!”
她故意捏起嗓子,然后板起脸:“该死,我一定是受了她的蛊惑。”
季之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手有点痒。
话还没说完,顾言蹊就笑出了声,别人不了解季之怿她还能不了解?一看首席先生那个表情,就知道这件事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你到底是谁?”季之怿将她放下了,后退了几步抽出了刀:“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让我如实相告就是这个态度?”顾言蹊气定神闲地抚了下头发,丝毫不畏惧青年的刀:“我说了,我是阿顾,至于剩下的嘛——”
她猛地向前一跳,差点撞上刀尖,季之怿顿时有些慌乱无措地收了刀。
“暂时不告诉你咯。”她附在青年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今晚来宴会哦,有好东西给你看。”
开玩笑,季之怿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要是强行唤醒他记忆导致梦境崩塌溃散怎么办?
说完,顾言蹊赶紧转身走了,撩完就跑,特别刺激。
季之怿看着女孩的背影,无端觉得有点熟悉。总感觉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人,天天粘着他。想到这里,季之怿忽然有些不甘心,可是再仔细往深想一想,额头就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剧痛。
“小桃花……”
他喃喃出声,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
傍晚八点五十五,许家的大堂一片灯火辉煌,来来往往地都是打扮精致时髦的人士。
“今天听说是许家那个小养女的生日,”一位烫着卷发的夫人好心情地挽着她的新欢,言语间却满是鄙夷,她压低了声音对同伴说道:“说是养女,我看啊也是跟那个洛兰一样想要嫁入许家的,只不过是名头好听而已。”
她旁边的则是一位细眉毛穿着充满港岛风情的女士,闻言也是不屑地一笑:“你消息不够灵通,我听说啊,人家许大少可是想在晚宴上当众求婚呢!”
“真的啊?”卷头发的夫人捂着嘴,露出个恶意满满的笑容:“我都要心疼那个姓洛的了,都是下人出身,她谋划半天,本来以为能当上许家大少奶奶,结果却是给一个小丫头做了嫁衣。要是我啊,我怕是得被气死了。”
听到这些不加掩饰的议论,站在她们身后的洛兰愣生生气红了一张俏脸,她那里能想到许弋微和那个贱人玩真的?!之前明明说的是把阿顾养到二十岁,等村庄的风声一过就立刻送她离开许家,谁成想许弋微竟然真的、竟然真的想娶她了。
那我又算什么?!一个玩物吗!
洛兰攥紧了昂贵的裙子,尖利的指尖几乎要嵌进掌心里。她心里又急又恨,但更多的却是恐慌,自己得到的好处、做的遭罪人的事可全都是仰仗许家的名头得来的。
现在阿顾那个贱人要是坐上了许夫人的位置,还能给自己好颜色看?她一早就看出来,阿顾可不是个省油灯,偏偏许弋微这个瞎子被骗的死死的。
不、不会的,刘先生答应我了,只要我能办成这件事,我将是许家的少夫人。有共同利益作保,他不会骗我的,洛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就在不久前,刘大勇特意约她见了一面,席间的话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想绕过许弋微和她合作。
洛兰原本是个极其理智的女人,却不幸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搁在从前,这样的计划她是连一个字都不会信的,现在却不一样了。只要能挽回许弋微,她做什么都愿意。
于是迫切的洛兰答应了刘大勇的谋划,她会在宴会当天放刘大勇进来,帮他找到许家的账本。
钟声响起,正式开宴的时刻到了。
洛兰站在人群里,听着周围人的谈论,心里越发难堪起来。
“也不知道那个养女得是个什么样的神仙,才能哄的许少爷回心转意。”
“怎么着不得是关晓凤那个长相?”
关晓凤是火遍全国的港岛明星,长了一张媚人心神的脸蛋。听了这话,洛兰在心里嗤笑了一声,阿顾那个土里土气的样子?看了怕是会让你笑掉大牙,顺便怀疑一下许弋微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许弋微走了出来,他的臂弯里挽着一位娇小玲珑的美人,两人珠联璧合,像是一对金童玉女一般般配。
今天的阿顾和平时不太一样,往日里总是粗糙的长发被柔柔地挽成一个发髻,露出了白皙纤细好像白天鹅似的脖颈。眉似远山,眼如点星。
她身上怯懦的感觉一扫而空,变得自信且大方起来。脸明明还是那张不算多精致的脸,却变得比最妩媚的明星还要明艳妩媚许多,尤其这种混合着天真懵懂的艳丽,恐怕没一个男人能抵挡的了,光是听周围瞬间粗重起来的呼吸声就能明白。
一旁的许弋微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女孩笑了,这一个笑容瞬间点亮了她清秀的五官,整个人都似乎成了聚光体,变得灿灿生辉起来。
小美人似乎在找谁,她清澈的眸子梭巡过全场,突然在一个地方亮了一下。
看见全场的目光都在阿顾身上停留,洛兰实在是忍受不住了,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穿过人群打算去找许弋微说话,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让阿顾答应他的求婚。
只是还没等她挤到跟前,就听到许弋微清了清嗓子,说道:“众所周知,两年前我还在部队的时候参加过一场保卫战,我们誓死保护了边境线上的一个小村庄,而也正是在那里,我遇见了一生所爱。”
他温柔地看向身边的女孩,牵起了她的手:“来,不要害羞。”
我害羞你个头,顾言蹊心里腹诽了一句,但还是装出一幅腼腆懵懂的样子站了出来,接受着底下或恶意或好奇的各种打量。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阿顾,我的女朋友。”许弋微笑了笑,看向她的目光十分缱绻,他郑重其事地单膝跪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无法抑制地爱上了你。阿顾,你愿意嫁给我吗?”
一见钟情?
顾言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看着眼前闪耀的戒指。别开玩笑了,你为了一己私欲毁掉了阿顾的家和未来,试问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愿意同一个手上沾满血腥的恶魔在一起生活?许弋微的感情只会玷污了一见钟情这个词。
洛兰无助地睁大了双眼,她无法相信许弋微真的说出了这样的话,曾经期盼万分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现在却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这样的心理落差感令她眼眶一酸,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还是奔涌而出。
所有的宾客都紧紧盯着女孩的动作,只要她当着大家的面答应下来,就几乎算是板上钉钉了。
小美人的手抬起来了,缓缓接过那枚戒指。
宾客们说不上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什么心情,现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就将成为许家少奶奶了。
然而事情的转折就在下一步。
小美人拿起了那枚戒指,却并没有将它戴上,她拈着指环看了看,突然露出个和纯真腼腆人设不太相符的冷笑。
“许弋微,一个戒指买一百来条人命,是不是有点不太划算啊?”
她轻轻巧巧地将牵着众人心肠的戒指往窗外一扔,然后端起酒杯:“我敬各位在座的一杯,听了这个禽兽的谎言。”
许弋微震惊到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几秒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怒发冲冠地说道:“你在说什么,阿顾,你是不是疯了?!”
这和之前说好的戏码不太一样啊!就算是许弋微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现在在他面前的阿顾早已被换了内芯,不再是那个对他唯命是从的女孩了。
底下的宾客们议论纷纷,一百多条人命是什么意思?他们之中有和许家走得近的人,也知道一点他们家的内幕,莫非这人命是为了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沾的?
许弋微气狠了,他一把攥住女孩的手腕,压着嗓子半哄半骗道:“是不是有人和你胡说了什么?你难道忘了我是怎么把你从那个小村子里救出来了的了,这份恩情你就是这样报答给我的吗!”
他现在狰狞的像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似的,不过阿顾可能会怕,顾言蹊可绝对不会。向来都是她做恐吓别人的恶鬼,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吓唬自己了。
她一把挥开男人的手掌,笑道:“你以为我什么都没看见,实际上我一清二楚。许家的勾当,我想总有人会想知道的。对不对?”
“你背后是谁,竟然敢威胁我?”
许弋微脑子里乱糟糟的,充满了对一切脱控的不安恐惧,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的恐惧到了最大化。
十一点半,只听啪嚓一声,大厅之中的吊灯全部灭了。
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自门口响起。
“弋微老弟,人在做天在看,许家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