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

树梢上的树叶如同染上一层金粉,在阳光下灿灿生辉。

不知不觉,已至深秋。

高坡上,两位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的男子看着下方一座巍峨肃穆的城池,脸色犹为凝重。

伐魏之战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打响。

这次,秦国的做法犹为大胆。

不仅仅是和魏国开战,也在同一时间向楚国宣战。

老将王翦领兵二十万朝楚国开拔。

至于魏国这边,则是交给了王贲和李信。

蒙恬临危受命,被调去了秦国北境抵御匈奴。

匈奴是游牧民族,深秋之后便是寒冬,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个充满考验的季节。

冬季草场枯荣,牛羊粮食紧缺。

而秋收之后的中原,却正是肥沃的时候。

那些匈奴人屡屡侵犯秦国北境抢掠。

赢政按照范季的建议,将蒙恬调去了北境。

因此,攻打魏国的重任就落在了王贲和李信身上。

两个月的时间,王贲和李信各率十万兵马围攻魏国。

魏国节节败退!

终于在夺下二十三座城池之后,王贲和李信在这大梁城外汇合。

大梁城是在魏惠王时期被选为魏国都城,三面环山,易守难攻。

只要打下大梁城,魏国便宣布灭亡。

然而,王贲和李信却在这大梁城前遇到了阻碍。

当初魏国国都选址在这大梁城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被围攻的局面。

非但城墙修得极为牢固,城内更是常年储备着足够的粮草。

即使是被困上两年,城中百姓也不用为粮食的事情发愁。

而且,魏国最为精锐的部队,魏武卒,便驻扎在这大梁城。

魏武卒的数量并不多,满打满算,也不到两万。

但是魏武卒的战斗力却远不是一般士兵能够比拟的。

这些魏武卒,加上魏国剩余的十多万部队。

秦国强攻了几次,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山坡下狼烟四起,沉重的号角声响起。

新一轮的冲锋再次开始!

战车开道,骑兵包抄。

弓箭弩床在后方压阵。

千军万马奔腾与大地之上,尘土飞扬,喊杀声震耳欲聋。

大梁城门大开,两万魏武卒尽数冲出城池。

在普通士兵的配合下犹入无人之境一般冲进秦军之中。

魏武卒人人着重甲,秦军的长戈箭矢打在上面很难对他们造成伤害。

而且这个魏武卒体力惊人。

大刀阔斧在人群中犹如砍瓜切菜。

这半个月发起的三次强攻,都被他们打了回来。

“哎,传令撤兵吧。”

李信看着久攻不下,损伤越来越多的秦军,叹了口气朝王贲提议道。

“传令,让战车列阵冲锋!”

王贲高喝一声,对李信的提议置若罔闻。

要想对这些魏武卒造成伤害,只有让战车冲阵。

王贲身边的副将手持信号旗开始传递军令。

负责传讯的旗手立马有节奏地挥舞着大旗。

在古代战场上,战况瞬息万变。

数十万大军冲杀,全都靠着旗手舞旗传递军令改变队形。

这边旗手的军令一出,训练有素的秦军便开始转变攻势。

骑兵纷纷朝两侧散开,一辆辆战车以最快的速度整齐排列,朝着魏国军队冲去。

每辆战车由四驾并驱,后面的车斗中站着三名手持长戟的甲士。

车下配合戎车作战的步卒有二十二名。

这些加起来就是一乘。

一乘乘战车井然有序地排列冲锋,即使强悍如魏武卒的防御也难以抵挡。

几次冲杀之下,魏武卒便出现了明显的损伤。

可就在这时,魏武卒人群中冲出来一位铁塔般的大汉。

身高足有一丈,头发花白,双眼蒙着红布。

赤着上身,浑身肌肉如同钢铁浇筑。

典庆手持两把大刀大步冲出。

迎面撞向一辆飞奔的战车。

面对来势汹汹的战车,他非但毫无畏惧,反而加快了几分速度。

轰隆一声巨响!

他山岳一般的身子和战车撞在一起!

沉重的战车顿时像是一头撞在巨石上,战马撞得头破血流骨骼尽碎。

战车连带着上面甲士被一同掀翻在地!

还不等他们爬起来,典庆便手持双刀杀了上来。

手起刀落,将落车的秦国甲士砍翻在地!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迎面又朝另一辆战车撞去!

令人震撼的一幕再度上演!

典庆就像一具刀枪不入的人形钢铁机器,凭着强悍的肉身掀翻一辆有一辆战车,很快便将战车的阵型打散!

“又是他!”

王贲虎目一凝,咬紧钢牙沉声道。

几次交锋之中,典庆的表现令他也忍不住心悸。

这个人好像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弱点。

身上不穿甲胄,可那些兵器捅在他身上却毫无作用。

“这人出身披甲门,是前任魏国大将军的大弟子。”

“一身横练功夫功夫已经出神入化,比之当初的韩国大将军姬无夜还要恐怖。”

“素有铜头铁臂,百战无伤之称。”

李信眉头紧锁地说道。

这样一个打不死的怪物在战场上,对己方士气实在一个巨大的打击。

典庆一口气已经掀翻十多驾战车,而他自己却毫发无伤!

披甲门是魏武卒的代表性门派。

魏武卒的士兵不是出自披甲门,就是由披甲门负责训练出来的。

这个门派练的是至刚硬功,可将肉身练做盾甲,刀枪不入。

练至最高境界可以使全身上下无弱点,将罩门藏在体内。

这个境界在魏国只有两个人达到。

一个是典庆,还有一个则是被魏庸毒害的前任魏国大将军。

同时也是典庆的师傅。

典庆是魏国千夫长,一直按照他师傅当初的决定替魏国效命。

他还有一个师妹,叫做梅三娘。

梅三娘不理解为什么师傅被魏国所害,典庆还要替魏王效命。

二人因为此事分道扬镳。

典庆继续留在魏国,而梅三娘则去了农家。

战场之中的典庆宛如一座无法动摇的大山,在他几番冲杀之下,秦国的战车阵营很快便被打开一个缺口。

一众魏武卒紧随其后,冲进去和战车上的甲士贴身肉搏。

战车就是靠着速度和距离冲锋陷阵,现在被魏武卒近身,顿时如同陷入泥沼之中,失去了它的最大优势。

“传令,撤兵!”

王贲冷喝一声,下达命令。

魏武卒的威力超乎他的预期,再这样下去,秦军除了增加伤亡,根本攻不下大梁城。

撤退的号角吹响。

秦军立马开始有序后撤。

一支军队是否训练有素,不是看他们冲杀时的勇猛,而是看撤退时是不是能够做到井然有序。

秦军这次进攻虽然无功而返,但是撤退时部队却依旧有条不紊。

面对这样的局面,小胜的魏国军队根本不敢追击。

典庆提着两把沾满鲜血的大刀站在人群最前方,讷讷地哼了一声。

“走,回城!”

典庆率领着魏武卒刚回到城内,便有一名中年男子大步迎了上来。

“哈哈,典庆兄真乃天神下凡,我魏国有如此猛将,是魏国之幸,百姓之福啊!”

说话这人是魏国国尉,掌管魏国军政。

眼看典庆再度率领魏武卒击退秦军,他便大笑着上来恭贺。

可是,典庆却毫无搭理他的意思。

对他的恭贺之言更是充耳不闻。

拎着两把滴血大刀,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典庆之所以留在魏国,替魏国效力,是因为听从他师傅生前的安排。

可是他师傅被魏国害死,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他并不是替魏国而战。

只不过是为了完成师傅的嘱托。

国尉嘴角狠狠抽了抽,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可是一转身,却又挂上一副笑脸。

“典庆兄,王上已在宫中摆好酒宴,要为典庆兄庆贺。”

典庆在魏武卒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即使是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特别是在这种国家存亡之际,能不能守住大梁,可全靠典庆和这帮魏武卒。

“你说什么?”

典庆猛然回过身。

声如闷雷道!

都这种时候了,魏王居然还有脸说庆贺?

魏国都被打得只剩下一个大梁了,他居然还有心思设宴?

大梁的粮草虽然充足,但秦国的军队还不知道要围困大梁多久。

为了保险起见,魏王下城中百姓节衣缩食。

但是他现在却大摆酒宴,享受私欲!

那国尉顿时感觉像是有座山压了过来。

不用怀疑,典庆这一丈高的身子只要倒下来,就能把他压死!

“这这这……是王上传达的王令,我只不过是传话而已。”

“呸,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典庆重重呸了一声!

随后声如洪钟道:“不去!”

要庆祝你们庆祝去吧,他是没这个脸。

被秦国打得哭爹喊娘,两个月的时间就丢得只剩一个大梁了,魏王居然还有脸庆祝!

国尉阴沉着脸回到王宫。

此时天色已黑,魏王宫中却是灯火通明。

设宴的大殿内歌舞升平,佳肴罗列。

朝中官员已经尽数落座,就等着立了大功的典庆过来开宴。

魏王高坐王位之上。

场中一群舞姬翩翩起舞。

这一副奢靡之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魏国打得秦国只剩下一个国都!

“怎的就你一个人来了?秦军不是被击退了嘛,典庆呢?”

魏王看着独自回来的国尉,摆了摆手示意舞姬们退下。

“见过王上,回王上,典庆已经回城,臣和他说了,但是……他不肯来。”

国尉抬手行礼,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

“嗯?不肯来?”

魏王皱了皱眉,突然一惊:“典庆受伤了?”

他并不是关心典庆,而是如果典庆受伤,秦国要是再犯的话,谁来守卫大梁?

国尉摇头道:“这倒没有,活蹦乱跳的,身上一点伤都没看到。”

魏王面露疑惑:“那他为什么不来?”

“这……”

国尉眼珠子转了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

魏王冷喝一声。

国尉惶恐地低下头:“典庆他说,这种从百姓们身上刮下来的酒肉,他吃不下去,不肯来。”

“岂有此礼,这个典庆,打了几场胜仗,居然敢不把王上放在眼里!”

“百姓们身上刮下来的肉,他是在骂我们是畜生啊!”

“我们不吃好喝好,哪有精力维持朝政?”

“不错,他是在藐视王上,在辱骂王上!”

“真是无法无天,还请王上治典庆大不敬之罪!”

魏王一张脸阴沉的几乎能够挤出水来。

典庆这话不敬是小,要是被城里百姓们听到,扰乱民心才是大事。

但是!

要说治典庆的罪也是不可能。

典庆几次打退攻城的秦军,现在在军中深得军心。

这种时候一旦军心和民心产生动摇,大梁便离被破不远了。

“罢了罢了,典庆将军劳苦功高,寡人又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怪罪于他呢?”

“既然他不来,那就我们吃吧。”

“这次我们能够击退秦军,下回就能反击回去,夺回我们失去的城池。”

“有典庆将军和魏武卒在,吾等安矣!”

魏王的话音刚落,下方便响起一连串的奉承。

“王上洪量,天佑我魏国!”

“王上仁爱,有王上在,是我魏国之福,百姓之福啊!”

魏王捋着胡子哈哈大笑,举起酒杯道:“诸位,我们共饮此杯,接着奏乐,接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