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跟导诊处的护士交流完毕,江语一转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俊美青年。顿了两秒,他笑了。
李听舟习惯性地抱着双臂,立在原地不动,只是看着江语。等江语走到近前,他才扬了扬下巴:“好巧。”
“好巧。”江语应了一声,“来看病?”
李听舟眉梢一挑:“不看病谁来医院?”
江语笑了:“看人也行。”
李听舟四下看了看,周遭来来往往全是人,顺口说:“站这儿挡道,我去四楼。”
江语很默契地接了他的意思,指指电扶梯:“走这边吧,电梯不方便。”
两个人一起上了四楼,江语在楼梯口止了步子,李听舟朝着口腔科走,等他到了门诊处,江语才又继续朝上。
李听舟好奇地侧身看了一眼,江语已经到了五楼,正好也转过来。
隔着一层楼对上视线,江语一笑,消失在了李听舟的视野里。
虽然是预约号,但是这医院的口腔科太出名,人多得不得了,拔完牙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之后。
李听舟的智齿情况不算复杂,趁着今天没疼,检查过后在一群实习生的关注下被拔了牙。他咬着止血棉花,交了钱后准备去拿药。
下到一楼大厅,却一眼就看到江语靠了柱子坐着。
他在这一刻怀疑江语身上有雷达,因为就在他看过去的那一瞬间,江语也侧过了头,隔着人群,毫不犹疑地把目光投向了他。
视线缠上,江语笑了笑,起身走近。
两个人都不说话,江语伸了手,捏住票据的一角,李听舟挑挑眉,看着他。
江语一笑,坦然地回应他的目光。末了李听舟松开手,江语接过票,走到了西药房窗口的排队处。
李听舟坐到刚才他坐的位置上,正好能看到取药窗口。
江语排队时也站得很直,却不是那种紧绷的直,而是一种习惯性的姿态,但正因为这种姿态,反而显示出某种轻慢来。
意识到这一点,李听舟不由自主地往下缩了一下,把脚腕搭在了另一条腿上,继续观察他。
兴许是因为个子高,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王八蛋很显瘦,但是李听舟能确定,要是脱掉衣服,他绝对不是现在看到的样子。
这想法让李听舟觉得有些危险,还没来得及把目光从他背上撕下来,江语突然回头,一下子抓个正着。
慌乱只有一秒,李听舟觉得藏也没意思,挑衅地冲他一扬眉。
江语纵容地笑笑,又转过了头去。
中午时分,两个人各自提着一堆药出医院,江语说:“一起吃个饭?”
李听舟刚刚吐掉压血的棉花,右眉不由自主地扬起,指指自己的嘴巴,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我错了,刚没想起来。”江语笑。
李听舟撇撇嘴,最后说:“你去吃吧。”
江语摇头:“不是很饿。”
李听舟:“不是很饿又要约我吃饭?”
江语理所应当:“约你是目的,吃饭是顺带的。”
这人脸皮太厚,李听舟没办法招架,低头轻咳一下,假装没听见这话。
朝外走了一段,李听舟问:“你今天来干什么的?”
江语:“来看看有没有床位。”
先前好像是说过有亲戚在医院,李听舟问:“什么病?严重吗?需不需要帮忙?”
“没关系。”江语说,“我再等等,谢谢你。”
他突然这样正经地客气一下,李听舟有些不太习惯,假笑一下:“嗯。”又问:“要回了?”
江语:“过几天吧,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一下。”
“清吧啊?”李听舟随口问。
江语点头:“我得去看看什么情况,老板帮过我忙,既然知道了不能当不知道。”
李听舟想了想,还是只能说刚才那句话:“有要帮忙的地方吗?”
“没。”江语笑,“我送你回家吧?”
李听舟嘴里还有血腥味和麻药的苦味,老想用舌头去感受被拔了牙的缺口,一时没回答他。
江语见状笑道:“你别老想着。”
“想什么?”李听舟猛地一惊,耳根几乎是立刻就热了起来,过了两秒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不自在地低头,“不用送,我要去城北,回学校了,不顺路。”
江语:“我也去城北。”
李听舟:“……哦。”
江语还是笑:“要不你先跟我去一趟酒吧街?等下一起回城北。”不等李听舟应,他又说:“虽然我在追你,但是我也不会强迫人,在你有表示之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跟我一起吗?”
“你……”李听舟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江语安抚似地说:“我们俩的关系你说了算。”
这话听上去很绅士,但是怎么想怎么不对头,直到车子开出医院的停车场,李听舟才说:“刚那意思就是你不在意呗。朋友情侣炮/友都无所谓,既然无所谓还说什么追我啊?太不真诚了。”
李听舟单纯是单纯,但不是蠢,江语早先就知道,现在听到这话也不意外。
有半分钟没开口,李听舟不屑地抱起手臂来,眉心微露不悦,为这几天控制不住的心跳唾弃自己。
江语看了他一眼,最后只模棱两可地说:“你可以随时拒绝我。”
李听舟不说话了。
走了一截碰上红灯,车子刚刚停下,李听舟立刻不服气地倾身,在江语脸上亲了一下。
江语有些愕然,转头看他。
李听舟扬着下巴,神情挑衅,一张脸冷冷清清的,有种不容人侵犯的高傲。
只可惜耳朵是红的,一下子毁了气场,让他的冷酷姿态变了味道。
“你说的,我说了算。虽然亲了你但我跟你没关系。”他简单地说。
江语脸上一瞬间的愣神早已消失,眼神慢慢由柔和变得玩味,最后应了一句:“谢谢,很甜。你说了算。”
这两句过后,李听舟不仅是耳朵红了,整张脸都跟着烫起来。
好在绿灯正好亮起来,江语正过头去,温柔地提醒:“安全带。”
操操操啊!我在干什么?!
李听舟内心翻江倒海,表面依然在维持着刚才的平静,他抬手扣安全带,第一下却没扣上。
重新拉好带子系上,他终于对自己的表现忍无可忍,转过头去佯装看窗外的风景。
江语余光看清了他所有的举动,心里好笑却始终没有表露,只装作无知无觉。
没一会儿到了酒吧街,车子停在街口,下车之前江语转头看李听舟,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了身。
明知道他要做什么,本来也有机会可以拒绝,但是想着不能露怯落下风,李听舟故作镇定地稳坐着。
咔嗒一声响,李听舟很想松口气,江语却还撑着身子,保持着类似拥抱的动作,一直没坐回去。
有些温热的气息撞在脖颈上,一阵麻意直接蹿上背脊。
李听舟不自觉地想避开这人的气场范围,于是朝着窗外微微侧头,马尾轻轻蹭到了江语的脸。
江语深吸一口气,轻笑一声,终于离开了他的私人领域。
李听舟紧紧闭了一下眼睛,绷紧的肩松了,转头,见他嘴角还没放下去,半晌忿忿道:“骚吧你就。”
江语笑着下了车。
趁着他一时看不见自己,李听舟懊恼地把脸埋进手心。
还没到营业时间,酒吧街的每一间门都锁着。
这还是李听舟第一回在白天来,晚上看上去倒是一切正常,现在那些风格各异的装饰都直白地袒露出来,失去了灯光的映照,竟然有种戏剧化的色彩。
进了巷子,还没上二楼就听到乒乒乓乓的响动。
站到店门口看了一眼,李听舟不由得咋舌,里面虽然已经有过粗粗的清理,但依然到处都乱着,墙角堆着许多碎玻璃——除了酒杯酒瓶还有顶上的水晶灯。
李听舟转头,刚跟江语对视上,调酒师果子正好看到他们,喊道:“江语哥来了!”
那天见到过的女人站在柜台边,回头见到来人,轻轻颔首示意。
李听舟本来不想过去,江语却把着他的肩带他朝里走,他转头看了一眼,江语的侧脸很平静,一点表示也没有。
到了近前,江语喊:“梦姐。”
“来了。”被称作梦姐的老板笑笑,目光不经意地在李听舟脸上扫过,又落在江语捏在他肩头的手上。
江语拍拍李听舟,小声说:“舟舟去外面等我,马上来。”
李听舟“哦”了一声,朝梦姐点点头算作招呼,紧接着配合地朝外走,走到一半回头,江语也正看过来。
见梦姐和果子都没看这边,他龇牙咧嘴地冲着江语竖了个中指。
在外面栏杆上靠着,李听舟能看到店里几个人的动态,江语和梦姐一直在说着什么,样子还挺认真。
看了一会儿他心觉无聊,低头玩手机。
小半个钟头之后江语出来了,揽着他马尾摸了摸,手隔着头发压上他后颈:“走了。”
“别这样摸我,不喜欢。”李听舟冷冷说。
江语一笑,在他颈侧用手背轻蹭一下,换来一个白眼。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江语走在前面,李听舟猛地跳过剩下几个台阶,一下子扑上他背挂着,在他耳边用柔和的口气小声说:“我是工具人?”
江语噗一下笑了:“请你吃饭。”
李听舟佯装换姿势,从江语背后绕到他身旁,趁机瞄了一眼,看到梦姐还站在栏杆边,正朝这个方向看。
他心里清楚怎么回事,一手勾了江语脖子,姿态亲昵,口气却是险险:“你这个男女通吃的渣男,你一点也不爱我。”
江语佯装惊讶地问:“怎么说我不爱你?”
李听舟磨磨牙:“第二次了,你第二次说吃饭了,我他妈刚拔了牙,故意的吧你?”
说完这话,终于彻底出了梦姐的视野范围。李听舟松开搂着江语脖子的手,抱起双臂继续走,江语却忽然拉着他停下来。
“干嘛?”李听舟凶横地问。
在咫尺之间对视片刻,江语直视他双眼,慢慢逼近他的脸。
最后在呼吸交缠的距离里,江语说:“想吃总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