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靠近你四点

楚映的一腔忐忑瞬间化为灰烬,她雪白的脸一下子红了个透,宽大的黑框眼镜也遮不住眼睛里面的窘迫,手一直保持着被打偏的姿势,至于掌心里的创口贴,早就飞到了路边的草堆里去。

她没有想到厉彦北会发这么大的火,当即心中委屈得都想要掉泪,但是她忍住了,慢慢抬头,“就是想来谢谢你那天救我,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楚映说完扭身头也不回地跑了,留下厉彦北一人阴晴不定地站在那里。

高中的学生课业紧,大多都是行色匆匆的,厉彦北站的这条小路上倒没什么人,他半晌没动,好一会儿才抬起了左手,看着上面的伤疤,再看一眼被他甩开的创口贴,最后捏紧了拳头。

厉彦北“嗤”了一声,按照原路回了家。

和这小丫头计较什么,她知道个球!

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厉彦北甩甩脑袋,把心里泛起的点点后悔压了下去,到家里打开电脑,在游戏里“厮杀”了个昏天黑地。

第二天上学自然是又迟到了。

厉彦北习以为常地和门卫打了招呼,然后顺利进了学校,但他没有进班,一路沿着楼梯上顶层,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继续打游戏。

打了一局,下课铃还没响,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回包里面,仰面躺了下去。

也不知道心里的烦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厉彦北摸了摸口袋,打算吃颗糖来压一压,糖拿出来的同时,还有一样东西也掉了出来。

是他昨儿个鬼使神差捡回来的创口贴,上面还画了三只可笑的小熊,这会儿怎么看怎么傻。

厉彦北把糖塞进嘴里,然后将创口贴拿起来凑到阳光底下看了一会儿,重新放进了口袋,糖被他吃得“嘎嘣”响。

别人吃糖都是含着,他偏喜欢甜味在嘴里碎开的感觉,所以他偏爱硬糖。

几分钟嚼完糖果,厉彦北“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拿起空荡荡的书包下楼进班。

厉彦北今天进教室的方式十分高调,在上课铃打响后的一分钟从窗户跳进来的,他在坐回位置后,淡淡的扫了一眼全班。

要说位置在最后一排的好处,那就是班上所有的同学都能落在眼底。

班上不少人被他扫了一眼后收回了目光,而坐在第三组的那个小小的背影连头都没有转一下。

厉彦北舔了舔后槽牙,嘴里残留的草莓甜味腻得让他拧开矿泉水瓶盖一连喝了好几口。

这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个较年轻的女老师,姓朱,讲课不怎么熟练,在调动学生积极性上明显没有老教师有经验,所以一节课上得人是昏昏欲睡。

厉彦北干脆就趴下补眠,连帽子都戴了起来,与外界隔绝。

楚映听得认真,她喜欢语文,课本上的诗词歌赋,文言选段还有散文小说她都觉得非常有趣,一边记笔记一边跟着老师的思路走一节课过得很快。

朱老师早就注意到楚映这个乖乖的学生了,虽然成绩普普通通,但做事非常踏实,所以她直接让楚映当了语文课代表。

“课代表,你过来一下。”一下课,朱老师就把楚映叫了过去,然后把一沓作文纸放到了她的手里,“这是这次作文大赛的参赛纸,一会你发下去,下周一收上来给我,每一个同学的都要交,知道吗?”

朱老师特意强调了每一位同学,生怕楚映不知道她说的是厉彦北,这是学校上头发下来的任务,她一个新教师自然是要好好完成。

楚映撇去那点不自在,点了点头,到一边去发试卷。

语文老师趁着下课这一点儿的时间,思来想去,还是把厉彦北叫到了讲台上。

厉彦北在语文课上睡得挺舒坦,这会儿下课脸上都是慵懒,他站上讲台,一米八几的身高,老师都得仰头和他讲话。

“厉彦北,这张作文纸下周一写满交给我,你能做到吗?”朱老师用商量的语气问着,心里没底,要是厉彦北拒绝,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劝服。

厉彦北看了眼作文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格子,道:“我不会写作文。”

朱老师一下子笑开了,只要愿意写,作文其实发挥空间很大的,可惜快要到上课时间,她还有别的班的课,所以不能详细地解释,“你一会儿下课到我办公室里来,我给你分析一下题目的立意,写作文不难。”

“老师你这么忙,要不随便找个人给我分析行了。”厉彦北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纸,语气也轻飘飘的。

朱老师一听,觉得也对,反正就是个立意,谁说都一样,“也行,那就课代表好了,你有不明白的就多问问她,要是还不清楚就来找我。”

厉彦北淡淡“恩”了声,拿着作文纸下去了。

楚映都不知道他怎么会同意,眉头皱的紧紧的。

“楚映,就麻烦你多费心一点儿了,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讲。”朱老师很放心楚映,她有好几次作文写得让人眼前一亮,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作文立意,应该难不倒她。

老师说的话楚映一向听,就把这么个差事应了下来。

到了晚上自习课的时候,楚映从本子上撕了一张纸下来,把作文纸上的题目反复读,下课之前将她所有能想到的立意都写在了纸上。

她把纸对折,再对折,变成了一个小方块,想想不太对,这么一来倒像是在传什么小纸条一样,于是又展开。

接着她走到厉彦北桌子边,把轻飘飘的一张纸放到了他的面前,不做声地来又不做声地走。

厉彦北耳朵里面塞着耳机,双眼闭着靠在椅背上,似乎没注意到桌上什么时候多了张纸,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楚映做完这一动作回到位置上,正准备在放学之前再写一会儿作业,祝慧雨轻轻敲了敲她的桌子,“楚映映,上次让你帮带的唱片有货了吗?”

“对对对!我还想告诉你来着,我爸上周去进到货了。”楚映点头,两人几句话约好了周末见面。

厉彦北在楚映放下纸后就睁开了眼睛,他摘下耳朵里的蓝牙耳机,食指中指夹起桌上的那张纸,随意看了看上面的几行字。

整整齐齐,写得是真秀气。

放晚学,楚映收书包准备回家,面前突然压下来一道阴影,她抬眼就看见了双臂撑着她课桌的厉彦北,本能地往后缩了缩,手上收书包的动作不停。

厉彦北过来了也不讲话,就这么撑着手臂看她。

班上的人没走多少呢,厉彦北不管在哪里其实都是焦点,只是大家伙儿的都怕他,不敢靠近,但不少女生的眼睛可一直是跟着他转的。

所以他仅仅是站在这儿不说话,看在别人眼里可就不太对了……

厉彦北是不在乎,但楚映在乎啊!

她看班上女生瞧她的目光,赶忙站起来远离这个危险人物。

“有事……吗?”

厉彦北见她总算开口了,就把指尖夹着的一张纸拍到了桌子上,“看不懂。”

“……”

楚映觉得自己写得够清楚了,还看不懂,难不成是不认识中文??

“老师让你给我讲立意,你就用这一张纸来打发我?”厉彦北换了个动作,靠在桌子上,他人高腿长,桌子和他对比起来矮了好多。

楚映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班上的其他同学不知道其中的缘由,都在看他们。

楚映忙低了头遮掩自己的不自在,小声说:“知道了,明天课间我给你讲。”

厉彦北弹了弹手里的纸,“明天我没空。”

楚映不怀疑了,厉彦北就是故意的,故意和她作对!

“等我有空了告诉你。”厉彦北不等她说话,将纸拍在桌上,走了。

他走了,班上看戏的人也走了,这会儿他们看楚映的目光味道又变了,变成了一点点的同情,人终于都散了。

祝慧雨和楚映一起往校门口走去,走到半道,祝慧雨忍不住问:“楚映,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那位少爷了?”

刚才教室里面厉彦北找茬的样子,谁还看不出来?

楚映抿了抿唇,“大概吧……”

她那天就不该去送什么创口贴,好像被人记恨上了。

祝慧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因为被厉彦北记恨上的最后的下场好像都是负伤。

楚映也不想聊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一个男生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来找她的麻烦才对。

在楚映回家写作业的时候,厉彦北正在安城的一家酒吧里面和几个朋友喝酒。

他陷在软沙发里,面庞冷静,包厢里几个都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同龄人,和他的安静不同,其他的玩得有些上头。

喝酒喝高了,人就容易口不择言,不知道是哪个醉鬼说了一句,“真羡慕有个富豪爹,连安城最难进的一中都能说进就进。”

“砰”的一声,厉彦北手里的酒杯霎时就在地上碎开了花。

包厢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厉彦北站起来扭了扭脖子,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醉鬼酒被吓醒了,在众人眼神的示意下连忙道歉。

厉彦北笑了笑,醉鬼是刚入圈子的,见他笑了,以为事情就这么揭过,毕竟就是一句不走心的话而已,连醉鬼自己都不在乎,所以他一边陪笑一边招呼着大家继续玩。

谁都没看清厉彦北是什么时候发难的,再回神,那人已经捂着脸躺倒在了地上。

这一拳,差点儿把他的牙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