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凛冽的气场令红妆阁陡然鸦雀无声,他目光冷然,状似不经意地瞥过唐蓁,没说话。
陆瑶和童欣见了他,不敢再造次。
陆瑶只悄悄抬眸,朝宋辞看。
可惜男人?并未将?眼神落在她身?上?,直接无视了过去,陆瑶心中酸涩,咬了咬唇。
宋辞身?量高,隔得远去看唐蓁,只瞧见小姑娘低垂着头,无甚表情。
她跟着陆瑶二人?行礼,声音软软的,还?是?一如既往甜糯的唤了声“殿下”。
只她面?色疏离,恨不得下一刻就?走出这红妆阁。
对唐蓁而言的确如此,倘若知道今日出门会遇到他,唐蓁宁愿留在府中也不来趟这个浑水。
她由始至终没同宋辞对视,虽在同一个屋檐下,却装得并不熟稔。
吉罗娜没注意到宋辞周身?的变化。
她只觉着大?魏姑娘没意思,不如她们波斯女孩简单直接。
她性子直爽,向来最讨厌这些?个弯弯绕绕的事儿。
不过吉罗娜也不是?多事的人?,她知道宋辞耐心有?限,见陆瑶和童欣不再吱声,便也径自挑起首饰来。
唐蓁手攥着衣襟下摆,再无逛铺子的心思,她拉了拉桃夭的手,示意她走。
桃夭自然知道她家?姑娘的心思,扶着唐蓁的手将?她朝外头带。
二人?经过童欣身?侧时,却是?被她拉了住。
童欣面?带笑容,将?头凑到唐蓁耳边,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声音道:
“唐蓁,你别得意,瞧见没,那才是?真正的公主,够格成为太子妃的人?,你呢?别以为你爬了床便高人?一等,实则旁人?只拿你当个暖床的玩物罢了,你不觉得可笑吗?”
这话说的露骨不堪,唐蓁没想过童欣这样的贵女能说出这等话来。
她咬了咬下唇,被“玩物”儿子戳得脸色煞白。
“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着她迈步,肩膀使了点儿劲擦过童欣,撞得她脚步微退。
都?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唐蓁便是?。
童欣偏生?要上?赶子找她的不痛快,唐蓁也不是?真逆来顺受的。
她无视童欣的叫嚷,目不斜视地走过宋辞身?边,眼梢都?没抬一下,只垂首停留在他身?侧,朝他福了福身?。
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可没人?知道她握紧桃夭的手心里涔了多少薄汗,还?有?那微微颤抖,强忍着泪的眼眶,酸涩得很。
唐蓁一走,童欣气得没了心思,好?在陆瑶拉住她,示意她宋辞还?在这儿。
陆瑶方才可是?瞧了个明白,宋辞这双眸子自打落在唐蓁身?上?,就?没挪开过,哪里有?她半点儿的容身?之处。
这唐蓁都?走远了,殿下还?像是?没回过神来似的。
她原先扬起的笑容再也支棱不起来,何况还?有?个吉罗娜在这儿,才是?她最大?的对手。
宋辞眼瞧着唐蓁上?了马车,连头都?没回,轻嗤了声。
小姑娘出宫没几日,胆倒是?肥了不少。
连他自个儿都?没注意,那原本紧抿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吉罗娜挑了好?几样花钿和珠钗,拿给宋辞瞧。
“殿下替我瞧瞧,可好?看?”
宋辞难得露出一抹淡笑,他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吉罗娜挑的物什,不甚在意道:
“你自个儿看着喜欢便可。”
吉罗娜撇嘴,对他敷衍的态度很是?不满。
“殿下哪怕装装样子也没几日了,待我一走,您耳根子就?清净了。”
宋辞轻嗤。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吉罗娜还?有?几日便要跟着波斯国王回国。
此番她虽对宋辞生?了情愫,可男人?到底不愿。吉罗娜是?个洒脱的女人?,也同样骄傲,既然宋辞并不属意于她,她也不是?非要他不可。
她可是?波斯公主,波斯国多少好?勇士,她何必执着于宋辞。
可瞧宋辞这幅模样,她又忍不住想同他作对。
吉罗娜点点头,故作轻松地将?首饰放下。
“本公主现在改变主意了,若留在大?魏,终有?一天会感动殿下的不是??”
宋辞睨她,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吉罗娜笑了。
不能同他成为伴侣,成为朋友也行。
宋辞虽对吉罗娜没有?男女之情,却也谈不上?讨厌。吉罗娜性子直爽活泼,颇像男儿,相处起来也甚轻松。
吉罗娜挑了几件首饰便被宋辞催着回宫。
男人?走前瞥了童欣二人?一眼,顿时整得陆瑶心如擂鼓。
她咬了咬下唇,面?色一赧,微微垂眸。
说实在的她生?得不差,虽不如唐蓁姝色,却也是?清丽可人?。
可惜宋辞瞧她的眼神并不友善,冷淡中带着几分鄙夷,少顷,他才率先走了出去。
宋辞这种连话都?不屑说的态度更令人?觉得羞辱。
陆瑶倏地脸颊通红,“嘤”得一声捂嘴哭了出来。
童欣拍了拍她的手背,默默将?这笔帐记在了唐蓁头上?。
……
唐蓁并不知道红妆阁后来发生?的事儿。
她回了唐府便躲在院子里没出来,愣愣地坐在桌案前发呆。
上?京圈里传的事儿她不是?不知道,唐文彬也试图干预过,可唐蓁自个儿并不在意。
清者自清,那些?污蔑她的人?又怎会相信她所说的呢?
名声这点儿身?外事,她早看淡了。左右她没有?嫁人?的心思,外头的人?怎么诋毁她,她都?不在乎。
唯一能牵动唐蓁心的,只有?宋辞了。
唐蓁以为出了宫,她心底的心思便也能淡些?,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总提醒自己不去想,可到底还?是?徒劳了。
或许,再过几日,便要传来他的好?消息了。
唐蓁轻叹口气,顺着支起的窗檐传了出去。
她甩甩头,索性执起狼毫练字。
“姑娘。”
桃夭在外唤了声。
唐蓁没抬眸,动作也没停。
只见桃夭支支吾吾的不做声,手上?还?捧着个妆奁盒子。
唐蓁分神瞥了她一眼,“何事?”
“这……这是?方才东宫差人?送来的,姑娘要看看吗?”
提到东宫,唐蓁执着狼毫的手倏停。
若没记错,她并未有?私物落在东宫。唐蓁进宫时本来就?一贫如洗,哪里有?什么添置的。唯一攒了点儿银两,也都?用在了已故冬雪的后事上?。
唐蓁来到桃夭跟前,垂眸望着素雅的漆花妆奁,缓缓打开。
里头搁着的大?多都?是?红妆阁的珍品。
唐蓁今日在那儿瞧见了的,只是?红妆阁的物什要价高,更何况是?被掌柜的藏在下头的珍品。
唐蓁柔荑一颤,不懂宋辞是?何意。
“送来的人?可有?说什么?”
桃夭摇了摇头。
“门房见是?东宫的人?,也不敢多问,便送了进来。”
唐蓁闻言,倏地将?盒子盖上?。她面?色冷淡,轻声道:
“送回去。”
“啊?”
桃夭愣怔,这东宫送来的东西,还?有?退回去的道理?
何况这些?个首饰,就?是?桃夭跟着唐蓁这些?时日也能瞧得出,全是?上?品,就?这样送回去,殿下那头该怎么想。
“姑娘,这……不合规矩吧。”
唐蓁回到桌案前,似是?赌气,又含着几分冷漠,她冷声道:
“让你送就?送。”
“是?,那姑娘可有?话带给殿下?”
“没有?,直接送回去就?是?。”
宋辞这一出出的,总是?凭着自己的心意做事儿。
怎么,白天陪波斯公主选完首饰,转头又想起了她?
唐蓁执笔的手紧了紧,最终在纸上?落了个“不”字。
*
唐家?的小厮将?妆奁盒子原封不动地递给东宫的宦官时,手都?是?抖着的。
要知道这可是?东宫送出来的东西,哪有?不消半个时辰就?又给送回来的。
那宦官便是?李良德的小徒弟喜宝。
喜宝不知缘由,只将?妆奁盒子从宫门口捧回了东宫。
他找着李良德,脸上?有?些?纳闷。
李良德在茶房收拾,唐蓁走后,这沏茶的活儿又落到了他头上?。
“师傅,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李良德听着是?喜宝的声音,连头都?没回,尖着嗓子不耐道:
“有?屁放。”
喜宝撇唇。
“奴才方才去宫门口取了个妆奁盒子回来,说是?还?给殿下的。”
李良德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
他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过身?,将?喜宝手中的盒子接了过来。
“人?呢?”李良德赶紧问道。
“谁?”
“送东西的人?呢?”
“走了啊。”
说来也奇怪,这人?拿着令牌,一声不吭的,见了他人?就?将?这东西往他手上?一塞,塞完就?跑,怕不是?个哑巴。
“那人?可有?说什么?”
喜宝摇了摇头,整的他跟瘟神似的,他还?纳闷了。
“师傅,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呀?作何你们都?奇奇怪怪的。”
李良德瞥了他一眼,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这小子,这两日皮给我紧着点儿,不该说的话少说,当心屁股开花!”
喜宝:“……”
他说什么了他。
倒是?李良德,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捧着这匣子去了正殿。
天儿渐渐暗了下来,肃清堂点了烛火,晦暗不明,照映着男人?的侧颜,更显清冷倨傲。
李良德连着呼吸都?轻了几分,只觉着这唐蓁,怎么说,胆子大?了。
他清了清嗓子,这才小心道:
“殿下,唐姑娘方才差人?来,将?这匣子送了回来……”
宋辞倏地抬眸。
果然,这匣子是?他宫里出去的,眼下转了一圈儿又回来了。
宋辞蹙眉,心头有?些?郁闷和挫败,他沉声问:
“她可有?带话?”
李良德摇了摇头。
宋辞扔了狼毫,墨水在折子上?染了大?片,他都?没出声。
他双手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半晌才轻“呵”了声。
白日里无视他,晚上?就?退了他送去的物什,真打算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
宋辞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睨了眼李良德。
“盯着唐府的人?可有?消息?”
李良德捏了把?汗,沉沉地点了点头。
唐蓁出宫回府后,宋辞便派人?守在唐府左右,一来确认她的安全和行踪,二来也是?为了知晓唐文彬是?否轻易替她说亲。
“今儿个已是?截了三封书信,两个媒婆,据说,还?有?些?公子哥儿,成日围着唐府打转,只为见上?唐姑娘一面?。”
宋辞听罢,嗤笑一声。
行。
能耐了唐蓁。
这才离了东宫几日,就?有?桃花上?门了。难怪这般硬气地退了他送的东西,想来也是?不缺了。
宋辞眯了眯眼,呼吸声愈发沉重?。
须臾,桌上?的白釉瓷器便应声而落,碎了满地。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骂骂咧咧的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