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宝去寻唐蓁的时候,她正在洗茶具。
听得宋辞唤她过去,唐蓁手上动作不禁一顿。
距离上回与宋辞见面,已过去好些日子。
虽听李良德说这回自个儿生病是他照料的,可唐蓁到底是昏睡着,哪里知道个事儿。
故而当她跪在殿前时,心里头自然没个底,甚至还有些发怵。
小姑娘老老实实的,屈膝跪地,脑袋垂着,两手揪着衣摆,像个等着被训话的小孩儿。
宋辞眼梢没抬,只翻着刚从青州递来的折子。
他?手边的茶冒着清香,却也是没来得及喝几口。
二人面对面,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明明同处一室,却像两个独立的磁场,谁都不愿轻易下场。
不知过了多?久,唐蓁终是有些受不住。
膝盖跪在冰凉坚硬的地上,时辰一长便酸痛得很。她身子踉跄了下,双手微微撑在身子前方。
因着她的动作,宋辞的目光瞥了过来。
唐蓁陡然直起腰,没敢再乱动。
须臾,男人一把将折子合上,掀眸望向她。
唐蓁仍是穿着碧绿色的宫装,可这张脸却与这身装扮极为不搭。
她生得姝容绝代,一双剪水眸恰到好处地微微勾起,翩若惊鸿的身姿,眼底却又十分纯净,脱俗清丽。
宋辞轻哂一声,将目光从她的身上挪开,沉声道:
“起来吧。”
“奴婢不敢。”
他?似乎气笑?了。
“你连逃跑这种事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的,孤让你起来。”
唐蓁没应,却是缓缓起了身。
“今日这茶,是你替喜宝沏的。”
他?说的肯定。
唐蓁也?坦率。
“是,李公公说,那夜是殿下照顾了奴婢一宿,奴婢只是想替殿下奉盏茶将功补过,若殿下不喜,奴婢不碰就是了。”
听这语气,倒还是他的不是了。
宋辞不知该如何接。
他?自然不会承认,在闻到那股熟悉的茶香味时,他?的心尖都忍不住颤了颤。
“一盏茶便想打发孤?”他?斜睨她。
“你知道这事若换做旁人,会是什么下场吗?”
唐蓁顿时噤声,她垂首轻声道?:
“那殿下想让奴婢做什么?”
宋辞的目光重新回到奏折上,他?手指点了点桌面。
“孤要去趟青州,你随孤同行。”
*
青州行决定得颇为仓促,宋辞命唐蓁回去收拾行囊,两日后出发。
桃夭自那日被一同带回行宫,也?没再被送到沈承徽那儿,李良德做主将人留在了馥郁轩,做些打?杂的活儿。
这也?算解决了唐蓁的后顾之?忧。
出发这日,还未到五更,马车便缓缓驶离行宫。
杨霄驾车,宋辞和唐蓁坐在后头。
此行乃是乔装,宋辞并未大张旗鼓,想来也是为着方便在青州活动。
一上车,男人沉着脸未发一语,闭目假寐。
唐蓁靠在窗檐边,连着呼吸声都不自觉放轻了些。
宋辞虽未惩治她,可到底是不冷不热的,应当是这气还未全消。
行宫离青州约莫十?几天的车程,这一路唐蓁不仅要肩负起伺候宋辞的重任,还有些中暑的前兆。
成日头重脚轻的。
可因着要赶路,她便忍了又忍不敢多说,只脸色愈发苍白。
这好不容易进了山东地界,宋辞掀开车帘望了望,这才朝唐蓁正色道:
“已经进了山东,还记得孤先前同你说的话吗?”
唐蓁微怔,半晌才点了点头。
“那便从现在开始,装的像点儿。”
听他这样说,唐蓁面上一赧。
“该怎么装?奴婢不知道……”
她竟有些如坐针毡。
“还自称奴婢?”
唐蓁低头,“知道了。”
“过来。”
等了半晌,那头的人儿愣是没动。
“殿下,现在就要这样了吗?”
“不提前适应起来,难不成等到了那边再露出破绽?”
听他说的冠冕堂皇,唐蓁只得挪了挪身子,一点点朝他?那边靠去。
可再挪,还是隔得他?远远的。
宋辞再也?没了耐心,一把将人捞了过来,搁在了自个儿腿上。
唐蓁只觉身子一轻,下一秒就落入了男人的怀抱。
她的手抵在宋辞胸前,双眸低垂,脸颊绯红,连头都不敢抬。
二人隔得近,彼此身上的香气萦绕在一块儿,颇有些旖旎的味道。
“殿下,殿下别这样……”
唐蓁此行装扮得极为素净淡雅,她梳了个倭堕髻,挽起的发间放了几朵雏菊花发饰,搭配着一袭纯白色纱衣,美得令人陶醉。
“别扭。”
宋辞拍了拍她的臀,嗓音暗哑,提醒她不要乱动。
她本就生得丰满,软香满溢的,宋辞的身子下意识僵了僵,嗓子眼儿都跟着发痒。
唐蓁到底不敢再动。
俏脸通红,一直蔓延到了脖颈。
临出行前,宋辞便告诉她,此番去青州,是以京兆尹顾清舟大人的身份而行。
他?要让青州的官员们认为,这京兆尹就是个浪荡的公子哥,贪色成瘾,并无甚才能,这样办起事儿来才能方便得多?。
唐蓁的身份,则是京兆尹带去的一个美貌外室罢了。
他?要将顾清舟的形象坐实了。
唐蓁刚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心里头同情的是顾清舟。
他?本人知道吗?
可听到后来自己要扮演的竟是个外室,她到底是有被冒犯到,却又不敢多言。
眼下宋辞已经开始演戏,她还未进入状态。
来之前便做好了要同他?亲密接触的准备,可没想到实践起来竟颇有难度。
宋辞瞧见唐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那点儿想恶作剧的心思又涌了上来。
他?再次拍拍她的臀。
“孤想吃葡萄。”
唐蓁闻言,想起身去拿,可宋辞的手仍紧紧箍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弹。
她没法?子,只得一点点伸着手指去够。而后将皮剥开,放在碟子里递给他?。
“你喂孤。”
“……”
“奴婢手脏。”
“孤不介意。”宋辞挑了挑眉,偏头道。
她靠得近,头顶贴着他?的下颌,细细软软的,还有些小痒。
从高处瞧,宋辞还能瞥见唐蓁偷偷翻白眼的神情,可他竟一点儿也不生气,还觉得颇为生动。
白皙晶莹的手指捏着葡萄,再一点点儿送到宋辞嘴边。
男人薄唇微张,将葡萄含住,不经意蹭到了唐蓁的手指,软濡湿润的触感,惹得唐蓁指尖发烫,猛地收回了手。
这葡萄甜,人更有趣,宋辞顶着京兆尹的身份,顿时也觉着挺有意思。
济南一带未受干旱影响,仍颇为富庶。
三人今夜便决定在济南找间客栈住一宿,明日再赶路上青州。
谁知这宋辞刚下马车,便见一众官员立在车旁。
“下官参见顾大人,顾大人莅临济南,实在是蓬荜生辉呐。”
宋辞起先愣了愣,随即他清隽的脸庞便露出些许玩世不恭。
他?抬了抬手,也?没接话,只转身朝车里的唐蓁道?:
“淼淼,下来吧,别和爷闹别扭了,这么多?人瞧着呢。”
苏淼淼是此行唐蓁来山东用的名字。
唐蓁原想掀帘的手竟一时停了动作。
她脑筋转得飞快,转眼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有些恼怒地跨了出去,朝宋辞伸了伸手。
宋辞轻笑一声,没去碰她的手,转而搂住她的腰,一把将人提了下来。
他?顺势刮了刮唐蓁的鼻尖。
“淘气。”
唐蓁身子微僵,可到底还是陪他演着戏。
“爷还说呢,方才进了济南,爷就朝外头瞧,济南的姑娘这么漂亮呀,整得爷心里头痒痒的。”
宋辞讪笑。
“胡说,这济南的姑娘哪里及得上咱们淼淼,嗯?”
唐蓁推了推她,嗔怒着不再说话。
她嗓子本就软,眼下还要装嗲,实在是难以接受。
宋辞转身,朝着济南官员道?,“见笑?了。”
济南刺史王成晔,原先面上的恭敬逐渐淡去,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
“下官们都懂,都懂,顾大人不用不好意思。”
这小女子生得委实绝色,只瞧着并不像正经人家的妇人,这细腰翘臀的,捏着一管软嗓,眸子甚是勾人,怕也?不是这姓顾的府上什么正经妻妾。
王成晔向来会审时度势,否则也?不会短短时日便坐稳了这刺史之位。
官场上那点儿风气,到哪儿都大同小异。这上京有上京的贵气,他?们这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玩法。
这顾清舟瞧着也?不像甚厉害的角色,出来办差竟还敢带女人。
王成晔心里头这杆秤门儿清。
他?笑?得脸上肥肉微颤。
“顾大人先行安顿,今晚下官为大人接风洗尘,下官晚些时候再来接大人,您看可好?”
宋辞追着唐蓁的背影,偏头状似分心地朝王成晔点了点头。
“晚膳前来找我。”
“下官懂的,懂的,定为顾大人安排好,您先忙。”
这美人儿生气,合该哄一哄,王成晔也?是男人,哪能不懂这里头的门道。
瞧着宋辞去追唐蓁,王成晔脸上笑?意淡去,朝着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那小厮点点头,悄悄跟了进去。
唐蓁进了房间,身子下意识松了下来,刚想开口同宋辞说话,却是被他?一把抱住。
男人朝他?摇了摇头,食指抵向鼻尖,用唇语说了句:
“外头有人。”
唐顿时不敢动,轻轻点了点头。
“淼淼,别气了,嗯?爷明日就带你去买金银首饰赔罪,可好?”
“爷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爷什么时候骗过你?来,让爷亲一个,想死我了。”
说着,宋辞便将唐蓁带上了塌。
他?将被褥盖在二人身上,自个儿躬起身,低声朝唐蓁道?:
“叫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