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后果就是宋辞醒来时,人歪在酒坛子边上,正殿内酒气熏天,他不?适地蹙了蹙眉。
沉哂一声。
他径自去了净室沐浴更衣,出来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只这两日李良德这些个近身伺候的奴才们遭了殃。
宋辞平日里虽也勤政,可到底不?像这般,连着歇息的时间都很少。
顾清舟来时,李良德正在殿外打盹儿。他脑袋一磕磕的,就连人到了他跟前儿都没感觉。
顾清舟有些无?语。
自打他进了这馥郁轩,就发现这些奴才无?精打采的。
他瞥了眼李良德,清了清嗓子。
李良德抖簌转醒,看到顾清舟,竟乍然松了口气。
“顾大人,是您呐。”
顾清舟回头,看了看四周,又上下?打量了眼李良德,蹙眉道:
“做什么战战兢兢的?当值的时候也?能睡着,也?不?怕殿下削你。”
李良德恹恹的,叹了口气。
“顾大人来的正好,您帮着劝劝殿下吧,殿下已经两天两夜没怎么合过眼了。甭说奴才们吃不?消,殿下这身子也?耗不?起呀。”
顾清舟抬眸瞥了眼殿内的方向,没应声,大步朝里头走去。
正殿内悄然无声,唯有折子翻过的动静。
宋辞靠在椅背上,轻按着眉心。
“殿下是打算修仙不?成?”
宋辞睨向下?方,见?来人是顾清舟,只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己坐。
“做什么阴阳怪气?”
他心情不?佳,口气自然也差些,面色阴沉。
这得亏是顾清舟,若换做旁人怕早跑了。
见?他懒理自己,顾清舟又换了个话头抛过去。
“臣听说殿下屋子里关了个女子,什么时候殿下竟也?有这等闲心了?”
宋辞没应,只沉默片刻,才道:
“子绪,你听说过唐文彬的女儿吗?”
见?他倏地提起唐文彬,顾清舟微怔。
他想了想,这才点点头。
“别瞧唐文彬这人不怎么样,他女儿可是上京出了名的第一美人。”
顾清舟并未多想,只回答道。
“臣只听闻唐文彬未出事前,每天去丞相府求亲的人都快踏破了门槛子,皆被唐文彬拒了。”
“为何?”宋辞问。
“好像是唐文彬属意将爱女嫁给宁远侯世子萧衍,这才回了那些人。”
“要说这萧衍,殿下不?也?认识么。生得好,家世好,宁远侯又有兵权在手,若他能站到殿下?这边,咱们便是如虎添翼。”
“殿下先前不?也?说,很欣赏萧衍的才能,臣……”
“孤没说过。”宋辞打断他。
“怎么没有,殿下不?记得了,上回同臣在东宫商议边关之事,殿下还提到过……”
“顾子绪。”
男人一个眼神瞥过去。
“你话太多了,孤说没有就没有。”
“……”
得得得。
他不?说了行了吧。
顾清舟撇了撇唇,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来的正事。
“青州闹旱,麦季无?收,折子殿下看到了吗?”
听他谈起正事,宋辞思绪回拢,正色地抬了抬桌案前刚递来的折子。
“青州刺史瞒而不?报,眼下扛不?住才兜了出来,圣人大怒,孤也是刚从行宫回来。”
将折子重重地仍在桌案上,宋辞眸光泛着凉意。
“青州、衮州一带,乃沈家旁支所管辖,殿下的手若想伸进去,这回倒是个好时机。”
宋辞怔了怔,也?睨了他一眼。
这刚准备接话,李良德小跑了进来,看了宋辞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什么事。”
“殿下,侍卫来报,唐姑娘浑身滚烫,已晕了过去……”
李良德话还未说完,宋辞便陡然起身。
他如同一阵风,连着眼梢都没瞥顾清舟一眼,人早已走出了正殿。
徒留顾清舟独坐在原地,愣了几秒。
随后忍不?住“哈”了一声。
*
宋辞快步推门而入,唐蓁已是紧闭双眸,浑身滚烫。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倏地收回。
“传太医了没?”
“传了,这会儿子应当在路上了。”
宋辞轻舒了口气,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才两日,她竟就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
发髻松散,发丝凌乱地垂在床塌上,脸颊绯红,唇色苍白。一双柳叶眉轻轻蹙起,嘴上还念叨着“热”。
唐蓁下?意识拉开衣襟,陡然露出雪白的肌肤,还有那圆润饱满的胸脯。
李良德猛地转过身,不?敢多看,赶紧退了出去。
宋辞低骂一声,上前一步坐到床塌边,抓住她肆意的手。
“唐蓁,别解了。”
他蹙眉,本就头疼得紧,眼下还要耐着性子哄她。
感觉到手的束缚,唐蓁动了动,轻喃:
“我好热,别弄我。”
她烧的意识模糊,只知道有人在同她作对。
宋辞见?她不老实,便将人从床塌上拉了起来,扯入怀中。
“别脱了。”
帮她把?衣襟拉上,对宋辞来说亦是酷刑。
她的身子早已刻在他的脑海里,现下碰不得弄不?得的,手指尖的触感细腻顺滑,却还得避着些来。
能感觉到怀里的人热度不?低,烧的身子都有些抖。
她出了层薄汗,全身湿漉漉的,嘴上不?停喊着“爹爹”。
唐蓁脸颊边泛着泪痕。
宋辞心头烦躁,冷着脸,指腹却是下意识轻柔地替她抹去泪珠。
他心里头有一道声音回响着:
——宋砚之,承认吧。
你就是栽了。
垂眸叹了口气,宋辞睨她,因是这两日哭得久的缘故,她鼻尖瞧着也?是红红的。
男人眼底泛着血丝,只偏过身,低吼道:
“太医还要多久?”
这话刚落下没多久,李太医便背着药箱赶了过来。
搭了搭脉,李太医见宋辞脸色不佳,认真地解释道:
“殿下,这位姑娘乃夏令感邪,俗称风热。发热时多为汗出热不解,臣立刻开方子,待喝下?几贴病症即能减轻。”
“快去。”
李太医的方子对症,唐蓁喝下?一贴,热度便退了下?去。
再醒来时,她身上的衣服已换了新的,只全身无?力,渴得不?行。
她下塌,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仔细听外头并无?动静,便挪步来到门前,门竟打开了。
门外的侍卫已经撤了,只瞧见李良德提着食盒,正朝着儿走来。
“诶哟,祖宗,你怎么自个儿起来了。”
他连忙放下东西,将唐蓁拉回到床塌上。
“快歇回去,你这热度刚退,别是再见?了风。”
唐蓁错愕,却是听了他的话,重新躺了回去。
“大监,谢谢您,您是好人。”
唐蓁只当是李良德替她找了太医,谢道。
李良德将清粥小菜从食盒里取出来,听着她的话顿了顿。
知她会错了意,连忙道:
“姑娘可别谢杂家,是殿下?传了太医,还照顾了姑娘一宿,方才才回去歇着。”
唐蓁抓着被褥的手紧了紧。
“殿下?”
怎么可能,他怕是早已厌极了她。
李良德点头。
“您这一宿闹的,殿下耐着性子好不容易哄你吃了药,见?你退了烧才回了正殿。”
“近来山东闹旱,殿下忙的脚不?离地,可还是前来照顾你,唐姑娘,你就哄哄殿下,说两句好听的吧。”
也?免得他们这些奴才跟着遭罪。
这回唐蓁是彻底愣住了。
竟是宋辞照顾了她一宿?
模糊记忆里,她确实感觉到身旁有人,一会儿哄她喝水,一会儿喂她吃药。
如若她没记错,她还犟着性子将药碗挥开,泼了那人一身。
“……”
“姑娘吃点儿东西吧。”
唐蓁接过瓷碗,轻呷着。
喝了几口,她倏地又想起了什么,抬眸问道:
“大监,世子呢?他怎么样了?殿下没对他做什么吧?”
这两日她被关着,除了按时给她送饭的宫婢,便没人同她说过话。
连着那宫婢都不敢多言,放下食盒便走。
李良德捏着嗓子,颇有些为殿下?不?甘,这照顾了人一宿不领情,还有心问别的男人,难怪殿下?生气。
“姑娘觉着殿下能把世子怎么着?还当真能杀了他不?成?”
唐蓁感觉到了李良德有些恼,眸光闪了闪,不?敢再多问。
可这颗心到底是落了下?来。
接下来几日,宋辞并没有出现,仍是李良德每日来给唐蓁送饭,并关照她好好喝药。
这一周的功夫下来,她病便好利索了。
因着宋辞撤了看管她的侍卫,眼下她也能自由出入,想了许久,她还是悄悄去了茶房。
才跨进茶房,就见喜宝正满脸愁容地沏着茶,连唐蓁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唐蓁从后头拍了拍他。
“喜宝,想什么呢?”
“唐姑娘?”喜宝惊叫出声。
“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喜宝瞧她就像是见到了活菩萨一般,原先的愁容陡然消散。
“你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姑娘不?在的这段时日,奴才的日子好苦啊!”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殿下今日嫌奴才茶沏得太淡,明日嫌奴才沏的茶不香,后日又说连水温都不对。”
“奴才也?是按照姑娘教的法子来做的,怎就不?对了。奴才说换个懂行的人来沏,师傅还不?肯,说殿下?指明要奴才沏,奴才真的太难了。”
见?他浮夸的表情,唐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别喊了,要不?我替你沏两壶,你自个儿送进去可好?”
“得嘞,等的就是姑娘这句话。”
说罢,唐蓁便挽起袖子,开始烧水。
须臾,满满两壶热茶倒进茶壶里,由着喜宝端去了正殿。
喜宝心里头仍旧打鼓,这万一殿下还说不对该怎么办呀?
他战战兢兢推门而入,李良德瞥了他一眼,给了他个眼色。
喜宝上前,替男人奉茶。
“殿下请用。”
宋辞没瞧他,只接过茶盏,清茶冒着香气,传入男人的鼻息间,他顿时一愣。
抬手仔细闻了闻茶香,宋辞睨了喜宝一眼,而后呷了一口。
稍顷,杯盏重重落下,只听得男人沉声道:
“让她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准备换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