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蓁回到茶房,心里头仍憋屈得紧。
想到爹爹临走前,一夜之间人仿佛都苍老了好几岁,唐蓁含在眼眶里的泪终是落了下来。
她抹了抹脸,伸手将茶壶里的茶叶倒掉,将茶杯往前头一推。
虚伪的男人!
她不伺候了!
坐在正殿的男人莫名其妙地打了好几个喷嚏,下意识伸手想喝一盏茶,摸了半天才想起来,茶具早就被唐蓁收走了。
他身子靠向椅背,舒了口气,双指按向眉心,有些难以言喻的燥意。
宋辞叩了叩桌案,不确定唐蓁是否已经走远,沉声道:
“人呢?”
正殿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良德急匆匆地抚着额头的汗跑了进来。
“殿下,老奴在。”
他四下望了望,见殿内并无唐蓁的踪影,也没多想。
宋辞蹙眉,“孤渴了。”
“啊?”李良德下意识呼道。
“唐姑娘没进来伺候吗?老奴方才还见着她人呢。”
宋辞双眸倏地泛着冷光,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盯着李良德。
“怎的,你现在是伺候不了孤了?”
“欸哟,殿下这说的是哪里话呀,老奴求之不得呢,老奴这就去准备去。”
李良德心里叹着苦水啊。
他这张老脸是真的豁出去了。
殿下这几日愈发阴晴不定,他合该计划着告老还乡,否则真怕是活不长。
宋辞看着他的背影,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却是若有所思起来。
眼瞧着李良德就要跨出殿门,宋辞到底还是唤住了他。
“回来。”
李良德跨步的动作顿了顿,只得往回赶。
“殿下还有何吩咐?”
宋辞假意垂眸,没有看他,只批阅着手中的折子,状似不经意道:
“你可知,女子为何无故发脾气?”
李良德愣怔,讪笑道,“这殿下可问倒奴才了,奴才这样的,哪里知道姑娘家的事儿呀。”
他怀疑宋辞就是在故意整当他!
说罢,宋辞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没用。”
“??”
李良德委屈,但李良德不敢说。
宋辞也不再指望他,朝他挥了挥手。
这回李良德倒像是想起了什么,抬了抬手。
“老奴知道了,这女子身子不爽利时便会心情不好。”
“身子不爽利?”
他瞧唐蓁面色红润,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李良德点点头。
“便是女子每月都会来的那个,听说那东西一来,脾气都会变得暴躁些。”
宋辞终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向李良德的眼神也变回了先前那般。
李良德暗自松了口气。
他东宫大监的位置还保得住!
*
唐蓁这一撂挑子,原本还以为定是要惹得宋辞责罚,谁成想这一下午,风平浪静,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
瞧着天色已晚,她来到后院,放了木桶下去,想着拉两桶水上来用。
这刚盛满了水往上提,手上的力道一下子就松了。
唐蓁偏头望去。
竟看到来人那熟悉的明黄色锦袍衣襟。
男人就站在她身后,笼罩着月色,旁若无人地替她将井下的水提了上来。
因着他离得近,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裸.露的脖颈之上,引得唐蓁忍不住颤了颤。
她下意识往旁边挪动几分。
“殿下万安。”
“嗯。”
宋辞随意应了一声,他的嗓音磁哑低沉,在夜色下尤为动听。
唐蓁不知他到这儿来做什么,虽已隔了一下午,她还是不太想搭理他。
便自顾自从辘轳上将水桶取了下来,准备告退。
谁知宋辞一手抓住她的手腕,睥睨着她。
“殿下找奴婢有事?”
宋辞的目光先是在她脸上,而后不经意落到了她身子上,最后又望向了她手上提的水。
须臾,他从她手中接过水桶。
“孤晚膳用多了,正巧运动运动消消食。”
“……奴婢自己来吧。”
怎敢劳他大驾?
宋辞站定,“孤若撑坏了,便怪你。”
说着,他提上水朝唐蓁的住所而去。“还不跟上。”
唐蓁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半晌,直到他离得她越来越远,这才不自觉扬了扬嘴角,跟了上去。
宋辞身量高步子大,唐蓁要跟上他自是有些吃力。
可主子替她干活已是非常惶恐了,怎还敢嫌弃主子走得快?
因着这个步调,二人没一会儿便到了。
有了上回的教训,唐蓁可不敢再让他进到屋子里,先一步跑到男人跟前,将他拦在了门外。
“殿下放这儿就好,奴婢自个儿拎进去。”
宋辞蹙眉,“你可以?”
“自然。”她又不是弱不禁风。
想着李良德方才说的,女子来那事儿,不能提重物,不能干重活,不能受凉,还会肚子疼,宋辞只道麻烦。
“还是孤替你拿进去吧。”
“……”
唐蓁想拦,可宋辞已经推开了门。
行宫的屋子自是比不上宫里,这儿的一应陈设相较起东宫的耳房差了一大截,处处都透着寒酸。
还好的是这间屋子背靠水源,夏日里清凉极了,所以唐蓁才不觉有什么。
宋辞没进后头,只将水桶随意一放,倒是细细打量起来。
这儿没有妆台,唐蓁那些个下等面脂便零散地摆放在桌子上。她没有几样首饰,就是有做工也极差,平日里压根不见她戴。
床塌窄而硬,床尾处好整以暇地摆放着她用来束胸的布条。
顺着宋辞打量的目光望去,唐蓁顿时脸颊微红,她快步来到塌边,将那些布条藏到了被子下面。
可宋辞已经看到了。
这番动作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倒是惹得身后的男人轻嗤一声。
距离上回他的突然造访引发的“惨剧”,已经过去好些天了。
这些日子以来二人皆屏着“没这回事儿”的态度,将那晚的事揭了过去,唐蓁以为这布条在宋辞面前亦是如此。
可男人偏偏不按套路出牌。
“你如今还用那玩意儿?”
宋辞刻意放松了语气,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可唐蓁怎么说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经得起他这般胡说。
唐蓁不应,只当听不见。
可宋辞那头却是又道,“宫中姿色上乘的女子不计其数,你放心,没人会饥不择食到对你动了歪念头。”
唐蓁听了这话,身子下意识僵了僵。
原本微红的脸颊也陡然一白。
宋辞站在侧面瞧,只见她前凸后翘,丰臀细腰,那两处也生得挺拔圆润,哪里都很招人。
再往上看,宋辞终是瞧出了不对劲。
小姑娘背过身子,肩胛骨紧紧收着,闷不作声。
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言,宋辞解释道:
“孤不是那个意思……”
“殿下不必再说了,奴婢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自是不敢多想,殿下何需这般折辱奴婢。”
“孤……”
“天色已晚,殿下早些回去歇息吧,被别人瞧见奴婢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说着,唐蓁飞快转身。
原本逼仄的屋子本就容不下这尊大佛,她没两步就将人推了出去。
而后毫不留情地锁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