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酣战,一室潋滟。
云浅的药性终于彻底解除。
她精疲力尽的躺在床上,双眼空洞的看着帐顶,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也经历过这么一次男女之事。
那时她嫁给凌王已经半年之久,可是那个男人隔了半年都没有与她圆房,直到有一天,她被人下了药……
【我的好姐姐,你不妨仔细想想,除了你被人下药的那一次,凌王哥哥还有没有碰过你?不过就连那一次,他怕我伤心,也不是亲自碰的你,而是在路边找了个乞丐……】
【还有你那个野种,你以为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夭折?是凌王怕他混淆了王府血脉,所以趁你刚生完孩子最虚弱的时候,让人掐死了那个孽障,然后把他扔去乱葬岗喂了狗。】
这些话,是她落下悬崖的那一刻,云芷依跟她炫耀的。
她一直以为凌王身体出了问题,才迟迟没有碰她,可是直到她死的那一刻才知道,他竟然是在为云芷依守身如玉!
甚至连她的孩子,也是他亲手害死的……
她好恨,好恨!
云浅死死咬着牙齿,大颗的泪珠猝不及防的从眼角滑落。
萧墨栩看到她哭,先是愕然,然后几乎是气笑出来。
“苏棠!”
这个该死的女人,明明就是她给他下药,对他做出不轨之事,结果他还没说话呢,她倒是先哭起来了?
“你不会以为这样,本王就能放过你吧?”
云浅眼睫一颤,这才收回思绪,看了他一眼。
萧墨栩对上她通红的双眼,眸色微变,但下一秒他就别开了视线,冷冷的道:“还不把银针拔了?”
云浅扯动了一下嘴角,“既然王爷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我,那我若在此时拔下银针让你恢复了行动能力,岂不是死定了?”
萧墨栩脸色一青,“所以你打算一直这么困着本王?”
“不。”
她神色认真了几分,“不管怎么说,今日都是我欠你的,只要你答应不再追究此事,那我也可以帮你一次。”
虽然不是她下的药,但是她既然用了苏棠的身体,那么苏棠做过的事自然也会算到她头上来,很公平。
萧墨栩气极反笑,“本王有什么需要你帮的?”
话音刚落,女人就伸手搭上了他的脉搏。
他本能的想要训斥,却见她神色微惊,“你中毒了?”
萧墨栩倏地变了脸色。
是,他中毒了。
可是这件事就算是他身边亲近的人也鲜少知晓,她怎么会知道?
难不成……这女人和他的毒有关?
云浅感受到他身上瞬间笼罩的寒意,拧了下眉,“别多想,我和你的毒绝对没关系,只是我刚好见过这种脉象。”
她本来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治好他的双腿,让今日之事一笔勾销。
可是没想到,竟然在他脉象中探出了一种古怪的毒!
曾经她还是凌王妃的时候,就听说过睿王在打仗时摔落悬崖,断腿残疾,从此一蹶不振,所以她一直以为他的残疾是骨骼碎裂导致的,可是没想到,他不能走路动竟然是因为中了毒!
“你见过?”
萧墨栩咀嚼着她的话,微微眯起了眼睛,眸底深处酝酿着某种风雨欲来的危险,“你不会想告诉本王,你懂医术吧?”
她当然懂。
而且她的师父,是这世上最具盛名的神医。
云浅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碰巧懂一点,也刚好能解你的毒。”
萧墨栩瞳眸微缩。
这两年他饱受这种毒的折磨,时常头疼,寻过无数名医都无法解毒,最后只能请药王谷大弟子镜修常年住在府上,在他头疼发作时为他配药调理,才能稍稍缓解这种疼痛。
可是现在,这女人竟敢口出狂言,说能解他的毒?
若是换了旁人也就算了,可谁不知道她苏棠是个怎样的蠢货,就连最基本的琴棋和女红都学不好,又怎么可能会医术?
萧墨栩眼底杀意凝聚,“你以为,本王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你可以不信,但是睿王……”
云浅认真的看着他,“此毒名唤噬心,毒性极为霸道,每每发作便痛不欲生,双腿残疾只是个开始,三年内必定四肢尽废,十年内毒性便会完全吞噬心脉,药石无医。”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笃定,“想必这两年,你应该找过不少名医,可都束手无策吧?所以如今,我应该是你唯一的希望了,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该死马当活马医,不是吗?”
话一出口,萧墨栩的脸就僵住了。
她说得没错,他确实能感觉到,这毒发作的越来越频繁。
可是就连镜修也从未见过这种毒,所以他也确实没有抱解毒的期望,更没想过这毒除了让他头疼,还会有更严重的情况……
吞噬心脉,药石无医么?
饶是他再不信任她,可是看着她此刻笃定的样子,也不由生出几分怀疑和心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女人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你当真能解?”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不过我需要两天时间,验一下你体内的毒性。”
噬心跟别的毒不一样,虽然用的是一样的配方,但是配毒的时候药材比例不同,解毒的方子也会大不相同。
“你想拖延时间?”男人蓦地冷笑。
“自然不是。”她神色坦荡,“两天一到,若是我拿不出解毒之法,你照样可以杀了我。”
“……”
萧墨栩沉默了好一会儿,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底的杀意终于褪去。
“好,本王就给你两天。”
他冷酷道:“这两天你最好给本王老老实实的待着,若是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本王绝不饶你。”
云浅微微松了口气,拔下他的银针,“一言为定。”
……
萧墨栩走后,云浅精疲力竭的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双目放空,好半晌才彻底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今年是景帝十五年,距离她的死,已经过去四年了。
四年前,凌王府对外宣称,王妃去寺庙祈福途中遇到劫匪,身上被捅了好几刀,跌落山崖而亡。
而凌王心疼她,所以在她三年孝期结束以后,便求娶了她的义妹云芷依为继妃,也算是对云家的一点补偿。
也就是说,一年前,云芷依就已经是凌王妃了。
这对狗男女,不但害死了她和她的孩子,还要在死后把那些肮脏的勾当说成对她的补偿,以此欺骗安抚她的爹娘!
云浅想到这里,骤然攥紧了拳头,眼底被恨意吞没。
只是重生之事太过离奇,如今她顶着苏棠的脸,即便把这些事说出去,旁人也未必会信,甚至可能把她当成疯子。
所以她不能冲动。
报仇的事,一定要好好计划。
云浅闭了闭眼,强撑着酸软的身体起来,让苏棠的贴身丫鬟翡翠去买了一包银针和避子药,熬了药喝下,这才躺回床上。
夜色渐深,她却没有丝毫睡意,思绪纷乱之际,忽然听到窗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云浅脸色微变,立刻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黑暗中,隐约可见窗台边一道人影,她呼吸一滞,立刻捏紧手中的银针就要朝着对方扎去。
然而就在此时,对面忽然打了一声奶嗝。
“嗝……”
云浅的动作顿时停住了。
那是一个……小孩子?
她愣了下,转身点亮了烛火。
而窗边站着的,果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此刻正局促的搓着小手,眼巴巴的望着她。
云浅面露诧异。
眼前这孩子,正是睿王府那个生母不详的世子。
“小世子,你为何到我的房里来?”
说完才想起,这孩子是个痴傻的,四年来从未开口说过话,甚至无法对旁人的行为做出任何反应。
萧墨栩给他请过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
云浅叹了口气,莫名有些心疼,“罢了,我送你回去吧。”
然而话音刚落,竟见对面的孩童睁大眼睛,用力的摇了摇头。
云浅一惊,“你能听懂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