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一个50多岁的男人,看来是见过一些世面的。
他问周海洋:“你们找谁?到村子里办什么事?”
秘书小唐连忙机灵地指着周海洋介绍说:“这位是省农村工作委员会的王主任。
我们来是了解一下农村的真实情况,回去以后好写调研报告,向上级领导做汇报。”
一听是省里来的领导,村民们顿时活跃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向周海洋汇报了自己家里的情况和村干部、乡干部腐败的情况。
村民老李特意把周海洋领到自己家。
老李住的是三间砖瓦房,今年洪水来时,被泡了两米深。
洪水退去后,简单消毒整理一下,老李又住下了。
老李有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分开另过了。
老李原来和老伴一起住,前年老伴得病去世了。
周海洋问:“得的是什么病?”
老李说:“老了,身体就那样。
我们农民,不像城里人,命贱!
有个感冒发烧的,自己随便到集市上包点药吃吃,好了就算,不好了就拖着,也没有钱去看。
村子里的老年人,现在几乎都是小病拖着,大病等死。
到城里看个病,耗时间不说,光检查费,这仪器那仪器的,一下来就是好几百块。
我们农民也没有那个闲钱。
像我这样还算好的,我的两个儿子、媳妇,虽然说不上特别孝顺,但还算过得去,每年过春节的都会给个一百两百的。
那些没儿没女的,就更惨了。
村子里的老刘,是个五保户,没儿没女,得病死在床上几天了,还没有人知道。
还是邻居到他家借东西,推开门才发现,他已经死了好几天了,身子硬的跟木头似的。
村子里现在只剩下老人和小孩了。
只要能活动有劳动能力的,都出去打工去了。
多少能挣几个钱,养活住自己的嘴巴。
村子里地少,现在人均不到8分地了。光靠种地,只够填饱肚子的了。
万一有个门头差事,就没法应付。
周海洋又问起了村子里的道路的情况。
一提起道路,老李的情绪就更加激动了,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对周海洋说:“光村子里这条路,乡干部光钱就收了三次。
第一次,还是7年前,乡里号召村民交钱,统一修路,一口人50块钱,村民们都交了。
但钱收上去了,却没见修路,说是被乡党委书记挪用,去发展乡镇企业了。
发展个屁啊,被他们全部糟蹋完了。
你到章林镇上看看,那里围着的几个大院子,就是当时开办的几个厂子。
现在就只剩下几座空荡荡的房子了。
几百万啊,就这样被打了水漂!
但就这样,乡党委书记照样升官。
听说几年前,就调到别的县,做了副县长了。”
老李抽了口烟,继续说道“三年前,又换了一个乡党委书记,又发动大家交钱修路,一口人也是50块钱。
说好的是农民出一部分,县里补贴一部分,乡里再拿一部分,修柏油的路面。
但钱收上来后,却只见机动三轮车拉的是砖头渣、砂浆,连柏油的影子也不见。
推土机简单的轧轧,就算完成了。上边给的钱也不见了影子。
去年听说,这个乡党委书记出事了。
他用贪污的钱,在省城里养了一个情妇,还给情妇买了房子,最后是被自己的老婆揭发出来了。
上级有关部门要查他,他听到风声,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跑了。
工作也不要了,官也不当了,跑到外省做生意去了。
反正他手里贪污了不少钱,做生意有了本钱,谁拿他也没有办法,也找不到人了。
去年,乡里又号召老百姓交钱修路,结果无论怎么发动,也没有人信了。
周海洋随便到村子里又走了走,情况大同小异。
有人在外打工的人家,日子就过得好一些,房子也盖的气派些。
周海洋又到村子里的小学看了看,房子还不错,但整个学校只有60多个孩子上课。
有门路的家长,纷纷把自己的孩子转到城里去上学了。
看来不出两年,这个小学也要关门了。
周海洋不由得想起,博兴县姚林镇的小学。
八十年代,一个小学有几百个孩子读书,孩子们生龙活虎。
可是前几年回去一看,也是一副破败的样子。
看来,这几年城乡的差距,是越来越大了。
当年大学毕业的梦想,就如同梦幻泡影。
这么多年,国家的教育资金,基本都集中到城市,导致乡村教育落后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刘岩当时带领大家成立的赢和乡村教育扶贫基金,那点杯水车薪,也只够用在永峰县。
当初宏伟的设想,尽管非常美好,但在现实中很难实现。
城市和乡村教育差距的逐渐扩大,将导致非常严重的社会问题。
如教育的不公平,贫穷的代际遗传等。
这样下去,许多家里条件不好的农村孩子,只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
他们长大之后,却要和城里孩子一起,在社会上竞争,劣势是明显的。
因为他们的父辈是农民,如果没有能力供他们到城里上学,他们就一辈子摆脱不了自己长期处于社会底层的命运。
这对他们而言,是多么的不公平!
无论是在怀宁的那些年,还是到了永梁,每一次到
觉得华国的农村目前存在的问题太多了。
社会保障问题,看病就医问题,上学难问题,哪一样不解决好,都没办法建设和谐社会。
从村民的反映来看,通过上一次的大规模打击,社会治安是比以前好多了。
但要让农民真正有安全感,还必须要让农民看得起病,上得起学,吃得饱饭。
在永梁这样一个落后地区,这些问题并不是一步就能够解决完的。
必须踏踏实实,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决,不搞花架子。
周海洋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太沉重了。
回到市里,这几天,周海洋一直在思考,怎么样尽快建立永梁农村的全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和医疗保障制度。
恰恰在这个时候,《永梁日报》和永梁电视台的一个专题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
原来,这些天,报纸和电视台都在连篇累牍地宣传一个乡村少年的动人故事。
这个少年叫邱小明,15岁。
在他只有2个月的时候,母亲离家出走了。
父亲本来就有轻微的精神病,受不了妻子离家出走的刺激,一气之下,又发了疯。
整天游荡在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家里人找他,四处奔走也找不到。
留下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在年事已高的爷爷、奶奶照料下,三个人相依为命。
在爷爷、奶奶的拉扯下,小明终于长到了9岁。
但是,灾难又一次降临到这个不幸的家庭。
先是奶奶突发瘫痪,丧失了行走的能力。随后是爷爷的眼睛得了青光眼病。
因为无钱治疗,一天一天拖下去,直到双目彻底失明。
到医院检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治疗时机,没有任何治疗价值了。
就这样,一个仅仅只有九岁的幼儿,从此就承担起照顾瘫痪的奶奶、失明的爷爷的任务。
日常还要种田、种菜。
种菜还是小事,小时侯,小明就跟着爷爷、奶奶下地,学会了种菜。
但种田就不行了,因为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力气小,实在干不动。
所以,到了收割的季节,他就和村子里的人换工。
他帮人家干一般的农活,人家帮他收割庄稼。
村子里的人看他可怜,也时不时的帮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