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两人来到街头,按原定计划,本应该前往参加篝火节。但是颦借口犯困,不愿意去。于是亚利安也打算取消计划,送颦回房间,但是颦拒绝了。
“行了,你就不要送了,我刚好去兜兜风,你快去玩吧,要珍惜时光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欧丽亚小姐就要召你回去呢。”
亚利安自鸣得意道:“她哪里找得到我?她现在都不知道我人在哪里?”
“用心找的话,终究会找到的。”
亚利安沉吟一声,“嗯,这个丫头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被她找到也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现在你就要好好地玩啊!”
亚利安心动了,毕竟这个篝火节他是心仪已久,“那你呢?真的不用我送你吗?”
颦摇摇头,“我没关系,你跟着回去,也只会扯着我跟你聊天,到时候我就不用休息了。”
“那倒是,那好吧,我帮你拦辆车。”亚利安刚说完,前后就来了一辆马车。
颦坐上车后,马车走了没有几步,又停了,颦伸出半个身子,静静地站在车沿上,望着站在原地的亚利安。
于是亚利安赶上几步,“怎么了?”
“没有什么?我只是要你追我一次。”颦看着他,开心地笑着说。
“你这个人真的是……”亚利安这一下被羞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地将脑袋晃荡着。
“不要动,让我好好地看看你。”她说着,凝视着他。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仰头望着她。
“再叫我一声女朋友,好吗?”
亚利安喃喃道:“这……这大街上怎么好意思?”
颦也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亚利安敌不过,只好用最快的语速说:“女朋友!”
于是颦心满意足地笑颜如花了。
马车又开了。
“我很快就回来找你。”他隔着窗户,对她喊道。
她闭着眼睛,点点头。
第十七章你是我所有的记忆
这家餐厅离颦所住的酒店有大约十分钟的路程。一路上,颦都让窗帘拉开着。放眼望去,整个蓬莱火把连天,通明若昼,热闹非凡。
车老大是个憨厚、爽朗的中年男子。马车开了几分钟后,他便大声地向车内的颦说道:“看小姐的样子,是游客吧?”
颦心中微微一震,“是啊,是游客,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游客。”
车老大又问:“既然小姐是游客,那这圣火节可是难得的节日,岛上的游客几乎全都去了,小姐为什么不去参加啊?”
颦幽幽地说:“我跟他们不一样。”
车老大问:“你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游客吗?”
颦抬头望向那蜂拥欢快的人群,“我们来的地方不一样,去的地方也不一样。”
车老大憨厚地笑一声:“呵呵,你们外地人都有文化,我听不懂你的话。”
颦问:“你呢,你为什么不去参加?本地也有很多人参加啊。”
“我?”车老大愣了愣,憨厚地笑着说,“我要赚钱养家,老婆孩子都在家里等饭吃呢。”
这时,马车到了。颦下车来,把钱给了车老大。
“哎呀,一千块?我没有钱找啊。”
“不用了,今天过节,就当是给孩子们的过节钱吧。”
车老大忸怩起来,“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收下吧。”
“那……那就谢谢您了,老天保佑您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你也是。”
车老大道完谢,驾车扬长而去。颦站在酒店门口,望着这马车渐行渐远,许久都不愿回去,心中恍然若失。
回到酒店,颦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叫服务生打开了亚利安的房间。亚利安与颦在这酒店住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跟这酒店里的工作人员也混得熟了。所以,那服务生便听话地帮她打开了亚利安的门。
房门已经打开,颦却没有进去,矗立在门外,细细地看着这房内所有的一切,看着这亚利安用过,碰过,朝夕相处的一切。
她走到桌边,白皙的手指在平滑的桌面上慢慢滑过,指尖仿佛能感受到亚利安前几天累得实在不行,伏倒在此昏睡而残留的体温。
她走到椅子旁边,轻轻坐了下去,闭上眼睛想,他是用什么样的姿势坐的呢?
她走到洗漱间,拿起她整日跑过来跟亚利安抢的梳子。她将它拿在手里把玩,又对着镜子梳起头发来。“太不公平了,以后我也要留你这么长的头发,每次都让你梳这么久。”镜子里浮现亚利安嘟着嘴巴说话的样子。
颦走回房间,伸手摸着壁上的烛台。“是你吗?每夜为我的亚利安带来光明。谢谢你呀!”
最后,颦走到亚利安的床边,在床沿坐了下来。
这张床是亚利安在这个房间用得最频繁的物件。平常,他要么在外面玩得天昏地暗,一旦在外面闹得实在累了,才会回来洗个澡,然后就跳上床睡觉。一醒来,洗个脸,就又马上要冲出房去。
颦脱下鞋子,躺倒在这张亚利安睡得汗渍渍的床上。她学着亚利安的样子,四仰八叉仰着睡。一会,她转到床的右边,侧起了身子。
然后,她又将身子左转,伸出手想象着将四仰八叉地在睡着的亚利安的身子搬了过来,让他变得也成了右侧睡。
之后,她将亚利安的手牵在手里。她重又躺下,侧睡,把亚利安的手箍在身前。
她的双手与亚利安抱着她的双手十指相扣。她的手将他的手扣得紧紧的,箍得紧紧的,让亚利安的双手抱得她也是紧紧的。
她的双眼也是紧紧闭着,脸上浮出笑容,仿佛到达了最幸福的终点,“亚利安,我要走了。”
沉睡中的,亚利安没有回音。
“亚利安,我要走了,我会回来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向你保证!”
窗外人声鼎沸,天气却越来越冷,天空里有明月高照。颦一个人躺在床上,甜美的微笑,手指在亚利安的手掌心缓缓移动。
此时此刻,有一样东西在这黑夜里悄悄闪亮,竟是那样晶莹剔透!
不该是泪啊!
颦在下午来到亚利安的房间,悄悄地“看”着沉睡中的他的时候,便已经做了决定。“我怎么忍心让他看到自己跟他突然变得互不相识呢?我怎么能忍心呢?”
亚利安在篝火节并没有他想象中玩得那么尽兴。只一两个小时,篝火节的序幕才刚刚拉开,斯科夫便不情不愿地被亚利安拉离了现场。
“真是的,好不容易勾搭上那个什么依达伊。”斯科夫虽然嘴里嘟囔着,但是腿还是得跟着亚利安往酒店里赶。谁叫他是打工的呢?
一回酒店,亚利安不回自己的房间,径自去敲颦的房间的门,“颦!”
门内没有回音,亚利安再敲,“颦!”
这个时候,服务生赶了过来,问道:“亚利安先生,您找颦小姐吗?”
“是的,请问她在不在里面?”
“颦小姐跟我说她的房间风太大,怕冷,所以进您的房间去了。”
亚利安长舒一口气,“哦,谢谢。”走到隔壁,掏出钥匙,走进房间,点亮壁灯,一看,一个人都没有。
“颦!”亚利安摇了摇头,笑着喊道。他以为颦又像往常一样跟他在捉迷藏。亚利安跟颦玩这个游戏,从来就没有赢过。如果不是颦自己跳出来,他没有一次找到过。
“好了,好了,我不战而降,得意了吧,快出来。”
没有回音。
“你真是,竟然逼我反扑,好,让我找到你你就好看。”亚利安猫起身子在房间里搜寻起来。一个酒店房间能有多大?亚利安花了十分钟,就把整个房间都翻了个遍,连抽屉都全部看过了。但是还是不见颦的踪影。
“奇了怪了,难道她还能钻地三尺不成?”亚利安挠挠脑袋,惊异莫名。
正当他准备去房门边找服务生来问问看的时候,看见书桌上的纸好像写了字。刚刚急着找人,所以对这个东西没有太在意。
亚利安左思右想,不记得自己今天写过什么啊。他于是走过去,拿起那张纸,看了起来。结果一翻开,首先看到的是几乎占满半页纸的称呼。
我最爱的男朋友,我最最爱的男朋友,我最最最爱的男朋友,我最最最最爱的男朋友,我最最最最最爱的男朋友——亚利安:
我还想再多写几个“最”字,我愿意永远将这个“最”字写下去,但是永远有多远呢?我不知道,所以我只能写到这么多个“最”字了。这真是个难写的字。
亚利安,你记不记得你经常笑我记性差得不像话,好像得了失忆病人一样?我是失忆,但这不是病,我也不是人,我是一只影魅。
一只原本只能日出而生,日落而亡的影魅,没有知觉,也没有灵魂,更不知道生命究竟是什么。
机缘巧合之下,经历数百万年无数坎坷之后,我拥有了一个名字——颦,开始有思想,有灵魂,有血有肉,也获得了宇宙间最永恒的生命。因为除非这个宇宙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有光,否则我们就不会死。而这个宇宙其实无处不是光,只不过是我们能不能看见而已。
永生带给我的,起初是快乐,但是之后是痛苦。经历了所有的一切之后,世界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新奇可言,我厌倦了一切,包括自己。我那时候试图自杀,但是不成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消灭我,包括我自己。
之后,我无奈之下,修炼了一种法术。这种法术可以让我的记忆在每年的一月一日将去年的一切都忘记。这么多年来,我就一直这样生活着。没有回忆,也没有过去。
我一直觉得这样很好,我的生命从此重获生机,我对这个世界又重新充满好奇感。直到今年,我遇到了你。
坦白说,刚开始,我并没有认真,只当是一场游戏。我的生命是永恒的,但是我的记忆只能维持一年。一年的时光只够用来玩一场游戏。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已经成为我所有的记忆。
即使是在一年内,我也因为法术修炼的失误,而很容易忘记东西。但是,对于你,我却从未忘记。你的声音,你的样子,我全部都记得好清楚,好清楚。
当我发现,三天外的记忆里只有你的时候。我在想,或者,这就是所谓的爱吧。我很希望这是爱,因为我渴望我能够去爱。但是我时间太短了,我来不及弄清楚这到底是不是爱,只好跟着自己的感觉走了。
如果可以选择,我愿意拿一切来换,永生也好,灵魂也罢,只要我可以将这段记忆永远得保存下来,只要我可以继续这样爱你。即使是你将来要抛弃我,要让我坠入撕心裂肺的境地,我也不会后悔,决不后悔。
在有限的生命里,真挚地爱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哪里是永生所可以比拟的快乐?
但是,对不起,我做不到,不是不愿,是不能。
记得吗?你给我讲解“无可奈何”这个成语的时候,我无论如何都不明白,把你气得半死。现在我懂了。
但是,我现在打算用最后一个办法。我不知道是否会成功。但是我会努力去试。如果,我成功了,我们就去餐厅庆祝,继续吃我们的飞鱼饭。
但是如果我失败了,请你一定要再去寻一个美好的女子,跟她白头偕老,不要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好受。每个人一生的任务,不就是让自己幸福吗?
我这样做了,你也要这样做。请相信,如果知道你这样做,我会快乐的,真的,我会快乐的。只要你在心里记得我便好了。
其实,我好想一直陪在你身边,一直到最后一刻。你无法想象,我究竟是多么渴望那样做。但是我没有让自己这么做。因为,一个生命,生活在这世界上,是有责任的,对于她所爱的另一半,尤其如此。这责任并不能因为要死去就可以抛弃。
我怎么可以让你忍受我坐在你对面,但是对你视若路人呢?
如何能忍?
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爱你的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