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夜里十二点半了,两个青春期活力异常旺盛的少年还丝毫没有要就寝的意思,陆惟名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才想起纪峰今晚来找他的正事。
陆少爷把浴巾往地板上一扔,纳闷道:“我刚才都忘了问你了,高二才开学一个星期你就跟人约群架?再说我可是后天就要正式去你们一中上课的学霸预备役,你能不能起点重点高中生的表率作用?况且打架就打架,你他妈还让我带着刀去,这人是跟你多大仇,还非得见点血啊。”
一提明天的事纪峰就来劲了,“哐”的一拳凿在床上,嚷嚷道:“我□□说多大仇!那傻逼他妈的骂我娘!”
陆惟名一愣,接话道:“江湖规矩,罪不及妻儿错不责父母,他骂阿姨,那的确是欠削。”
纪峰也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表情简直一言难尽:“卧槽......不是你们体育生果然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哈?我没骂我妈,他骂我!骂我娘炮!”
陆少爷握着水杯,就不懂了:“就这?至于的?”
纪峰此时就恨直男不懂gay的心酸了。
陆惟名看纪峰独自忧郁了会儿,忍不住翻身上床,一躺说:“得了,不说不说吧,看在你这两天帮我办转学手续的殷勤份上,明天哥们儿陪你会会那货,就当我晨练了。”他扯过被子,打了个哈欠问:“你是睡我这还是回去睡啊?”
纪峰家和陆惟名姥爷家是邻居,这一片的花园别墅建造已经有了些年头,院墙不算高,纪峰说:“我回家,明天我先带人去人民公园踩点,你记着早点出门。”
陆惟名这时候也睡意渐浓,冲他摆摆手说:“知道了,你下楼轻点,我舅舅他们一家今天住一楼了,苏可晴那小东西睡觉轻。”
“得,踏实睡您的吧,我给你关灯。”
陆惟名听见房门轻开轻关的细微声响,随后周围陷入寂静的黑暗中,他迷迷糊糊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随后就遁入了深眠之中。
然而,晚睡必然晚起是一个经得起考验的真理。
第二天早晨,陆惟名是在枕边手机的持续震动中醒过来的,他睡眼惺忪的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接听后还没来得及“喂”出声,纪峰的咆哮声就翻涌而至:“哥们儿,您老是对方派来的卧底吧?合着昨天跟我信誓旦旦地说赴约,全是套我话啊!”
“我靠!”陆惟名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等我十分钟!”
“带、刀!”
“知道了忘不了!”
挂断电话后,他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战斗澡,随便套上身衣服就火急火燎下了楼。
出门前,眼看八岁的表妹就要伸手拿他装着那把尼泊尔军.刀的包,吓得一个胆突,连忙把包扯过来往身上一甩,跟姥爷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人民公园广场,赵河和一群方正高中的男生凑在一起,一边算着时间,一边窃窃私语。
一个男生看赵河时不时地往公园门口望上几眼,忍不住问:“沙鸥到底来不来啊?”
赵河沉思了会儿,笃定说:“来。”
“不见得吧?”那个男生对此持怀疑态度:“我看悬,据说他们一中的这个学霸,是出了名的走高冷路线,打群架这种事他能来,开玩笑呢吧?”
“就是,他还挂你电话呢,这能是要来的态度?”旁边的人接话道:“我看咱们还是自力更生吧,像沙鸥这种学霸校草,那双手估计也只能写写作业了,打架,闹呢?”
赵河笑了下,没说话。
时间差不多了,再等下去,连广场上练太极的大爷大妈们都该散伙了,赵河说:“走,咱们先进去。”
公园深处的银杏树林,十来个人,两方对峙,千钧一发。
赵河冲纪峰扬了扬下巴:“赛前握手的礼仪环节就省了吧,痛快点。”
陆惟名还没到,纪峰有心采取拖延战术:“可以,不过你......”
话没说完,就听对方那几个人突然集体爆出一声“卧槽”。
纪峰偏头一看,也是登时一愣。
不远处,缓缓行过一人,黑色长裤,深灰色T恤,高瘦清俊,露在衣服外面的冷白肤色在初秋的晨光中恍若细腻白瓷,几近透明。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要属他手上的“武器”加持。
“我操......”赵河见沙鸥走过来,心安之余也难掩内心震撼,小声嘀咕道:“我真是不理解你们学霸的脑回路哈,没见过打架有带本牛津词典的,你这是要给人补课啊?”
沙鸥扫了一眼对面来人,嘴上懒得接他的话茬。
他估算了一下,现在八点半,等到完事后,他坐公交去图书大厦还本词典,再折回来,应该将将能赶上去饭店上班。
“少废话。”沙鸥把厚重的牛津词典放在一棵银杏树下,而后朝对方阵营扬了下头,“挨个来还是一起上?”
清清冷冷的少年,语调中却尽是漫不经心的强势。
然而,对面的纪峰此时却有点犹豫,关键是没成想即将开局之际,对方迎来了这样一位超强外援。
打吧,本是同校生,相煎何太急;不打吧,自己这边的兄弟都来了,面子上又说不过去。
于是,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句:“沙鸥?”
沙鸥慢条斯理地抬了下眼皮,思考半秒,淡声问:“一中的?”
“啊......我高二八班的,纪峰。”
沙鸥略一点头:“不认识。”
纪峰:“......”
这边的赵河此时的神色中也略带诧异,他怎么也没成想对方和沙鸥是一个学校的,更怕回学校以后那人满世界瞎嚷嚷,给沙鸥凭添麻烦,毕竟他了解沙鸥的性情,和帮他打架比起来,找麻烦和被打扰才是沙鸥真正膈应的事。
而正当双方陷入了一中诡异的胶着状态之时,树林里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沙鸥偏头用余光轻扫,只见来人个子很高,一双奔跑中的大长腿格外扎眼,沙鸥一八二的净身高,可那个男生目测比自己还高上几公分。
本来眉目分明的英挺面容之上,流露出些许莫名的狠戾。
正当沙鸥以为此时算是全员就位,马上要要赤手空拳开战之际,那个高个子的男生忽然反手一抓,从身后的背包里拽出个长形器具。
带刀来的?
沙鸥眼风一锐,一个快步冲过去把站在最外侧的赵河拽出来半米,而后一弯腰,顺手抄起了树下的那本牛津词典,刚要把手里的词典对着那个男生拿刀的手砸过去之时,忽然动作一僵,愣住了。
不仅他愣住了,包括刚才已经对峙半天的双方小伙伴们,也全部愣住了。
陆惟名掏出刀后不过一秒时间,忽然一个急刹车,猛地止住了向前奔跑的强悍攻势。
他保持着举刀的姿势定立在了原地,此时面色是一片空荡荡的荒芜。
三秒之后,他顶着众人“今天算是开眼了”的见鬼神情,慢慢把拿刀的那只手收到眼前,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手里攥着的这个玩意儿。
是把刀,没错。
但是——乳白色的塑料刀身,刀柄上还粘着一颗仿真的红宝石,下方紫色的挂穗随着微风来回轻摆,仔细看,刀身处还温馨地贴着一张白纸黑子的提示签——本玩具仅适合三岁以上儿童使用。
陆惟名沉吸一口凉气,在众人的错愕万分的神色中,不由喃喃自语:“不是这......操!我刀呢!”
此时,这边我方队友中的一员,思量片刻,终于忍不住凑过头来,在纪峰耳边低声道:“哥们儿,你这邻居的装备......是不是有点轻敌啊......”
纪峰绝望地捂上了眼睛,以实际行动表示何为“没眼看”。
陆少爷顶着一张冒烟的俊脸,用余光扫一了眼此时表情一言难尽的敌军,从牙缝里恨声挤出句话来:“苏、可、晴!这个小王八蛋!”
约架能约到这种地步的,应该是旷古绝今了,刚才还剑拔弩张硝烟滚滚的氛围一下子被横空出世宝刀打乱,心态崩了难再续,接着打是不可能了,刚才宝刀出鞘的那个骚操作,不仅丢光了陆少爷自己的面子,连陆正庭的面子都搭进去了,本以为能一招制胜,谁料想是出手反被嘲。
陆惟名后知后觉,此刻忍不住想往回找场子,他打量了对面的沙鸥一眼,最后同样把目光落在他手上,嗤笑一声,道:“哟,敢情今天的对方战友是行走的牛津词典啊,挺好,能文能武的,约架都自带学习小组讨论既视感。”
纪峰尴尬地偏头低咳一声,从身后撞了陆惟名肩膀一下,低头悄声说:“这事了了,少爷您可闭嘴吧。”
沙鸥也明白,这架势,再打起来是不太可能了,两拨人不手挽手去儿童乐园玩滑梯都要感谢智商的突然上线。
他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就九点了,不想再跟这个一言不合就拔刀的三岁以上儿童废话,于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往树林外面走去,经过赵河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哎!你等一下!”赵河朝自己这边的几个人挥了下手,示意先战略撤退,而后追着沙鸥脚步,一前一后的往银杏树林外走,没走两步,突然听见后面那个高个子男生又喊了一句:“哎!这就走了?来都来了真不比划比划?”
赵河暗中瞥了一眼沙鸥的脸色,没料想沙鸥脚下一顿,站住了,微微侧过脸,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不了,年龄差太大。”
陆惟名:“......”
行!可以!非常优秀!
打架都带着牛津词典的战斗霸是吧!
江湖不远,后会有期。
这梁子就算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