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酒喝多的缘故,莫修染今晚特别想服侍她。
宁婠的手抚着他的发丝,眼睛始终未睁开过。
跟莫修染在一起后,她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对他的喜欢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偶尔还会想,其实自己的命也没那么悲惨,最起码能遇到养兄和莫修染,说明还是有好运气的,且不止一次。
这么想着,宁婠心里愈发觉的活着真好。
她想一直就这么活着。
今天不知怎么了,彼此皆很累,但都没睡意。
宁婠枕在他的胳膊上,手环抱着莫修染的腰。
她冬天手脚冰凉,但他不一样,跟个火炉似的,挨着特暖和。
“大人,谢谢你。”
这不是她第一次言谢了,不过这次莫修染却不大明白,“为何突然道谢?”
“就是觉得能遇见大人,跟你在一起,是一件特别值得感谢的事。第一次见大人的时候,我对你印象特别好,大人知道为什么吗?”
“一定是那晚我让你很满意。”
宁婠轻捶了他一下,“才不是。是因为我觉得大人对我挺尊重,看我的眼神也没有轻视,就好像我跟你是平等一样的。”
前世不愿毁他名声的原因也有这方面。
在宫里,连有点资历的太监都能看低她,更别说那些身居高位的。
“原来是这样,其实那天我看的出来,你心事重重的,醒来的时候也察觉到了你在发抖,你把灯点着回头看我的时候,我瞧你脸色挺不好,刚想把你叫到跟前说几句宽慰你的话,但你似乎不愿跟我说话,我也就没喊住你。”
“不是不愿跟你说话,是我当时心里乱糟糟的,又被恐惧包围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宁婠回想那天早上,还是有些后怕,说起这个,她不免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大人到底干什么了让原本对你没兴趣的公主喜欢上你了?”
莫修染无辜道:“我跟她都没见过几次。”
“她说你告诉她自记事起就不喜欢女人。”
“这话是真的,但故意让她误解为另外一个意思也是真的。”莫修染难得跟她讲自己的家人,“我母亲性子比较强势,又比较偏心,她从来不会对我说一句好听的话,就好像我不是她生的一样。伯母虽说对我也不怎么样,但母亲连伯母都不如。从小我就想离开那个家,去很远的地方,现在也算称心了。”
宁婠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心口,“她们不爱你,我爱你。”
莫修染阖上眼,轻轻嗯了一声,“有你就够了。”
……
次日下午,莫修染带宁婠去了城外钓鱼。
太阳高照,空中无风,河面没了冰,待在河边觉得还挺惬意的,晒的宁婠有些懒洋洋。
在这待了一个半时辰,她虽然只钓到了两条,远不如他与十一,但重在参与,心情是很好的。
回到城内后,莫修染让十一把鱼先送回家,与宁婠一起去买布匹。
到了铺子里,宁婠竟遇着了养母李氏。
如今的李氏从头到脚无一不彰显着生活阔绰,跟宁婠进宫前所见判若两人。
将莫修染拉到门外她悄声说了情况,他却道:“我在这,你怕她作甚?”
宁婠被他牵着进去,她戴着帷帽瞥了一眼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李氏,紧张的心情逐渐缓解。
挑好了布料,莫修染正付着钱,门外传来一声女音:“母亲,还未选好吗?”
宁婠顿时一愣。
虽然看不清同戴帷帽孕身女人的面容,但声音宁婠却记得。
外加她身边那绿衣侍女,可不就是在秋梦茶馆起冲突的主仆二位吗?
喊李氏母亲,宁婠瞬间知道了她是谁。
“灵韵,你快来瞅瞅,我觉着这个颜色很不错,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跟养母一起生活多年,听惯了她的大呼小叫骂骂咧咧,如今再听这连说带笑的好声好气,让宁婠觉得特别的假,还有一些难受。
虽不是李氏所生,但在她卖自己之前,宁婠是真的拿她当亲生母亲看待的。
“母亲相中就可,我相信您的眼光。”
李氏喜笑颜开,“那妥了,就买这个了。”
宁婠想起与养兄见面的那晚,夫君受那么重的伤,身为妻子怎么不在?
瞅着这婆媳俩相处的很好,应该不是这方面的原因。
而且那天晚上,她自始至终都没听养兄提及自己的夫人及快要做父亲之事。
按理说,这样的喜事应该主动说给她知道的。
从这里出去,莫修染能感觉到她心情不如之前好了,捏住帽裙瞅了一眼她的脸色,还真是如此。
“想不想去看皮影戏?”
宁婠顿时来了精神,“想,去哪儿看?”
他笑,“北街,等十一来了,我带你去。”
宁婠那点不快立刻烟消云散了,之后在这站了没多久,就瞧见了赶车来的十一。
途径中街,十一提醒道:“染爷,谢姑娘被庆轩楼的人赶了出来。”
车内两人齐齐看去,便见一身蓝衣的谢韶华被两个男人架到门外。
莫修染心知肚明原因,他把帘子放下,不打算停车。
然而,谢韶华看见了十一,拦住了马车。
她欲上来,莫修染顾着宁婠,自己下去了。
“褚安哥,你帮我劝劝父亲好不好?”
“先生并非冲动之举,他定是思前想后过的,你这又是何必?跑来这闹什么?”
谢韶华眼泪汪汪的说:“我没有要闹,我就是想问问孟挽星,那么多男人她不要,为什么非要抢我父亲?昨个儿我就来了,她不见我,今儿我再来,她还是不肯见,就是心虚。”
莫修染懒理,“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家去吧。”
“我不走。”谢韶华执拗,“我今儿非要见到她不可。”
话毕,云来自门口走出,“谢姑娘,你进来吧。”
突然又肯见了?
莫修染抬头朝上一看,果然发现孟挽星在窗口站着。
……
谢家的事孟挽星听说了,她知道谢韶华来这要说什么,不想听也不想见。
但看眼下这情况,不见仿佛她真的很心虚。
稍等了片刻,人就从门外进来了,孟挽星看去,小姑娘一脸气鼓鼓,眼睛里有泪。
她神色淡漠,没说话,等对方先开口。
“上次见面您说的话我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什么在我出生之前能主动跟我父亲分开,现在就能做到当他是熟悉的陌生人,什么我和我母亲脑子里除了那点龌龊事儿就想不到别的了。现在看来,除了那句我母亲的位置快不保了是真话,其它都是您的谎言。”
孟挽星知道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信,“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谢韶华愤恨的指责她:“您怎么能干这样缺德的事?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您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缺德?”她笑出了声,“论缺德谁比得上你母亲?我再怎么样当初跟你父亲也是两情相悦,你问你母亲她是怎么嫁给你父亲的?”
“您说的我都知道,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母亲是犯了错,但这些年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难道不能将功抵过吗?”
孟挽星按了按太阳穴,神色略不耐,一时没有接话。
捏起一块糕点不紧不慢吃了一口后,她才道:“你来这的目的就是要跟我吵吵这些的?”
“我希望您劝说我父亲收回解婚贴,然后您跟他断绝往来。”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谢姑娘,你父亲那么多年都没跟你母亲一个房间住,你都不想想原因吗?还是你觉得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他一辈子那样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你的家是完整的就好,对吗?”
谢韶华被问怔住,想了半天才说:“既然他允许我和弟弟来到这个世上,就不能这样随意毁了这个家。”
“听了你这话,我觉得人的确应该为自己而活,不然付出的太多也会被人觉得给的不够,你们姐弟从出生到现在可有为性命担忧过?可有为生活奔波过?可有缺失过父爱?都没有吧?是谁给你们的?”
想到自己的女儿,孟挽星心里堵得慌,脸色愈发不好,“回去吧,以后不要再为这事来烦我了。”
谢韶华没动,显然不愿意走。
“您可以不劝说我父亲收回解婚贴,但请您务必跟他断绝往来。这也是为了您好,谢家除了我父亲之外,没人会欢迎您。更何况我想您也不愿意成为我们姐弟的继母吧?大家彼此都好,不是吗?”
孟挽星面无表情,“谢姑娘,你到底走不走?是不是非要挨打一顿才舒服?”
“您打,正好也让我父亲趁此机会认清您的真面目。”
孟挽星盯着她看了几眼,随后喊来了两位下属,吩咐十鞭。
谢韶华见她来真的,有些慌神,但想着如果能以此让自己的父亲对这个女人心寒,也是好的。
她没挣扎,被带了出去。
门关上,孟挽星叫人送了热水进来,沐浴后精心打扮了一番去了尚雀园。
今晚有个生意饭局,几天前就约好的,一般只要她亲自来谈事,无论对方是谁,都不会劝酒,这是她的规矩。
孟挽星自然也喝酒,但顶多微醺就作罢了。
今晚她没动几筷子菜,酒倒是喝了不少,散场时,人已经醉了。
云锦自来到她身边,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喝醉。
扶着人回房间,让厨房煮了解酒汤,又让人送了粥与几样热菜。
但孟挽星一样也不吃,她拉着云锦的手反复说想看星星。
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给云锦听愣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回来对她说:“今晚外头没星星,您先把解酒汤喝了成吗?”
“我不喝,我要看星星。”孟挽星推搡他,“你去给我摘星星。”
云锦站稳身子,算是明白她之前为什么一直都喝的不多了,恐怕也深知自己酒品如何,这谁受得了?
“您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不喝解酒汤那您去睡吧,好不好?”
孟挽星死活不睡,吵着一定要看星星,如此持续了好一会儿时间。
见怎么都哄不住,云锦没辙,心中不快的他以去摘星星为由离开。
孟挽星等了又等不见人回,她打算出去寻,门刚打开就撞进了一人怀里。
她闭着眼睛双手一把抱住对方,脸靠在衣襟处,问他怎么去这么久,星星摘回来了没有。
对方无回话,门关上,孟挽星被拽到了罗汉床上。
她歪头看去,这才瞧见了谢舸冷沉的脸。
孟挽星以为是幻觉,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了一些再去看,依旧是他。
“你是来找我……算账的吗?”
“韶华若有冒犯之处你大可说她骂她,或者跟我说也行,我来惩戒她,你怎能下那么重的手?”
孟挽星一脸醉态,眼神迷离,“十鞭就重了?”
“你被抽个十鞭子试试。”
“你怎知我没有被抽过?”她笑了起来,“我被抽过多少你知道?”
谢舸不言,只是看着她。
房间里静了下来,孟挽星说了句,“你回吧,今后尽量别见面了。”
说完踉跄着站起朝内室走去,快要走到床前时,身后有疾步声传来,不等回头人就被拉到了怀中。
孟挽星愈挣扎,谢舸的胳膊愈收紧,直至他说,我给你摘星星。
她安静了下来,说不用,已经不想看了。
谢舸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书桌上,松开她迈腿走了过去。
一幅夜空星辰,在一刻钟后放在了孟挽星的手里。
谁都知道天上的星星够不着,她想要的本就没有那么遥远,不过用心二字。
谢舸走了良久,云锦才回来,见孟挽星坐在床沿上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桌上放着解酒汤的碗,里面已经空了。
他微笑上前,“您怎么还未睡?”
孟挽星问他去哪儿了,云锦说在楼下见着了一个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时聊的忘了时间。
她没有追问别的,似乎也没兴趣知道,只淡淡道:“把灯熄了,出去。”
“您生气了?”
孟挽星躺下,又重复了一遍,出去。
……
次日早上醒来时,孟挽星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外面下了雨,正是这雨声把她吵醒了。
云来见其坐起,赶紧上前把帷帐勾起。
孟挽星问她什么时辰了。
“巳初一刻了。”
“交给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云来忙答:“已经买好了,是一处三进院,跟莫宅挨着,奴婢已派人去打扫添置物件了,您今天就可以搬过去住。”
孟挽星穿上衣鞋,“西街的衣物送过去,再安排些人同住。”
说完她又强调,“只送我的。”
“锦爷的衣物不送去吗?”
“那儿不是他能住的。”
云来听出了意思,这是打算把东街新买的宅子当成家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