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世子的随从过来请人时,无涯院长尚且未到,云裳跟在有琴颜身后上得楼来,只见她下颌微敛,拢指在胸,向众人一一揖礼。
“姑苏云裳,见过澹台阁老,见过诸位学兄。”
澹台恂在容裔府上的试霜阁曾与云裳失之交臂,并未见过她,一时也没把“姑苏云裳”与摄政王昭告天下要追求的那位国公千金联想到一起,称赞一番“稷中学宫俊杰辈出”。
陶允知向云裳脸上打量一眼,又向身边师姐一比,笑道:
“姑娘勇气可?嘉,敢与洛北郁陶君辩合,只是为何不见其他学兄?姑娘难不成想一人撑下三场辩礼吗?”
云裳与有琴颜对视一眼,还未答言,谢璞先警告般道:“允知!”
被点名?的陶允知微露诧色。
他性?格自?来如此?外?放,视云裳为同道才如此?大?方笑言,也不曾失礼,不懂谢师兄因何面露不悦之色。
真是官升脾气也跟着见长了。
晏落簪心如明镜,无声轻哂,适时容天琪身边的长随来请,众人才知摄政王在对面宴请临安王。
澹台阁老平生不喜结交权贵,以等候崔夫子的借口留下,余者一行五六人下宝津楼过金池桥,入夜的秋风吹来,晏落簪慢落一步,走在云裳身边。
她目不旁侧地微笑:“不期与华姑娘再度相遇,期待阁下在辩合会上的表现。”
云裳微微点头,“郁陶君客气。”
“不过,”晏落簪飞凤眼尾轻轻一挑,低低道:“有一言想提醒阁下,分庭辩礼乃学界大?事,事关文统圣教之继承流传,是天下读书辈的冀望,却?非随便什么?人都可?来渡层金、露个脸了事的地方。”
云裳眉眼平静地转头看她,“郁陶君何意?”
“没什么?,只是稷中学宫为亚圣一手所建,在下一直心向往之,不愿其名?声蒙尘。”
她说?话时嘴角始终噙笑,笃定了这华府的姑娘定是走了什么?门路,才成为稷中的弟子,又不知怎么?说?动有琴掌院出战辩礼,根本没有视她为对手。
下阶矶时,余光扫见有琴颜伸手扶住华云裳要她小心些,一副护花模样?,晏落簪心中更?为不屑,更?多的是可?惜与唏嘘。
原来传言中稳重端雅的稷中掌院,竟也是个见色而迷的人。
才想到这,恰逢有琴颜目光扫至,淡笑道:“郁陶君可?是在质疑文林择人不淑吗?”
云裳闻声低头掩住一抹笑,随即抿住上扬的嘴角,用指尖轻轻掐了掐大?师兄。
一点口角争锋罢了,还不至要他帮忙出头。
云裳知道,晏落簪成名?已久,又是北地唯一一位才名?显赫的女祭酒,有那个傲视他人的资本。
她同样?知道自?己在学宫这些年学了什么?,对阵无惧,有底牌也不必在这种时候急吼吼地亮出来,毕竟使对手麻痹大?意,也不失为一种策略。
有琴颜一眼瞧出师妹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乐得配合,那手便未曾松开,落在晏落簪眼里愈发?不堪。
云裳浑不在意,看见谢璞回过头来,对他有礼地笑了笑。谢璞的目光落在那只碍事的手上,却?不太笑得出来。
有琴颜迎着洛北第一才子的目光,颇愉悦道:“看来姑苏的云片糕,是比京城的酥食可?口些。”
他说?得没头没尾,走在前?头的陶允知回头胡乱接口:“在下尚未尝过苏州小吃,只是京中甘露阁的酥密食颇为精致可?口,有琴掌院不妨尝尝看。”
还没说?完“哎哟”一声,是谢师兄在他头上打了个榧子。陶允知委屈不解地揉揉头,觉得今天这个谢幼玉很不对劲。
另一边有琴颜好脾气地回答:“领教。”
晏落簪对男人间暗争飞醋的行径嗤之以鼻,由此?更?认定华云裳不过一个以皮相侍人的女子。
呵,还是堂堂国公府的小姐,也不怕掉了身价。
几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云裳一概不理,到了琼林苑外?微一驻足,两楹高悬的联三聚五水晶菡萏彩穗灯映着金明池的粼粼水波,华光射目,她抬头微微眯起眼睑,望了一眼那亮着华灯的楼阁。
“她看我了,郁陶君看我了!”
楼上站在窗边的青州世子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蝎蝎蛰蛰地散德行。
容裔不当一回事,嫌吵地乜了他一眼,容天琪立马消停下来,又有些不甘心地摸着鼻子嘟哝:
“王叔,咳,您不谈风月所以不知,郁陶君她当真是一代?风华佳人,才貌双全,姿品无双……”
若无人打断,这位小爷只怕能自?顾自?赞上一宿,临安王想不通似青州王那么?古板无趣的人,怎么?生出这么?个活宝,他身后那少年忽然道:
“世子爷说?郁陶君以女子身份入泮教学,才能冠绝南北,此?语未必尽然。”
此?言一出,容天琪嘴皮子卡了个壳。
今夜格外?寡言的容裔不轻不重拈着手里的酒杯,转眼看向少年,眼底下不显明的青色像两片阴影,隐住他的思绪。
幸而临安王笑笑给小随从解了围,把话含混了过去,说?话间谢璞等上得楼来,容天琪回过神,眼里出现一片比金明池水还荡漾的光彩,亲自?纡了尊去开门。
烟纱透雕门一开,一张雕玉堆雪、矜丽素净的面容映入眼帘。
饱学才士多谦雅,行动让女子先行,容天琪一见打头这位姑娘心头怦然一跳,不禁失了声。
百闻不如一见,容天琪目光熠熠,但觉她的人便如她的文章一样?,语语浓艳,字字葩流,是华而不靡涟而不妖,总之不知付与何言才与她相衬,磕磕绊绊道:
“郁、郁陶君,本世子、不,小可?久闻女君才名?,心甚仰慕……”
没等他仰慕个完,门外?那“郁陶君”开口:“世子认错人了,在下姑苏云裳。”是一口地道的吴侬软语。
云裳侧让一步,露出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晏落簪,“这位才是郁陶君。”
声音传入阁中,容裔的呼吸顿时造反作乱。
她怎么?会来?
这一晚上应对临安王这只狐狸的心力,到头来没抵挡住一语之威。
容裔心臆一乱,牵连胸口的伤跟着狠狠发?疼,本意想借着放下酒杯掩住异色,未料手臂失力,掌中的酒杯重重跺在几案上。
檀声玉振,如雷霆发?怒。
南北学院的人忙入内团团见礼,皆闻摄政王为人冷戾,不敢轻怠。
文士见王侯不跪,云裳行的是叶揖之礼,垂目之间,坐在那浮雕夔龙护屏短榻上的男人呼吸轻沉几分。
以云裳的视线,只见那金线绣海云纹的玄锦袍摆将及足踏,一双静止的玄靴也似有踏碎虚空的气魄一般,令人不敢久视。
目光微抬,那只修长削瘦的手搭在膝上,冷象牙的白?色,仿佛浸寒的苦酒,没一丝温度,也没一点血色。
“免。”
声音清冷而克制,云裳垂袖未抬头。
阁中一时无声。临安王含笑打量诸人,容天琪则宛若美梦破碎,来来回回对比在场两位姑娘,如何也想不通那眉眼风姿皆合他心意的女子,怎就不是“郁陶君”了?
有琴颜站在最后头,一向从容的稷中掌院不知怎的有些窘,盯着自?家脚尖打哑巴禅。
容裔的目光不偏不倚钉在他身上。
明明是他先请求不要将云裳扯进此?事,现下又在搞什么?鬼?含怒的质问变成无形的刀子,一柄柄往一身心眼儿的有琴颜身上戳。
有琴颜在这事上确实?心虚,错觉自?己可?能挨不到辩礼就要被眼刀子怼死,不动声色地挪到师妹身后。
云裳莫名?其妙地听见师兄在耳边道:“师妹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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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白日里的扶篁,衣衫半褪笑容妖冶:“皇兄万安。”
晚上失忆后的扶篁,弱弱裹紧小被子警惕道:“夫、夫君。”
沈樽抿唇扯了腰带,在吞吃这只困金雀入腹的那一刻哑声发狠:“叫皇兄!”
——是皇妹你,先招惹皇兄的……
那么别怪孤以血肉为祭,拆肋骨铸笼囚你,教你无处可逃。
——
◆男女主无血缘关系。
◆女主重生,白天正常不记得晚上的事,晚上失忆不记得白天的事。
◆古早狗血但不虐,前世有隐情,男主禁欲成瘾,压抑太深以至于变成隐性疯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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