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笙吹干了头发来到片场,昨晚先是到处奔波求医,后来又被向?晚折腾,她精神不太?好?,但好?在,今天?基本上没有?她的戏,她只是来观摩向?晚和其?他老师拍戏的。
傅笙不是天?赋异禀选手,她总走?到这一步全靠努力罢了。
今天?这场戏,是长?公主从方巧荷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了皇帝的阴谋,她打算先发制人,把矛盾提前激化。
A!
消息最早从茶楼酒肆里传出来,说书人哗众取宠,把听众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说鞑子要?求娶光风霁月的长?公主。
敢说这种书的人被人一口茶水喷在脑门上,从茶楼里轰了出去,长?公主的德行有?目共睹,谁能?接受一个说书的红口白牙污蔑她?
但后来,不光是坊间,连书院里也?隐隐有?人议论。
街面上交头接耳,消息像长?了腿一样四处传播。
人人都说,皇帝有?意要?将长?公主嫁去鞑子的部落和亲。
“有?辱斯文!”
“丧权辱国!”
书院里的学子慷激昂,骂得吐沫星子乱飞。
“长?公主殿下自愿守节,竟被人逼迫改嫁,世间竟有?如此道理?”
“李相大人鞠躬尽瘁,满门清流,晚年竟落得如此下场吗?”
不知道从哪个人开始,学子们议论的主角,从长?公主偏离到了当朝宰相身上。
李相,就是长?公主的夫家,长?公主能?在民间赚得这么贤良的名声,离不开嫁入宰相这个清流世家。
李相少年成名,文动京城,在权力中枢做了一辈子官,桃李满天?下。天?下文人没有?没听说过?李相大名的,那?些学生的文章若是能?得到李相的一句点评,那?便?是祖坟冒青烟的福分。
皇上让宰相府守节的长?公主再嫁他人,还是嫁给鞑子,这无异于是给天?下文人和他们尊了一辈子的礼教一记响亮的耳光。
文坛震动。
有?人生怕街面上以讹传讹,到宰相府下拜帖旁敲侧击,结果鞑子的话题还没聊两句,李相爷就长?叹一声,拂袖离去。
宰相的态度,坐定?这件荒谬之事竟然是真的。
礼崩乐坏,昏君当道,官宦消声,学子奋强!
他们以笔为刀,誓要?重振礼法纲常。
京城街面上一间茶楼,坐落在观星台边上,自顶楼包间眺望,能?把全京城的胜景尽收眼底。
眼下,整个茶楼都被人一掷千金包下,金主正坐在顶楼包间的临窗的那?张桌前,捧着一杯香茗轻嗅。
斗笠遮面,细软的宫纱垂下,让人看?不清阵容,但从披风里伸出来的那?只手,纤细柔白,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主。
“殿下,你这是鼓动他们造反啊。”
坐在贵妇对面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捋一把胡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就是楼下学子心中的文坛领袖李相爷,而能?被宰相称为殿下的,自然是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刮了刮茶水上面的浮沫,啜饮一口,望着下面激昂奔走?的学子,露处了一抹嘲讽的笑。
“到底是年轻人啊,就是容易被煽动。”
只要?学生中间有?人振臂一呼,他们就自发地行动起来,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别人计划之中的马前卒。
“大人说的,好?像是我?挑唆了她们一样,好?没道理。”长?公主笑道。
“明明天?下学子,都为李先生的马首是瞻。”长?公主停顿在这里,给了对面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没错,外面的风声都是长?公主和宰相放出来的,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就是要?在尘埃落定?之前闹得沸沸扬扬才好?,若是等到圣旨已下,她们便?回天?乏术了。
学生们在京城官道上集会,拉扯出横幅,讨伐那?个在皇上身边进谗言祸乱朝纲的监臣。
虽然人人都知道朝中无人能?左右皇上的想法,但平头百姓总不能?指着皇上的鼻子骂,难道还怕城门上吊死的无名尸不够多吗?
所以只能?拉出个奸臣来痛骂,不管这人到底是不是确有?其?人。
“这还只是第一步。”长?公主轻笑。
天?子脚下,学生闹事官府必然不能?不管,端坐在高楼上的长?公主和宰相,眼见着街角上冲出来一队带着杀威棒的衙役,他们和学生争执起来,后面逐渐演变为府衙队学生的单方面殴打。
日薄西山,闹剧散场,闹事的学生被关进大牢,只留下一地狼藉。
“接下来,就仰仗宰相大人了。”长?公主冲李相微微点头,宰相忙站起来还礼。
坐了一下午,长?公主也?乏了,她伸了个懒腰,出门扶着贴身嬷嬷的小臂,钻进了回宫的轿子。
宰相恭送着长?公主离去的方向?,浑浊的双目越发阴沉。
早在长?公主要?求他立刻放出消息的时候,他就过?问过?那?个给长?公主做事的戏子,当时他问:
“殿下就这样直接出手,皇上会不会觉察到方姑娘走?漏了风声?”
毕竟皇帝和大将军密谋的时候,只有?方巧荷一个人在场,她虽答应了皇上倒戈去那?边,可皇帝到底应该是防备着她的。
当时长?公主只停顿了一瞬间,抑或那?一瞬间的停顿都只是宰相的错觉,她说:“巧巧不是一直在被皇兄怀疑吗?多一分少一分的,又有?什么相干?”
那?个戏子豁出命来提醒长?公主,结果长?公主转头就把人卖了,这样的人让李相浑身发凉,好?像对于长?公主来说,成大事的路上抛下个把人,根本想都不用想。
Cut!
这个场景的戏拍完,场务忙着布置下一场,向?晚注意到傅笙就坐在场面,又拿着本子埋头写写画画。
向?晚抿唇一笑,施施然走?过?去,上场戏是长?公主私服出宫,她穿着窄裙披了个斗篷,走?起路来还有?几分飒爽。
“姐姐在写什么?”向?晚问。
“整个片场,也?就你和谢编喜欢边看?别人演戏边写东西。”
“在写......长?公主真不是个好?玩意儿。”傅笙从膝头的本子里抬起头,目光对上对面的向?晚,兴许是眼球没能?瞬间调整好?焦距,她的目光显得格外温柔。
“像你这样的坏人居然能?当主角,真是奇怪。”傅笙拿笔点了点本子上记录的长?公主故事线,揶揄道。
向?晚耸肩:“谁知道呢,可能?是写我?这个人物就是专门用来批判的吧?”
“不过?你也?真的很厉害,长?公主这个角色半点也?不像你,亏你驾驭得这么好?。”傅笙难得地赞叹道。
傅笙是个努力家,她对于向?晚这种天?才的感情一直很复杂,她一边羡慕着这种人,一边又看?不上这种人。
傅笙总觉得如果易地而处,她绝对能?比那?些号称天?才的做得更好?。
遇上向?晚,她才意识到,原来人的天?赋真的有?壁,她房间里厚厚的几大叠都是人物小传剧情分析和表演专业书,而向?晚的房间里,空空如也?。
她根本用不着努力,导演一喊开机她就天?生知道该怎么演。
“向?老师!”向?晚的小助理飞快地跑过?来。
“快去换装,下一场戏马上就开拍了。”小助理催促着。
傅笙和那?小助理视线相接,认出她就是头一天?跟着向?晚闯进化妆间的那?位,后来报警善后,都是她一手处理的。
傅笙微笑着向?她点点头,那?小助理一愣,突然给傅笙鞠了个躬。
傅笙:“?”
“别丢人了。”向?晚一把拉起小助理,给傅笙比了个再见的手势,抓着人就跑。
陪傅笙洗过?标记之后,向?晚和傅笙两个人经历的秘密又多了一件,每一个小秘密就像是一道绳索,把两个人缠得越来越近。向?晚好?像终于找到了最舒适的相处方式,不是故作亲昵,也?不是诚惶诚恐地讨好?,因?为她们现在真的很亲近。
傅笙望着向?晚离开的方向?,不自觉勾起嘴角。
她之前总觉得向?晚心思深,做什么都好?像时刻准备着给人下套,甚至因?为她有?感情诈骗犯的嫌疑,傅笙还有?意疏远过?她。
那?几天?,向?晚真是肉眼可见的低落。
现在,傅笙已经调整好?心情了,向?晚这小孩儿,拿她当个靠谱的朋友还不错。
很快下一场戏就布置好?了,是一场朝堂群像戏,长?公主并不在其?中,但处处都有?长?公主的影子。
次日大朝,百官列席。
有?人当堂出列,怒斥京城学子目无法纪,在天?子脚下聚众闹事。
那?人话音一落,另一派就有?人站了出来。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书生议政乃是古训,府衙不分青红皂白抓人,甚至还打伤了好?几个学生,这罪责不能?全归到学生头上。
两拨人争论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直接把皇上想压制的流言抖落在了明面上。
毕竟既提到了学子闹事,那?总归有?个闹事的缘由,缘由就是坊间传闻天?家有?意让守寡的长?公主再嫁于蛮族和亲。
“都是一派胡言,陛下该把造谣污蔑皇室和宰相大人的无耻小人统统发落下狱。”先前第一个出头的官员义愤填膺。
他这话说得很有?技巧,直接把皇上架到了火上烤。
皇上若是处置了学生,那?便?相当于亲口承认学生造谣污蔑,日后他再下旨让长?公主和亲,便?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可他若是不处置那?些学生,就好?像是传递出消息,那?些传闻确有?其?事。
本来皇上打算先捂着操作,然后一道圣旨尘埃落定?,给长?公主身上扣上为国为民的大帽子,这样宰相府也?不好?说什么。
但现在,消息走?漏得太?快,而且舆论明显朝着对皇家不利的方向?去了,长?公主在民间的威望高涨,此时再把她捧上为国献身的高位,显然已经不合适了。
皇上明白,这是有?人故意害他。
“区区民间闲言碎语,也?值得拉到朝堂上争辩?”皇上佯作大怒。
众大臣都知道皇上的脾气,见龙颜大怒,纷纷跪下请罪,只有?宰相仍立在堂下,拱手向?皇上请罪。
“老臣只有?一个儿子,他丧期未过?,坊间就有?这样的传闻,老臣......”李相说着,竟然哽咽了。
“那?些贼人真当臣一把老骨头入土了不成?请陛下为老臣主持公道!”宰相说着,冲着皇上行了跪拜大礼。
皇帝手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这朝堂上的每一个人他都能?杀,唯独这个又臭又硬的宰相老头他动不了,这人若是死了,那?些个酸腐文人非要?造反不可。
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现在的问题是,武将之中也?有?不少和那?些文臣同气连枝,能?保证皇权的绝对力量,其?实掌握在镇远将军这个背景干净的年轻人手上。
而这个镇远将军,才是一力主推长?公主外嫁的人。
皇上的目光在群臣的脸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年轻的镇远将军身上,他不怕李相领着人反了,但将军才是这朝局中最大的变数。
顷刻之间,皇上心里有?了决断。
“蛮族确有?求和之意向?。”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皇上身上,他难道要?承认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自作孽不可活的故事:
傅笙:拿那小孩儿当个靠谱的朋友还不错
向晚:!还只是朋友吗?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