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看了以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太皇太后沉默了一会,用手扶住了额头,“去将皇上喊过来吧。”
要是等真没了才告诉他,了不得要生出什么事。
乔熙知道胤礽面色青白冰冷时,只感觉呼吸都要停了。历史回到原点也挺好的的,若是历史时时刻刻都在改变,那保成,是不是也有可能早夭…
乔熙撑着梁九功,转头看向马佳氏,羞愧地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
“皇上去吧,长华这有我。”
皇上能在这陪了她几天,她已经满足了,就是她可怜的孩子,他从刚刚睁眼,才来到这个世界几天,就又要离去,为什么?老天爷到底为什么这么对他们母子!
乔熙在去太皇太后寝宫的路上,一直揪着报信的太监问,可怜小太监也不知道多少,生怕惹恼了又急又忧的帝皇,只能捡着那么一点信息翻来覆去的说。
当真的看见崽崽青筋爆出,闭着眼睛躺在那时,乔熙泪直接就涌出来了。如果是因为他带来的蝴蝶效应导致的崽崽死亡,也许他死都不能瞑目。
“玄烨…玄烨!”
乔熙回过神时,发现太皇太后一直在看着他,“皇祖母,怎么了?”
太皇太后微微红了眼,将他上下打量了,随后直接一把抱住,“这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再倒下了。”
胤礽醒过来时,只觉得头很疼很疼,似乎有人不断地用一根根细针扎他的脑仁,他睁开眼,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康熙,看着很是颓废,整个人似乎绝望到了极点,让人忍不住觉得此时的他,几乎能一碰就碎。他的身边似乎放着几个水壶,被用布包着,正不断散发着热气。
几乎每隔一会,乔熙都会站起身,看看胤礽的状态,试试他的体温,发现崽崽睁眼以后,乔熙楞了楞,努力眨了眨眼,发现真的不是错觉以后,他鼻子一酸,眼眶的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流出,带着嘶哑地喊道,“太医,太医呢,保成醒了!”
阿哥异常太医没看出来怎么一回事,现在恢复如初,他依旧没看出什么名堂,开了些不会出错的药,努力保持心态,却是全程胆战心惊。
乔熙又坐在胤礽跟前,看了他许久,直把胤礽看得浑身不自在。
“崽崽乖啊,阿玛先去弟弟那,过会再来看你啊!”
乔熙并不知道,小床上的婴儿,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至他的背影完全在婴儿的视角下消失不见。
长华是在乔熙的怀里咽气的,乔熙发现孩子一直不动不哭闹以后,看了眼马佳氏,喊来了太医。
太皇太后知道以后,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微微仰头许久,才转过头看向,“怪不得,怪不得玄烨这孩子之前总往钟粹宫跑,怕是早就知道了,苏麻喇姑,咱们大清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才一连出了这么多事?”
苏麻喇姑替老人家揉着肩,温声安慰道,“不会的,会过去的,否极泰来,之后好事肯定一件一件地冒出来。”
皇宫里早夭的孩子算上刚刚去世的长华,已经有七个了,这一套流程下来,宫人们也熟悉了,只是乔熙还是第一次经历。就在孩子去世的第三天,影一带回来一个消息,平南王尚可喜联合两广总督金光祖在广州与靖南王耿精忠交战,苦战四日,耿精忠惨胜。
败了……
乔熙在得知消息的一瞬间,大脑闪过了无数种后果,疼痛欲裂。朝臣众臣本就不信尚可喜,如今尚可喜又打了败仗,这几乎给了他们最大的理由。
“梁九功,外面风好像大了,是不是快下雨了?”
梁九功看了看外面,此时天色阴沉了下来,树叶在风中摇曳,哗啦啦作响,好似上天演奏的悲曲,“怕是一会就下了。”
乔熙以为,尚可喜战败的消息大臣们最早也是在明天知道,或者说,他们明天早朝才会提这件事。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大帮子人在雨滴落下后不久就到了。
“皇上,求皇上收回成命,尚可喜不可信啊!”
“皇上,此次战败,就有可能是尚可喜表面顺服,暗地里被耿精忠说服反叛,两人联合的。”
“三藩利益一致,不能不防啊!”
……
乔熙站在所有人的前面,面色如常,心里却比谁都煎熬。尚可喜这一战,具体情况他看了,不可能是被耿精忠收买了,双方损失都不小,做戏不可能做出这么大的代价,可有些执拗的大臣,他们只会看见听见他们所相信的。
“皇上,您不能再妇人之仁了!”
殿内跪了一地,乔熙沉着脸,打量着他们,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们是想逼死朕,逼死大清吗?别说尚可喜不会反,就是反,朕现在都不能撤他的职,否则就是告诉全天下的人,朕是一个朝夕令改之人,让吴三桂有更好的借口。你们就知道尚可喜败了,知道他怎么败的吗?知道他受伤多重吗?现在朕撤他职,代表什么?朕过河拆桥?这是将盟友往敌人那推啊!”
对于这些人给他的压力,乔熙不怨他们,他有后世的经验,有无数的探子,这些人能冒着他暴怒的风险来劝他,也算是对大清忠心耿耿的体现。可他仍旧只不住的焦躁,甚至不敢想,此时外头是怎么说他的。
雨越下越大,乔熙将所有人赶出去以后,静静地坐在书房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了,乔熙回头想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如果不是有康熙的记忆,如果不是爷爷奶奶去世的那一段经历,他想他已经被压垮了…
保成这几天态度愈加冷淡,看见他不哭不笑不吱声,看见其他人却还有反应…乔熙大脑空白了一下,随即站起身,立马跑了出去。
“皇上,皇上,外面下着雨呢!”
太皇太后看见身上湿漉漉的乔熙,吓了一跳,“你这是…”
乔熙回过神,眼神闪躲了一下,低下头道,“皇祖母,大臣联合起来,请求孙儿撤了尚可喜的职位。”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你怎么说?”
乔熙将之前的话复述了一遍,却又忍不住自我怀疑,“皇祖母,是孙儿…做错了吗,不该在这个时候,任用尚可喜。”
太皇太后其实也不觉得尚可喜可信,可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是进退两难,她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选择了相信她的孙儿,“你没错,既然做了,就要相信自己。苏麻喇姑,拿个干毛巾来,给他擦擦。”
乔熙抿了抿唇,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皇祖母,孙儿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孙儿想将保成接回去。”
殿里一下子安静了,在一旁的胤礽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转头打量乔熙。太皇太后沉默了许久,直视着乔熙的眼睛,最终还是妥协,“罢了,你接回去吧。”其实,上次保成莫名其妙异状时,她就想让皇上把人领回去了,没想到她还没开口,皇上就按耐不住自己上了门。
浠沥沥的小雨依旧绵绵不绝地从上空散落,化作一点一点的珠子,在地上炸裂。乔熙将孩子裹好,隔着布料抱着,感觉心里缺失的那块被补上了,“崽崽,阿玛想你想到疯了。”
胤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心里也涩涩的,康熙又一次刷新了对方宠爱他的极限。曾几何时,他能被人这样宠着念着…
太皇太后看着帝皇抱着皇子踩着水花的背影,又一次沉默了,手里的佛珠被不停转动,良久道,“保清如今三岁了吧?”
“是,长得可俊了,像个小仙童似的。”
“一直养在外头也不像话,让噶禄将保清送回来吧,也辛苦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