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帐篷的空间本来就不大，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生坐在一起就更显的逼仄。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夜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封年的脸还热着，他实在是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说出“哥哥我害怕”这种话。这也太那个了，游燃会不会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他兀自烦恼了一会，没忍住往游燃那看一眼。
每个帐篷顶上都有一盏小夜灯，昏黄的灯光下少年安安静静的坐着，嘴角微微勾起就连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笑意。
看起来心情很好。
封年突然就没那么不自在了，他假装受伤的问：“你笑我？”
游燃点点头：“是。”
封年：……
果然是诚实到让人无法反驳，他无奈的笑着说：“笑吧。”一个一米九的男生居然怕鬼确实挺好笑的。
“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每个人害怕的东西都不一样。”游燃对上封年的视线很认真的说。
封年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游燃说：“但是你不可以撒谎，害怕就是害怕没什么的。但是如果你不告诉我实话，我就不知道什么是你的禁忌。可能哪天就会主动或被动的让你面对你害怕的事。”
他的话有些拗口，但封年还是听明白了。一时间心口像是被填满了棉花糖，又甜又软，这人怎么会这么好。
“好的，哥哥。”
“我特别怕鬼，不敢一个人睡，能和哥哥一起睡吗？”封年面不改色的哥哥哥哥的叫，丝毫没有刚刚的心理负担。
游燃耳根被他叫的发红，除了封年还没有人用这种自带软糯的称呼叫过他。
“可以。”
“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封年没拒绝钻进睡袋里争取快点睡着，游燃就坐在离他不远处。他看着对方优越的侧颜慢慢就有了瞌睡。
他只记得他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游燃，那你害怕什么啊？”
游燃替他整理睡袋的褶皱，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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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年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鬼故事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睡袋睡着不舒服，硌得慌。他凌晨四点就醒了，而游燃还是保持着他睡前的那个姿势，竟是一夜未睡。
“哥，你该不会守了我一夜吧，傻不傻呀？快进去睡会。”
游燃摇摇头：“没有，睡了一会就睡不着了。”
“真的？”
“嗯，不骗你。”
封年看着游燃眼里的红血丝还是有些不相信，但是也没在追问下去。
“游燃，要不要去看星星？”封年呆坐了会突然提议，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去看星星又冷又困的。要是搁在以前，封年想想就觉得这种行为很傻逼。
但是他知道游燃会去的，所有就一点都不傻了。
果然游燃站起来下巴微抬，示意封年出来。
就算是夏天凌晨四点也还是很冷的，更何况是在这么空旷的山区里。封年刚出来就打了个喷嚏，他赶紧回去从背包里拿了两个厚外套。当时想着带着麻烦，用到的时候就很便利了。
天空已经有隐隐约约的亮色了，不是那种纯粹的黑，所以星星就显得没那么明亮了。
封年有些遗憾。
他转头去看游燃，穿着自己的外套风一吹冷的他整个人都要钻进去了，只留一颗毛绒绒的脑袋露在外面。看起来格外的乖。
抬头仰望夜空的少年眼眸清澈，星星倒映在眼底像是一条流淌的星河。
封年的心突然就不受控制的跳起来，一下一下的像是要冲破胸膛。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却意外的不排斥。
“你之前说，你赢了秦衡让我答应你一个要求，现在能说了吗？”游燃的声音很轻，在夜色的衬托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
“能。”
其实现在还不到时间，封年说了也怕游燃不答应，但是他这两天就有一种冲动不想再憋着了。
“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或者在同一个城市。所以，我想要你好好学习。”
“我知道我这样很不讲道理还有点无理取闹，但是我就是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我们特别契合吧。我也不是觉得你那种生活不好，就是想让你更好。我总觉得你不该是这样的。”
“好吧，我也不知道我乱七八糟的说了些什么东西。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答不答应是你自己的事情，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原因做你不想做的事。”
封年从来没有说话逻辑这么混乱过，游燃沉默了好久。久到封年开始后悔自己的唐突。跟个神经病似的，要别人放弃自己的生活方式。
“我很笨的。”
“如果以后你嫌我烦了，就和我说。”
“不要不理我。”
声音带着哭腔，游燃努力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最后还是决堤。
封年掰过游燃的脸，果然已经泪流满面了，他突然也有些想哭。
“别哭啊，笨蛋。怎么会嫌你烦，以后我逼你学习的时候是你烦我才对。”封年抹去游燃眼角的泪，想把气氛变的轻松一些。
“不是故意哭的，我说过的我比较容易流泪。”
“也不会嫌你烦。”
封年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游燃，你特别好。所以你不需要取悦任何人，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游燃红着眼眶点头。
“好啦，不要把气氛弄得太沉重了。呐，送你的礼物就当是给小徒弟的见面礼了。但是你要回去再拆，好不好？”
游燃说好，接过封年手里的古香古色的盒子心里很是释然。
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对封年的悸动是因为什么了，他那么好，喜欢他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了。
他两次出现在自己一潭死水的生活里，成为了他的光。
这一次，他想逐光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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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露营结束了，游燃回家的时候游霆在客厅看电视。
桌上摆了好几道菜，每一道看起来都是精心烹饪过的不难看出做菜人的认真。
“燃燃，爸爸听说你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了。玩的开不开心？前几天是爸爸不好，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赔罪好不好？再原谅爸爸一次，爸爸以后不会了。”
游燃心里一片冰凉，桌上的几个菜没有一个是他偏爱的。是那个女人还在时经常出现在餐桌上的菜。
“开心，我吃过了。”
游霆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游燃没有回答，之前封年问他害怕什么的时候他就想了，鬼哪有人可怕啊。
尤其是一个喜怒无常的，被世人冠以父亲称呼的人。
没人知道，被外人称赞儒雅斯文的独自抚养儿子长大的单身父亲在家里是怎样一个人。
上一秒笑着和他说话关心他，下一秒就能毫不留情的往他脸上甩巴掌，事后再道歉然后开启下一轮循环。
但可笑的是每一次游燃都留恋那一点温情，陷入虚假的困境里。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和朋友在外面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游霆又要一巴掌打过来，这次游燃躲开了。
“她走了，不是我的错。你不能每次都把你的错误发泄在我的身上。”
“我以后不会为你所谓的恶心的爱情买单了。”
游霆愣在了原地，他巴掌还举在半空看起来颇为可笑。
游燃反锁了门。
小时候他不懂为什么别的小孩可以躲在妈妈怀里撒娇，而他的妈妈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他以为是自己不够乖，所以努力变的更乖顺一点。
不争不抢，就算被别的小孩欺负了也一声不吭。
可是妈妈还是不喜欢他。
后来，妈妈离开了这个家。爸爸也像变了一个人，他开始动不动打骂自己。有时候游燃自己乖乖的在房间写作业也会被游霆拖出来用各种理由打一顿。
打一顿，再喂他吃颗糖，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后来他终于知道了原因，他是游霆强迫妈妈才有的孩子。谁又能喜欢上被强迫才有的孩子呢？估计生下来的时候都想把他掐死吧。
可在游霆看来，那是他高贵的爱情。是他放弃一切还是爱而不得的爱情。
他因此怨恨游燃，因为没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可那个女人走了没有一丝留恋，是游燃没留住她。
就连他的出生都是为了他绑住那可笑的爱情。
回忆总是痛苦难熬的，游燃抹了把眼泪打开了封年的礼物。
盒子里躺着一枚做工精巧的平安扣，在灯光下散发出柔和的色泽。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有瘦金体写的四个字。
——岁岁平安。
游燃，我要你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