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吗?”
游怀喜等了会,不见季沉回话,不由得主动开口。
电话那边很沉默,只有很轻的脚步声和浅浅的呼吸声。
游怀喜侧头,透过窗台看了眼天,一片黑暗与深沉的夜景融为一体,不用看时钟他都知道很晚了。
“你在外面?”
“嗯。”
“你……”
游怀喜很想问问他这个点在外面干什么,和谁一起的,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他摩挲两下手机,轻轻道,“有点晚了,早点回去吧。”
“出来买点东西,一会就回去。”
听见这报备行程的话,游怀喜一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疼的原因,他总觉得心里酸涩涩的,特别难过。
“……嗯。”
游怀喜垂下眼,想说点别的,比如附近超市大促比如外卖软件上又开了家很好吃的新店……
想说的很多,想从里面挑出最有意思的话题,可好像他的生活附近萦绕着的都是些繁琐的小事。
如果放在以前他从不会觉得这些是琐事,可现在……就连他也觉得这些东西无聊透了。
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小了许多,那声微不可闻的“嗯”季沉差点没听见,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还是通话中,这才轻缓眉头又将手机贴在了耳边。
他垂眸看着手上拎着的白色塑料袋,加快了脚步,“头疼?”
低沉冷冽的声音在游怀喜耳边响起,不知为何游怀喜竟从话里品出了些担忧。
“啊……”
游怀喜扯了扯嘴角。
听着从耳边传来的熟悉的声音,他放松了不少,彻底卸掉了打游戏时的专注劲,懒洋洋的瘫在靠椅上。
他伸出手背抵着脑袋,轻轻揉了两下,低声叹息,“还好,可能游戏打多了。”
“注意身体。”
季沉的声音冷冷的,游怀喜也不在意。
“知道了,谢谢你。”
不管这通电话的起因是什么,但这会儿整个人都不舒服的时候他还是很乐意听季沉说话的,说什么都好,只要是他,连呼吸声都可以。
游怀喜蜷缩着身子,脑袋贴在膝盖上。
即使电话安静的像是从未接通一样,他也固执的维持着接电话的动作,直到浅淡的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到家了吗?”他问了句。
季沉沉默一会,手机换到了另一边,“嗯。”
“那我挂——”
话还没说完,游怀喜背对着的房门传来了敲门声打断了他,游怀喜不解的回头看了一眼。
“开门。”
脑子可能真的有点神志不清了,游怀喜居然听不出这声音到底是从门外传出来的还是手机,他低笑着摇了摇头,“我先挂了,我家好像来人了。”
说完便不等季沉再回复,直接扔了电话朝门口走去。
座位到门的距离不过十来步,但游怀喜可能是真的不太舒服,晃悠了两下才打开门。
背光而站的人手里还拿着手机,听见开门声缓缓抬头。
游怀喜茫然的盯着季沉看了会,“你又喝多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游怀喜脑袋疼的晕晕乎乎的,他费力的想要猜出季沉来这里的目的。
季沉没回答,冷着脸绕开他进了屋子。
“你不是说你回家了吗?”游怀喜呆呆的跟在后面。
“头还疼吗?”
季沉突然停下步子,来不及闪躲的游怀喜直直的撞上了身前人的后背,他脑袋懵懵的,揉着鼻子后退两步,还没完全退离就被一只手揽入怀中,温热的体温一瞬而逝。
季沉只将离远了的人拉到了身边就松开了,他伸手探了探游怀喜的额头,不烫,“只是头疼吗?”
没等游怀喜回答,季沉的手就已经摁上了他的太阳穴,不轻不重的力度刚好缓解了他胀的生疼的脑袋。
游怀喜舒服的眯起眼睛。
季沉眸子一暗,抿起嘴角,“你直播的时间太长了。”
“嗯?”游怀喜睁眼,怔怔的对上季沉的视线,内心的疑惑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直播的……”
“你没换号。”季沉轻轻抿唇,开着直播号还没换过能认出来自然不奇怪。
单凭声音季沉就能认出他了何况又是开半身摄像头又是开大号的。
然而游怀喜却因为季沉的话呆在原地,莫名想起了第一次直播的那些胡言乱语,他脸皮有些发烫,抹了把脸拍开脑袋上的手。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看直播……”
“才有的爱好,不行吗?”季沉收回手,将提着的塑料袋放在桌上,“我刚看你……”
他顿了顿,换了个说法,“我刚听你声音不太对,估计是病了,来的路上买了些药,这个是治头疼的。”
蓝色的药盒递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算了,”季沉绕过游怀喜,捏着药在房间里走动,“有热水吗?”
“有。”游怀喜嗓子有些发哑,喉结哽动了两下,他后退靠在床边,闭了闭眼,“在桌子下面。”
“很难受?”季沉注意到了游怀喜的动作,眉头一皱,走到衣柜里挑了个外套,“起来,去医院。”
游怀喜用手肘遮住眼睛,声音哑了许多,“不是因为头疼。”
确实很难受,但却不是因为头疼。
“你真的很闲啊。”游怀喜扯起嘴角,“大半夜的,就为了来给我送药?”
季沉没有说话,只认真的盯着游怀喜看了好一会,似乎是在确认他的话有没有造假。
“不要硬撑。”季沉没有否认。
游怀喜一怔,像是始料未及,先前硬扯起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要笑不笑,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
游怀喜局促不安的看了季沉几眼又匆匆撇过视线,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你接下电话吧,响挺久了。”
季沉看了游怀喜一眼,将衣服重新挂回衣柜,这才垂眸看向手机,来电显示是季然。
“哥?你在哪?”
“你很闲?”季沉显然并不太想搭理他。
季然一噎,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直播间里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桌面,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他哥从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没过多久再次从直播间里传了出来。
显然季沉也注意到了很低微的从季然那里传出来的回音,他抿抿嘴,目光不确定的看向屋里的电脑。
“你搞什么鬼?”
“什么我搞什么鬼?哥!这就是你说的出去散散心?我刚就想说你了谁他妈大半夜出去散心啊!”季然忍无可忍,声音都拔高了调,“还带着药散到别人家去!你这不能说是毫无目的,简直就是目标明确!太舔……太甜了!”
季然咬着牙把“舔狗”两个字收了回去。
被揭穿的季沉神色不变,只因季然越来越大的声音而微微蹙眉。
“你很吵。”
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徒留一阵忙音气的季然七窍生烟,他扔下手机,拉回键盘噼里啪啦的开始打字。
【头顶青青草原:你们都不睡觉的吗全搁这听墙角无不无聊】
【我听的不是墙角,是家长里短】
【明明就是爱情,深夜十一点的止痛药,太宠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哥哥也看直播】
【呜呜呜请问直播间里还藏着什么声音好听的小哥哥吗,戳我就现在】
【我已经脑补完了,冷漠霸宠攻x口嫌体正直主播受】
【头顶青青草原:能不能少点废料,就问你们能不能少点废料】
【头顶青青草原:我白天看你们磕的cp明明还不是这一对】
【头顶青青草原:爬墙这么快,你家主播到底是万人迷还是中央空调,搁谁那都有cp呢】
【不看滚好吗,就你有嘴叭叭叭】
【吃鹤顶红拌饭长大的?嘴那么毒!】
【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管好自己的嘴吧!】
……
眼瞅着弹幕就已经撕起来了,季然新仇旧恨加一起简直杀红了眼,疯狂的噼里啪啦,将键盘侠演绎的淋漓尽致,然后直播被断开了。
【一定是刚刚那通电话打的】
【我们中居然出了叛徒】
【呜呜呜没有声音听,走了走了】
【我们中居然出了叛徒】
【我们中居然出了叛徒】
叛徒季然:“……”
这通电话结束的很快,季沉挂了电话,冷冽的目光在触及游怀喜的时候放柔,片刻扯起嘴角走到他桌前,直接拔了电脑插头。
游怀喜怔怔的看着他的动作。
“你直播没关。”
“……”
一直盯着季沉的游怀喜石化在原地。
果然萌新主播,事故不断。
他神色复杂,一言难尽的看向面前的人,“我……我刚刚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季沉走到桌边倒水,温度似乎太过烫嘴于是将杯子放在一边,“现在直播关了,该不该说的都可以说。”
“……我谢谢你?”
瞧着季沉一副咱两有鬼的样子,游怀喜没忍住忽的笑出来,感叹道,“你这么一拔插头……”
估计明天小h文都能出来了。
季沉没说话,盯了会游怀喜,将水杯递到他手上,又拆了两粒药示意。
这回游怀喜的“谢谢”诚恳了不少。
两个人面对面,谁也没有再开口。
上次这么安静的坐在一块还是一个多月前,但那次不一样,游怀喜内心其实带着很多的忐忑很多的不好意思,很多很多的不确定。
毕竟他俩这称得上是网恋的关系,可不真得紧张一下吗?
游怀喜两手撑在床板上,仰头看向面前的人,幽幽灯光落在他的脸上,目光深邃而又安静。
“你……”
沙哑的声音从喉间发出,不用想也知道这声音多难听,游怀喜赶紧住了嘴,低头又抿了几口温热的水,他抱着杯子道低头看着倒映在水面上的自己。
“我们要这么杵着到什么时候,还挺诡异的。”游怀喜捧着杯子乐道,“你看我这小破屋,收留你一晚也没位儿,要不咱们随便聊聊,然后就……明天再见?”
季沉看着他,眼底的光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是吧哥,聊个天也得我起头?”游怀喜无奈的扯扯嘴角,先前的药效发挥起作用,比起聊天他这会更想睡觉。
但眼前这尊菩萨总不能让他一直干站在这,游怀喜还记得那个疯狂的晚上,自然也不想在两人关系这么尴尴尬尬的时候留他过夜。
于是游怀喜开始发挥自己剩余的还在运作的大脑竭尽全力的寻找着话题。
“刚刚电话是谁打的?他是在看我的直播吗?”
“季然,在看。”季沉言简意赅,丝毫不体贴游怀喜找话题的困难。
“季然?”游怀喜呐呐的重复了下,这名字一点也不陌生。
他的脑海里开始搜寻起有关这个名字的记忆,这会儿莫名的就想起那天晚上季沉压着嗓门的弟弟。
当时因为季沉手机里备注的是弟弟,所以游怀喜并不知道他弟弟就叫季然,这会儿想起来季然的行为怎么看怎么诡异,明明白白的昭示着“我不对劲”。
季然……纪然……
本隔着电子设备的声音和现实真人,游怀喜是没把握确认身份的,但季然的不打自招却是让他几乎确定。
他半眯起眼,看向季沉,“这名字我听过。”
“嗯。”季沉神态不变。
“上次……”游怀喜顿了顿,“拿平底锅砸我的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