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临清看向窗外。
深蓝的天际线上晕染了一点虾红色的晚霞,色彩交织极美。
他这才?后知后觉，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每次自?己沉浸式进行?创作时都会忘记时间的流逝。
“这里有洗手间吗？我想洗个手。”戚临清边问边轻搓腕上的墨渍。
老?板这才?如梦初醒，慌忙点头?：“有！有,就在?入门?处右手边。”
戚临清：“好谢谢。”
然后转身去了洗手间。
他这一走,女员工才?小心翼翼地问：“老?板，他是不是很厉害啊？”
她们知道老?板也会国画，肯定比自?己了解更多。
老?板：“废话！”
今天这件事让他明白了,下次不能以貌取人。
女员工：“我感觉也是，看他刚才?画得?又快又好.....”
另一名员工还拍了戚临清作画时的照片和短视频，忍不住发了一条朋友圈。
老?板赶紧让她删除,“你疯了？他可是戚家少爷，你要是乱发到网上小心找你麻烦！”
员工把朋友圈删了，犹豫着却?舍不得?删手机里的备份。
.
戚临清洗完手走出来。
他礼貌地问老?板：“您觉得?我还可以吗？”
老?板心想你要是还不可以那估计就没人能行?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这家小淘宝店可能容纳不下这尊大佛。
方圆画斋走平民大众路线,一幅定制国画价格往往就在?3k＋左右。
用价格衡量画的好坏是最简单的方式。
他以前?请来的那些画匠师傅，这个价格还算物有所值。
可如果换作戚临清.....简直是在?白菜价大甩卖。。
戚临清见老?板久久不说话,内心咯噔了一下。
难道对方不满意？
老?板深吸一口气，“咱们先不说这个...”
戚临清上辈子?被?顾主拒出很多次,闻言心顿时凉了半截。
老?板指着桌上的画,接着道：“...这幅画能卖给我吗？我愿意出价一万。”
戚临清一怔。
老?板以为他嫌少,“那一万五？再多我也给不起了。”
戚临清看了眼那画，又看了看老?板。
他心中像被?钩子?扯了一下,溢出难以形容的欣喜。
“可以。”戚临清开口才?发现自?己喉间干涩得?厉害。
他都想象不到自?己随便用来炫技的画还能卖这么多钱。
老?板当场给了戚临清现金。
老?板知道或许有可能压到更低价,因为眼前?的少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画能值多少。
但他并没有。
“你真的想来我这里工作吗？”老?板再三确认。
“嗯。”
戚临清寻思着一幅两千,积少成多后也能赚不少了。
只要自?己够努力，未来肯定能拥有存款。
老?板：“那我给你再另开一个宝贝链接吧，你的定制画价格肯定得?更高,最起码一万起步。工资我也不给你固定开，就客户购买一幅画，我跟你三七分好了。”
戚临清：“我三你七吗？”
他在?心里算了一下这样自?己也能赚3k，顿感喜悦。
老?板：“.....不，你七我三。”
老?板看向少年?，真的纳闷了。
年?轻人，你对自?己的实力到底有什么误解？？
.
这一天戚临清回到家心情颇好，晚上还多吃了两碗米饭。
如果真像老?板所说，一幅画能分到七千元，他再勤快些，估计很快便能赚到搬出戚家租房的钱吧。
只是戚临清忽略了一件事——
现在?愿意在?淘宝APP上花这么多钱购买国画的人，寥寥无几?。
-
几?天过去，戚临清一直没有再收到老?板的消息。
他特意打了个电话过去询问，却?得?到对方无奈的答复：“暂时没有人买。”
戚临清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不过他在?底层混迹这么久了，心态很好。
叹气归叹气，然后继续画画。
这天放学，燕琼芳让他准备一下礼物，周末去参加外公的八十大寿宴。
外公喜欢古画文玩，但为人节俭，不喜子?女为自?己特意花重金购置。
燕琼芳知道这位老?人家之前?很厌恶戚临清乱花钱、乃至赌博的奢靡作风，甚至气头?上来了还用骂人的语气当场教育过戚临清。
所以她这次很想缓和一下他们之间僵持的关系。
戚临清：“准备什么礼物？”
超过五块钱的话他需要考虑一下。
燕琼芳：“要不送幅你自?己的画？外公肯定会喜欢。”
戚临清点点头?，心想这个不错，主要还不用花钱。
他书房里有不少剩下的习作，可以选一张包起来送给对方。
.
.
时间一晃到了周末。
外公燕襄家在?H市，从B市开车过去需要三个小时左右。
戚临清一大早起来浇花，吃了早饭、看报后才?和其他人上车。
戚家五口人出行?，换了辆加长?林肯。
前?后位置隔开，戚临清独自?靠在?沙发上小憩。
期间戚英俊从冰箱里拿了饮料，问他喝不喝。
戚临清摆手拒绝。
戚英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包里取出保温杯，拧开盖子?喝茶。
那是什么茶来着？戚英俊依稀记得?，对方今早让保姆帮忙泡了西湖龙井。
“你这个年?纪喝茶还太早了，喝牛奶吧。”戚英俊晃了晃手里的旺仔，又道：“或者奶茶也行?，等下路过服务区我去给你买。”
戚英俊记得?戚乐乐就很喜欢喝奶茶。他心想这些才?应该是一般小孩喜爱的饮料。
戚临清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那个牛奶和奶茶里含糖量很高，吃了反而更不健康。”
戚英俊：“......”
他弟弟现在?活像个养生达人。
-
燕家是书香世家，在?H市的房子?是一栋民国时期留下来，翻修过的四进古宅。
燕襄当年?曾是西南大学教授，桃李满门?。他出版过几?本文艺风俗书籍，虽然现在?退休了，但名声犹在?。
今年?他八十大寿，甚至还有不少以前?的学生从全国各地，甚至国外大老?远地赶来祝寿。
下午，戚家的车抵达燕宅门?口。
戚临清透过车窗看到外面那门?庭若市的景象，被?周遭的古瓦砖墙触动到了，不禁有些怀念。
以前?小徒弟家过节也是如此热闹。
燕琼芳下车，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去房间放东西。
燕家人不多。
燕琼芳是老?爷子?独女，从小受尽宠爱。
她的卧室在?二楼，采光最好。
本来隔壁次卧以前?是给戚乐乐小住的。但燕老?爷子?注重血缘，知道他不是亲生的以后便把房间腾空了出来。
现在?戚临清被?燕琼芳带到了这间次卧。
戚乐乐却?被?安排到一楼客房。
燕琼芳把钥匙给他，说：“你今晚住这儿，床铺被?褥什么的都已?经换了新的。衣柜里有新睡衣。”
戚临清放下包，问：“这里不是戚乐乐住的吗？”
他记得?文里有提过。
燕琼芳：“老?爷子?想让你住呗，这间有阳□□卫，还有个小书房，你住着也舒服些。”
戚临清点点头?，看向窗户旁边的雕花木桌和书架，光线也上佳。
很适合他画画。
八点，燕家准时开宴。
宅子?里七七八八摆了十几?桌熙熙攘攘坐满了人。燕家还特意请了外边的五星级酒店大厨。
燕老?爷子?的这次八十大寿，可谓是办得?热热闹闹。
戚临清能察觉到燕襄对自?己的冷淡，没说话，垂眸夹菜。
但没吃几?口，他就看到燕襄颤颤巍巍地指着自?己像亲朋好友、来往宾客介绍：“这是我外孙。”
至于戚乐乐，明明在?场的人都知道他。
但他坐在?旁边却?像个隐形人，像是被?老?爷子?特意忽略了。
戚临清觉得?这位老?爷子?还挺矛盾的。明明不喜原主，在?各种方面却?又明摆着偏心。
宴过中旬，不少宾客开始送礼。
戚乐乐也紧跟着拿出了礼物，一只装在?木盒里的民国鼻烟壶。
他知道燕襄喜欢抽老?烟。
这不值多少钱，却?是一份很细致的心意。
燕襄看了眼盒子?，微微颔首。佣人察言观色，接过它放到一旁。
那里已?经堆满了礼物。
戚乐乐见状抿了抿唇，心里有些难受。
以前?燕襄明明挺疼他的......
燕琼芳推了一下戚临清，示意他也赶紧送礼。
这可是在?老?爷子?面前?刷好感度的最佳机会。
戚临清酒从包里掏啊掏啊，拿出了一卷装好的习作。
因为是送给长?辈，他还特意仔细包了一下。但没想到经历旅途坎坷，如今卖相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燕襄又不是他的顾主，卖相差点儿也无所谓。
戚临清稍稍抚平边角的褶皱，便把画递给对方，简单道：
“祝您生辰快乐，寿比南山。”
燕襄浑浊的眼珠子?都瞪大了少许，估计是被?这皱巴巴的画纸给惊到了。
燕琼芳忙补充：“爸，这是临清画的，他刚在?市国画比赛里拿了一等奖。”
燕襄不怎么关注网络新闻，压根不信。
他对戚临清的印象就是虚荣、奢靡无度，还眼高手低。
这样的孩子?，不可能学进国画。
不过燕襄对这张画纸还是有些好奇。
这到底是戚临清画的，还是他找人代的笔？
但当着在?场这么多人的面，燕襄没好意思直接打开。毕竟家丑不能外扬，他也得?维护一下这孩子?的面子?。
......
B市，钟家别墅。
吃过饭，钟宸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淘宝。
自?从学会使用这个新兴的网络购物平台，他经常会在?上面买东西。
反正?只要手指轻点就能付款下单，送货上门?轻松便捷。
钟宸浏览着首页的【猜你喜欢】。
【粉色男士居家薄款冰丝睡衣-699】
他顺手点了个领劵后购买。
【方圆画斋国画定制山水画水墨工笔画纯手绘·家庭装饰·作业代画·任意题材（大师之作）-10000+】
钟宸看到这里目光一凝。
商品页面上照片的梅花图，和他师父曾经画过的许多技巧、细节处有些相像。
钟宸点开大图，仔细看了半晌。
他开始联系客服：［商品上的梅花图是你们店师傅画的吗？］
客服秒回：［是的哦亲亲］
钟宸立刻返回去拍了十个。
客服：［亲亲是要定制十幅画吗？这边有什么特殊需求吗～～］
钟宸：［不需要十幅，画一幅就够了］
客服：［喵喵震惊.jpg，不好意思这边能问下亲亲为什么吗？］
钟宸：［你们卖得?太便宜了］
客服：［……］
对于钟宸而言，不管这位画师是谁，对方既然沾了师父的光，入了他的眼，他不介意多砸些钱。
……
戚临清吃着饭，忽然接到了老?板打来的电话。
他跟燕琼芳说了声，拿上手机离席。
刚一接通，电话那头?便传来老?板激动的声音：“来单了来单了！还是个大单！”
戚临清也很高兴，忙问：“什么类型的？顾主有题材要求吗？”
“这倒没有，四尺三开，他备注说随你发挥。”
戚临清：“那是一幅画对吧？”
老?板：“其实他拍了十个链接。”
戚临清愕然，“十幅？？”
老?板：“呃，倒也不是。虽然他拍了十个，但是只让你画一幅。”
戚临清更吃惊了。怎么现在?还有这种人？是钱多了没处花了吗？
老?板：“可能因为我把你那幅梅花图拍照当做了宝贝链接图片。我刚去问了，他旺旺回复说你的画价格太便宜了，估计是觉得?你的画应该值更多钱。”
戚临清惊讶之余，只能想到是否自?己的气运最近变好了，竟然能碰上这般大方的顾主。
按照分成，十万块钱，他能拿到七万。有这笔钱，他完全可以搬出去住了。
戚临清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
等挂了电话，他已?经完全等不及，感激之情充盈肺腑，立即就想给这位善良大方的顾主画画。
戚临清来这里时，包里也随身带了便携的画具，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这是他的职业习惯，无论去哪里必带家伙什。
戚临清回去跟戚父母说了声后，便匆匆回卧室，在?小书房里开始起草画稿。
……
晚宴一结束，燕襄便打开了那张画纸。
看完，燕襄的面色顿时就不太好看了。这小子?莫不是觉得?他年?纪大了老?花眼认不出这是代笔？
燕襄对国画相当有研究。
他一眼就看出这虽然是幅习作，但笔力遒稳，没个十几?年?功底绝对下不来。
戚临清能骗过燕琼芳，却?骗不了他！
燕襄表情一冷，当即拄着拐杖，慢腾腾地向宅子?二楼走去。
他想着这孩子?从小被?遗丢在?外面，生活在?农村，又没受过多少正?经教育，其实也怪可怜的。
对方染上一身坏毛病，燕襄其实能理解。
但他这暴脾气，实在?忍不住想教育。
“外公你小心台阶！”戚乐乐路过看到燕襄连忙想上前?搀扶。
燕襄却?没理他，兀自?吃力地一步步走着。
戚乐乐生怕他摔倒磕着碰着，便一直跟在?身后。
燕襄到二楼次卧门?口，也不敲门?，就直接拧把手——谁家长?辈教育小孩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客气？
门?没锁。
他推开便走了进去。
霎时，正?在?桌前?画画的戚临清听?到动静，抬起头?惊讶地望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沉思，今天又没有准点更新，我决定明天加更谢罪TT
（ps：还有一个中奖的读者没写地址，看到后麻烦填一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