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起的要求,崇安帝是应了。
寝宫内只余帝后,听着身旁啜泣声,崇安帝便知皇后还未睡。
他叹口气,揽住发妻。
“好了,人平安找回来了不是?”
心心念念的长子,以这种惊喜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确实是做梦也未曾想过的。
皇后抹掉泪水,却有更多泪源源不绝涌出。
“那孩子记得上元节那日!那么小的孩子,亲眼见到那些,我……我心疼啊,陛下?!”
事后去寻人的侍从回报过当日现场状况,血水都从高楼流下?,栏杆和地板上的血迹怎么刷洗也洗不去,皇后当时听了就做了连夜的恶梦,何?况是那时不过六岁的她的孩儿!
那是何等冲击?才让他都忘了过往岁月?
他又是经历过什么样的苦?把?护他长大的李大人看得那般重?
越想,皇后这心就好像被人紧紧攥着,怎么也透不过气来。
崇安帝叹道:“人还活着,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况且……他确实被教得很好。”
知恩图报,却又沉得住气。
不对程名出手是因十年前他也不过稚儿,做不得主,所?以他目标仅在刘相一人。
这孩子长得比他想象中更加出色。
“这些年来我们不曾为他做过什么,既然他有想做的事,心中也有计划,那咱们能帮便帮,看他这雷霆手腕,镇不镇得住底下?人。”
能,那便不用他再出手。
倘若火候稍差,他也会暗地里帮着添柴,亲手将他亏欠多年的儿,送至龙椅之上。
……
京城宋府。
“姑娘,夜深了,该睡了。”
玉露提着烛火,照亮宋芙桌上的图画。
几个糕点模子,有花的动物的,宋芙在绘制的鸟儿身上勾出最后一笔,这才放下笔,揉了揉几欲发僵的肩膀。
京城不比惠城,房里嵌了夜明珠还能亮若白昼。
宋芙眨了眨眼,眼睛也确实有些酸涩。
“知道啦,这些明早帮我找铁匠打成模子吧。”
这趟跟来京中,为的不光是照顾宋裕鄞的吃食,宋芙也打算在京里开一?间千糕坊。
京中贵人多,那么精致有趣的糕点,想来也能试试贩卖。
玉露接过纸张,应了声“是”,却迟迟未退下?。
宋芙无奈,离了桌子躺到床上,玉露这才熄了烛火退下?。
黑夜中,陌生的环境。
宋芙翻了个身,还没有睡意。
她从枕下?摸出绣好的荷包,透过微弱的光线和手指触摸的触感来感受其上图样。
青青绿竹,直直挺挺,还有叶缘颇有些歪的竹叶。
宋芙面上微热,她的绣功还是不到家。
其实本来是想绣小狗儿的,但是一来没人在绣狗子给人当荷包,二来……对她而言,狗子比起竹子,实在是难度更高了些,宋芙自知自己能力,只好选了简单的练练手。
虽然只有两根竹子,但她可是绣了许久的呢。
摸着摸着,她不禁想到要赠与荷包的对象。
他总是不苟言笑,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近日同她在一块儿时,他才会露出浅浅的笑。
那人笑起来时眼里倒映着她的模样,一?闪一闪,好似天上星子落入他眼中。
宋芙捏紧荷包,小小声喃喃道:“也不知道阿起喜不喜欢?”
好想早点见到他,把?这个“回?应”,亲自交付到他手上。
宋芙面带腼腆的笑,一?想起他,心中便如裹了蜜糖,心情?都变得愉悦。
翌日。
宋芙与玉露上街。
她们去看过买下的铺面,让人重新修整,也去铁匠铺交了模子的图纸以后,主仆俩带着护卫逛逛,也会买下其他糕饼店的点心尝尝味道如何?。
宋芙细细品尝,舔掉唇上的碎屑:“味道很好!”
能在京城做起生意的店家,滋味必是不差。
有的店家零卖的有之,让顾客尝过味儿之后,想以更精致的礼盒包装送人也有之,两者价格不同,依据包装的程度,单价更是不同。
这点是宋芙未曾考虑过的,她便每种包装都买了,打算回?去好好研究。
玉露问她:“姑娘是打算仿效他们的形式吗?”
宋芙点点头又摇摇头。
“包装的法子可以仿效,具体怎么包装、用什么包装,那还得我自个儿想呢。”
买回去可不是为了怎么抄,为的是怎么激荡出新点子。
毕竟是自己的店、自己的的糕点,宋芙当然也希望所?有都是自己的构想而成。
即便需要借助外力?来引发灵感,但真正能让她拥有成就感的,还是自己想出来的才有意思啊!
否则就会变得如万福斋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那并不是宋芙想要成为的样子。
回?到家中,却发现家中忙成一?团。
宋芙将买回来的糕点置于桌上,把?宋裕鄞也能吃的几样摆到他面前,问道:“这是在忙什么?”
大哥宋裕进忙着指挥商队的人将一?些木箱和布匹往外搬,忙到都没空坐下?来品茶,接过杯子仰头就一次喝干,抹了抹嘴继续发号施令。
宋裕鄞慢条斯理拆了包装,打了个呵欠,全然不似备考的考生。
不过他这人向来如此,别人没日没夜闷头读书,他就是有那个体力?日日游山玩水,考出来的成果还是要比别人好,真真人比人气死人。
他捏了块糕点,咽下后才缓缓道出原因:“宫里谣传找到失踪多年的太子殿下,二三皇子和永嘉公主也游历回?京,宫中要举办场宫宴来着,这不,京中受邀人家家中有适龄贵女的,不就都开始忙着买布裁衣裙挑头面了吗?”
这样一说宋芙就明白了。
她大哥这趟从惠城带来的商品,可不就布匹和宝石最多吗?
把?先前在南洋得的几乎全带了过来,难怪忙成这样,大哥却笑得合不拢嘴呢。
本以为这事跟他们家也就生意上能挂钩而已,宋裕鄞又尝了另外一?个口味的糕点,喝口茶润喉后再道:“哦,对了,我们家也收到邀请。”
宋芙疑惑:“什么的邀请?”
只见他二哥扬了扬手中帖子,慢悠悠地道:“宫宴的邀请啊。”
第一时间,宋芙以为宋裕鄞在开玩笑。
可接下?来他却同宋裕进开始谈论要为她留哪个色的布匹和头面,要让宋芙参加宫宴所?穿,越听,宋芙越觉得这事不似玩笑。
“等等等,为什么这邀请会发给我们家啊?”
他们明明前几天才到的京城不是?
兄弟俩望着她,宋裕进想了想,说道:“去了不就能知道为什么了吗?”
宋芙:“……”
好、好像也挺有道理。
兄弟俩在宋芙离开后对视一?眼,宋裕进也在此时才终能坐下?,好好用一块糕点。
“你听说了吗?”
宋裕进吃相豪迈,直接一?口一个。
弟弟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乍听便知宋裕鄞要说的事情?为何。
他点头:“嗯,那个疑似失踪多年的太子殿下,目前听说还未证实身份,但听说那人是惠城的乞儿出身。”
同是惠城来的,对这地名不可能不敏感。
更别提这谣传的主角,疑似还与他们宋家脱不开干系。
“大哥觉得是他吗?”
“八.九不离十吧。商队的贵客本来也搞得神?秘兮兮,陈太守哪来什么远房侄女?就算真有,怎会放任他们兄妹进京?何?况他们与岑家那边又像沾亲带故的,本来想不通的,把?这些人往宫里那些贵人身份上安去,可不就恰恰好了吗?”
宋裕鄞猜的也差不多。
倘若真是如此,宫宴特意邀请他们宋家,也就说得通了。
起码得亲眼确认情况,他们才能安排后续事宜。
更别提这还攸关宋芙,更是让他们大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