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安帝摆了摆手:“让人?进来吧。”
小太监前去回话?,不多时,程另眉眼含笑,大步迈入,脸上没有丝毫长途跋涉的疲惫,依旧是那张光彩照人?的脸。
程名见他那副样子,在心里忍不住“呸”了一声。
装模作样!
只有永嘉察觉不对劲。
她眉头拧起,往后看了看,并未看到阿起身?影。
人?呢?
尚疑惑着的同时,程另已到近前:“见过父皇、母后、二皇兄、永嘉妹妹。”
崇安帝抬眼打量这个最小的孩子,他带着浅浅笑意,好似对一切都不在乎似的。
他问:“回来啦?听名儿说,你这趟惠城之行大有收获,还寻到疑似你兄长的人??人?呢?怎么没带过来?”
程另对此提问毫不意外,程名他们?先他一步回宫,不就是为了通风报信吗?
对此他也很是淡然?的回道?:“儿臣先让人?带他去洗漱,换过衣装做好准备,便会让他来见。”
皇后听了,抿了抿唇笑笑。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着急呢?可?有合身?的衣衫?身?形更似你还是名儿?本宫差人?送一套过去吧?”
程另抱拳行了一礼。
“还是母后设想得周到,他与二皇兄身?量更近些。”
皇后笑笑点?头,看了一眼身?边内侍,那人?便躬身?领命而去。
她收回眼神,面?上笑意不减。
垂下?眼,却看见自己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哪怕经历过再多次这种场面?,然?等待消息的这时,还是令她觉得煎熬。
……
浴房内热气蒸腾,阿起挥退程另给他的下?人?,表明自己沐浴不喜有人?伺候,于是屋内只有他一人?。
赤足踩地,地砖也不知是本就被?熏热的,还是底下?通了热水,温度正好。
阿起卸下?手甲,轻微金属碰撞声回响在浴房内,好似将这声音瞬间放大几倍。
即便离了宋府,他也穿着宋家护卫的衣饰。
以前留在宋芙身?边就近保护她,如今离了她,也不过是换一种保护方式而已。
脱下?外衫,只剩白色里衣。
解开腰带,随着他的动作,隐约可?见微微隆起的肌肉线条。
他身?材精瘦,在宋府养了这些时日,不再瘦得如皮包骨那般。
宋芙手艺好,对他饮食又上心,谨记着孙大夫说过要予以食补,即便不是自己经手的食物,那也会吩咐厨房用上好的食材为他做膳食。
加上闲暇之余在府里的锻炼,阿起长了肉,身?材也锻炼得越发?劲瘦结实。
泡在温热的池水中?,阿起静静想着下?一步。
目前已知的是,十年?前太子遇刺,三皇子的生母淑妃兴许脱不开干系。
哪怕她不是始作俑者,也可?能是知情人?。
而淑妃背后则是丞相刘泓翰,也就是三皇子的外祖父。
真要说淑妃一人?有那么大的胆子谋害皇子,阿起倒不觉得。
反倒是丞相,据他打听得来,此人?运筹帷幄,城府深沉,这样的人?忠君便罢,倘若起了异心……那也是最为难防。
他靠在壁上,池水因他挪动身?子,发?出阵阵水声。
阿起换位思考,如果他是丞相,孙儿年?幼,本朝立嫡不立长,而偏偏嫡长都落在一人?身?上的情况下?,他会怎么做?
抹掉脸上水珠,阿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眯起。
答案其实很明显。
天大的诱惑摆在自己眼前,稍稍冒个险便能唾手可?得,怎么看这都是一起风险虽大,却极其划算的生意。
——只要除掉最突出的那人?,剩下?来一位处境差不多的竞争对手,又有何惧?
且真要除,趁最突出的那个年?纪小,羽翼未丰的时候,最好下?手。
阿起目光深沉。
倘若他位居高位,又有异心,他便会这么做。
不过这些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他没有能用的人?,也不知自己能信谁,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年?之久,还查不查得到当?年?的真相未可?知。
然?而,光凭程另想找人?取代太子之位时,基本就已能确定一件事。
阿起撑起身?体?,带起一片水帘落回水中?,他一步步踏上地面?。
——刘泓翰此人?,果真起了贼心。
取了架上布巾擦拭,阿起忽地停下?手中?动作,透过屏风,凝眸看着门的方向。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阿起淡声道?:“不是说了不用人?伺候?”
但门外的人?声音明显与适才领他过来的人?不同。
“公子,咱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内侍太监,娘娘从三皇子殿下?那里得知公子身?形与二殿下?近似,吩咐咱家送衣裳来给您。”
因还不确定是不是太子本人?,暂且还是只能用公子这称呼叫着。
阿起闻声,动作倒是一顿。
皇后身?边的人??
会在这种时候,特意差亲近的人?来给自己送衣裳……
阿起:“进来。”
张公公捧着托盘入内,并未抬眼,视线不敢乱看。
阿起在屏风后,慢条斯理擦干身?上的水珠。
“衣服放着,你可?以走?了。”
张公公干笑着说:“还请公子允许咱家替公子穿衣。”
试探到现在,阿起也猜出他来的目的是为何。
他绕过屏风走?了出来,里衣披在身?上,尚未系上,露出蜜色的胸.膛。
阿起问他:“既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起不过一介草民,怎么劳烦得动大人?您一人?前来送衣?”
乍听不过推脱的一番话?,却让张公公听了一时哑口无言。
阿起说的并没有错。
以他的身?份来给一个身?份未明的草民送衣裳,这托盘还是由他亲自捧着,而不是交由其他小太监,从前没人?点?出此事,却并不表示这事没有疑点?。
这怎么看都像上赶着的事,寻常人?接了衣服便罢,可?若是有心人?一想,却是破绽百出。
阿起走?到他面?前,张公公的心也提了起来。
“也罢,横竖此后不会再有人?需劳烦张大人?做此事,我也知道?你来此,是为了想亲眼确认何事。”
直至方才都还算稳得住的张公公蓦地抬头,望进那双浅琉璃色的眼眸里,他脑子就先是一顿。
阿起问他:“你要看的,是我右腰后的东西?,是也不是?”
张公公眼眶一紧,然?后眼睁睁看着阿起背过身?,肩背弓起,白色里衣滑落,露出腰后那被?裤子隐了一半棕色的胎记。
展翅翱翔的雄鹰,已从雏鸟化?作成鹰。
张公公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没想到竟然?真有再见这胎记的一天。
他热泪盈眶,“匡当?”一声,木制托盘摔在地上,他泪水大颗大颗滑落,扑通跪下?。
“咚”,听着膝盖肯定都要青了。
张公公嚎着:“太子殿下?!陛下?和娘娘找您找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