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少校独自一人走进来,奥尔蒂斯并不感到意外。战斗情况报告花了一个小时。奥尔蒂斯又得到了几袋武器装备。神箭手的人马杀开一条血路,冲出重围。这支队伍离开难民营的时候将近二百人,在春季第一天返回时只剩下了五十余人。少校立即与其他游击队取得联系。他率领的人马由于出色地完成任务而威名大震,这也使得他有资格与那些年纪比他大、势力比他强的头领们平起平坐。不到一个星期时间,他的队伍就吸收了慕名前来的新成员,力量得到了壮大。神箭手与奥尔蒂斯原先所作的安排现在依然有效。
“你准备回去了吗?”奥尔蒂斯问这位新的领导人。
“那当然。我们正在取得胜利。”少校颇有信心地说。他也不知道这信心从何而来。
奥尔蒂斯目送着他们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支人数虽然不多,但却个个英勇顽强的队伍,现在有了一个受过正规训练的新领导人。他希望这支队伍将以崭新的面貌出现。
格拉西莫夫与菲利托夫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他们的情况介绍持续了几个星期,而且是在几个不同的地点进行的。菲利托夫被送到弗吉尼亚州的皮里营。在那里,他会见了一位戴眼镜的美国陆军少校,把他所记得的有关俄国人在激光武器方面取得的突破全盘托出。使菲利托夫感到好奇的是,他所记住的这些他从来没有真正弄懂的东西竟然会让这个年轻的少校如此激动。
随后,菲利托夫把自己所从事的、几乎与他的第一职业并行不悖的第二职业向中情局作了例行报告。前来登门拜访的外勤特工接踵而至,与他共同进餐、陪他一起散步、跟他一道参加各种酒会。这种情况使医生为他担忧,但他们谁也不愿扫他的兴。他的住所受到严密的保护,甚至还采取了监听措施。监听人员惊奇地发现他有时在梦中说话。
有一次当他再度说梦话的时候,一位还有半年就要退休的中情局特工放下了手中正在阅读的当地报纸。他听见耳机里传来的声音,笑了笑。他刚才正在看一篇关于总统访问莫斯科的文章。真是个孤苦伶仃的老头儿,他边听心里边想。他的朋友大多数都已离开了这个世界,他跟他们只能在梦中相见了。难道这就是他为我们工作的原因吗?这时那喃喃自语的声音停止了,在隔壁房间对他进行监听的“看护者”又继续看起报纸来。
“上尉同志。”罗曼诺夫喊道。
“什么事,下士?”这个梦比他以往大多数做的梦都来得真实,这是菲利托夫的感觉。很快地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格雷戈里和坎黛丝在安全人员的保护下正在度蜜月。这次蜜月总共只有四天时间——不过他们也不大愿意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太久。格雷戈里听见电话铃响便抓起电话。
“是——我是说,是的,长官。”坎黛丝听见了他的声音。一声叹息。黑暗中一阵摇头。“难道连献上几束鲜花的地方都没有吗?坎迪跟我能不能——哦……我明白。谢谢你打电话告诉我们,将军。”她听见他放下电话,随后又是一声长叹。
“坎迪,你醒着吗?”
“是的。”
“我们将来的第一个孩子要取名叫米沙。”
苏联驻华盛顿大使馆武官格里戈里·达尔马托夫少将的主要任务是搜集情报,但他还要参与一些与他的主要任务相矛盾的社交活动。当五角大楼打电话来,要他到这个美国军事首要机关去一趟的时候,他感到有点恼火——而且还要求他穿军礼服,这使他有点惊讶。他的车在五角大楼河岸入口旁停下,下车后由一位伞兵上尉护送进了大楼,来到美国陆军参谋长本·克劳夫特将军的办公室。
“我能否问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件事我们觉得应当让你看看,格里戈里。”克劳夫特将军带着几分神秘的口吻说道。他俩穿过大楼,来到五角大楼的直升机停机坪。惊讶不已的达尔马托夫少将和克劳夫特将军一起登上一架总统飞行大队的海军陆战队直升机。这架西科尔斯基直升机立即起飞,向马里兰州的山区飞去。二十分钟后,飞机开始降落。达尔马托夫又是一阵惊奇,因为它竟降落在戴维营。他们步出飞机,走下舷梯。一名身穿蓝色军服的海军陆战队队员向他们敬礼之后,把他们领进了一片小树林中。几分钟之后,他们来到林中的一片开阔地。达尔马托夫没有想到这里也会有白桦林,而且大约有半英亩。这片开阔地靠近一座小山顶,可以俯瞰四周的田园风光和乡村景色。
地上挖了个长方形的坑,有六英尺深。奇怪的是,坑的旁边没有墓碑。地上的草皮被一块块小心地铲起后,放在一边等着再重新覆盖上去。
达尔马托夫环顾四周,看见树林里还有许多海军陆战队士兵,他们身穿伪装迷彩服,腰间的皮带上别着手枪。在这里采取严密的安全措施丝毫不足为奇。在这半个小时中,他终于发现一件使他并不感到惊讶的事,使他心里稍感踏实些。
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两名海军陆战队队员——也是一身蓝色制服——走下吉普车,在墓穴四周架起一个预制架。达尔马托夫心想,他们肯定事先预演过,因为他们只花了三分钟就架好了。接着,从树林中开出一辆载重不到一吨的小卡车,后面还跟着几辆吉普车。那小卡车上有一口精工制作的橡木灵柩,车子开到离墓穴仅几米的地方停下来。仪仗队随之集合完毕。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让我到这里来吗?”达尔马托夫憋不住了,终于问道。
“你是坦克部队出身的,对吧?”
“是的,克劳夫特将军,跟你一样。”
“这就是特地把你请来的原因。”
六名仪仗队员把灵柩放在支架上,负责这个任务的礼炮士官打开灵柩盖。克劳夫特向灵柩走去。达尔马托夫看见里面的人之后,着实吃了一惊。
“米沙!”
“我知道你认识他。”一个新的声音说道。达尔马托夫将军转过身去。
“你是瑞安。”达尔马托夫看见到场的人还有中情局的里特、帕克斯将军,以及一对年轻夫妇。达尔马托夫觉得他们有三十来岁。那女的似乎怀了身孕,不过还看不大出来。她在春天的微风中默默地流着泪。
“是的,先生。”
达尔马托夫指着灵柩说:“你们是从哪里——是怎么——”
“我刚从莫斯科飞回来。总书记真好,他把上校以前穿的这身军服和这些勋章都让我带来了。他关照说——他说对这个人,他愿意多想一想他是怎么获得这三枚金星的。我们希望你转告你们的人民,米哈伊尔·谢苗诺维奇·菲利托夫上校,这位三次荣膺苏联英雄勋章的人,在睡梦中平静地溘然长逝了。”
达尔马托夫脸涨得通红。“他是祖国的叛徒——我要离开这里——”
“将军,”瑞安语气严厉、铮铮有力地说道,“你应该很清楚,你们的总书记并不同意你这种感情用事的态度。这个人对贵国和我国来说都是一位英雄。他的伟大是你所想象不到的。请你告诉我,将军,你自己打过多少次仗?你为自己的祖国负过几次伤?你当真能看着这个人谴责他为叛徒吗?不管怎么说……”瑞安向那名士官做了个手势,那士官将棺盖盖上,接着另一名海军陆战队队员在棺柩上覆盖了一面苏联国旗。一队步枪手在墓穴前排好队。瑞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颂扬了菲利托夫的英勇事迹。步枪手们举起枪向空中一阵齐射表示致哀。一名号兵吹响了葬礼号。
达尔马托夫毕恭毕敬地立正,行了举手礼。使瑞安最感到遗憾的是,这次葬礼不能公开举行,但仪式简单却不失庄严,至少办得非常得体。
“为什么要把他葬在这里?”葬礼仪式之后,达尔马托夫问道。
“我比较希望把他安葬在阿灵顿国家公园,但是那样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里的山丘是安提塔姆战场。我国南北战争中最惨烈的战斗就发生在这里。那一天,联邦军队击溃了李将军对北方的第一次入侵。所以将他葬在这里比较合适。”瑞安解释道。“如果要替一位英雄选择一块没有墓碑的墓地,至少应当把他安葬在离他的同志们曾经倒下过的战场近一些的地方。”
“同志们?”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在为自己的信仰而奋战。这难道不是我们之间的共同点吗?”瑞安反问道。说完,他便径自朝自己的汽车走去。达尔马托夫站在那里,默默地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