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娴发觉,祖母好像很爱用“不知”两字。
前路不知,来者?不知,祖母亦不曾提醒宋娴来看这个,对于宋如雪来说,自己的子孙没有谁应该承担过去的事。
如今宋娴看到了,便只是看到了,祖母不会写上“你一定要如何如何,才算不负所托”之类的话。
祖母没有叮嘱,没有寄望,只是把书放在这里,当做一段故事来看也?好,想要去做些什么也?好,都由着人。
发觉宋娴正看着封底,谢夷就把封底调转过来,让宋娴看。
但?封底除了这句话,什么也?没有。
“祖母不像是爱说谜语的人呀。”
宋娴歪着头,这一路行?来她遇到了许多说话只说一半,或是连话都不肯说,只肯用眼神?示意的谜语人。
宋娴想,啥玩意?有话直说是有多难呢?又不是蜘蛛精,哪来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一定就在这里。”
宋娴站起身,自顾自地去寻,谢夷抬头看了一眼宋娴,见她在忙,他便也?快速翻看这本书,好吸取些知识来。
等谢夷看完,也?就一盏茶的工夫,他反复看着魔主?对平芳和宋如雪视而不见的地方,随后缓缓合上书,便对宋娴说道。
“找到了吗?”
宋娴蹲在地上,指着书桌下的地面,对谢夷说。
“应当是找到了,这样显眼呢。”
地上有一个金色的小门环,似是下边有一暗格。
宋娴拉开门环,便听得里边一阵齿轮咔咔作响,小门缓缓打开,露出?里边的一个像一般书册般大?的玉盒。
宋娴取出?玉盒,见搭扣出?有一点尖细的玉针,像是要取血才能?打开的样子。
宋娴指尖便摁着那玉针,一滴朱红落到玉针之中,那青白的玉针瞬间变得赤红,一丝血线从?玉针开始向盒中蔓延,自盒边到盒面,玉盒一寸一寸地染上了朱红的颜色,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盒子打开了。
里边放着一只卷轴。
宋娴拿起卷轴,指尖捻着轻薄的丝绢,一点一点地拉开。
宋娴看了一眼之后,便又合上了。
“怎么了?”谢夷问?道。
“这上边只有一句话‘放在枕边,入梦教你’。”
实是十分简单明了,宋娴喜欢祖母,她就需要这种简单直接。
谢夷则垂眸想着,那位“平芳天君”是有何神?通,亦或做了什么,才让魔主?居然?什么都感觉不到?
宋娴站起身,将卷轴放到如意袋中,她看了一眼天色,亦有些晚了。
“我?们回去吧。”
谢夷颔首,随后将那本书册放在了书案的右上角,正是原来的位置。
宋娴与谢夷走出?门,宋娴关门时还?往那书案上看了一眼,她似是隐约看到年轻时的祖母站在书案前,正躬身用笔在白纸上描画着。
一只形状优美的手轻轻握着祖母的手腕,与她一同在纸上描画了一株桃花。
女子浅笑伴着男子低吟,就像春日里雾蒙蒙看不清,却又极为美丽的梦。
“阿云?”
谢夷侧头看着宋娴,便见宋娴缓缓关上门,回头时脸上露出?了一点似是怀念似是感伤的神?情。
“想祖母了吗?”
宋娴闻言点头,随后她突然?握住了谢夷的手,微微有些用力。
“阿狸,你不要早死哦。”
谢夷听得一愣,随后他便反手握紧了宋娴,点头道。
“魔渊事了,我?也?不知我?的誓言还?会不会继续应验。若我?还?是这样,我?便会长长久久地活下去,若我?变回常人,亦有常人的活法。无?论是哪一种,我?总会等着阿云。不会留你一人,同样……你也?不要留我?一人啊。”
谢夷的话清清淡淡,那情却重。
风停云止,淡白的花瓣落在宋娴的指尖,就像煮沸的水滴在了宋娴的皮肤上,令她从?指尖到心脏,都热得发烫。
两名姿容绝世的男女下了楼,就听其中的女子问?道。
“为何祖母不曾将原版的书做成话本子呢?”
“大?约是因为这种没什么感情戏的书太普通,太平淡了,放到市面上不好卖。左右得有点争风吃醋,生死抉择,加上一些狗血激烈的生离死别,才好卖呀。”男子说道。
“还?是祖母懂行?,知道该如何调动情绪呀,”女子赞叹,“对了,之后……也?让我?去拜见阿狸的父母如何?”
“……好,他们一定很喜欢你。再好也?没有了。”男子笑道。
“吱呀”一声,这栋小楼的大?门打开又合上,往后许是很久都不会有访客了。
但?那并不重要,因为属于这小楼,这小楼中所住的人的历史早已轰轰烈烈地书尽了。
那是不曾后悔,亦不必回望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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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到了晚饭时间,自然?要与爹娘一起,宋娴去了就一定要叫谢夷,于是一家四?口……一家三口并未来女婿,第一次围桌吃饭了。
谢夷似是不知道宋一帆和曲蓉在考校他,与往常一样用饭,动作优雅大?方,与一般修真世家教养得极好的公子一样。
“您要喝酒吗?”谢夷突然?看向宋一帆,举起手中酒瓶。
宋一帆颇有点惊讶,但?也?举起酒杯,来了一杯。
人一旦喝了酒,似乎真心和情绪就掩饰不住了。
宋一帆眼眶一红,拉着谢夷说:“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曲蓉觉得怪丢脸的,抬手一拍宋一帆后背。
“为什么说得像是要托孤似的,才喝了多少啊。”
但?宋一帆已经?听不进去了,只一边喝酒一边絮叨宋娴小时候的事。
怕她长不大?,又怕她长大?了生得太好,还?怕她独自在外受人欺负……
谢夷十分有耐心,似是也?真的喜欢与宋一帆聊这些,一点一点地与宋一帆说。
“宋娴很好,在外受了些历练,怪我?没有时刻保护好她。”
曲蓉抬手示意宋娴可以先回去,宋娴点点头,但?还?是坐在这里又喝了一碗汤,这才与谢夷使了个眼色,起身离去了。
宋娴望着空中的那轮明月,随后便与小纸人一路往自己的小院里走。
“唔……还?是留下两只去劝酒吧,我?怕爹被谢夷没一会就灌醉,把我?小时候的事全?都抖得个七零八落。”
小纸人立刻领命而去,啪嗒啪嗒跑得飞快。
而宋娴回到院中后,便换了柔软的衣衫,扑到了床上,拿出?了那只卷轴,放在了枕边。
好了,不管是什么试炼,亦或牛鬼蛇神?都尽管来吧!
可是宋娴不曾想到,当她真的入梦,却看到了一轮明月,明月下有江水流过,有一名穿着白衣,戴着斗笠的男子在江边垂钓。
作者有话要说:宋娴:难道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