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娴与谢夷,不只是在?等待消息,他们仍是先行前往绿池红蕖,在?那附近找一找关于容江涵的行踪。
自绿池红蕖附近的土地不大记得每日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来回的人类有几个,也?实在?帮不上忙。
于是宋娴只好暂等,每日使用体内火气,发散之后再生新火,日日淬炼着身体与神魂。
偶有空闲时间,宋娴便背着谢夷偷偷干点什么。
男德一书中有云:心上女子?想要?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不得约束,不得多问,以免日后下地狱。
谢夷心想,地狱他是已?下过的,何必担心这些小事呢?
不过阿云既然不想让他知晓,他便不知晓,想来以后也?会知道的。
宋娴一路溜达到林中,还设下界阵,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如意袋中收着的两?个锦盒。
一盒红缎,一盒蓝缎,只是内中放置的东西都不同。
宋娴打?开红盒,红盒中放着一块羊脂白玉,蓝色盒子?里则放着一套雕玉的工具。
宋娴在?答应给?谢夷玉佩的时候,便往家中去信。
【我有要?给?玉佩的男子?了,请将家中存着的玉送来。】
曲蓉收到信时,着实惊着了。
既然要?给?玉,显然不是沈千澜。看?来怜生当年在?他们面前这样道歉,也?实难挽回宋娴的心,而如今宋娴已?有了喜欢的男子?。
曲蓉却没有立刻给?宋娴送玉,而是又回信问道。
【那是谁?可是好男儿?】
宋娴的回信没一会就回来了。
【有人觉着他不好,但我觉着不赖。爹娘也?是见过的,当年我带着他与怜生一同回的家,名叫谢夷。】
曲蓉看?完这封信后,当即发了个烧。
宋一帆一边照顾曲蓉,一边想骂两?句宋娴,却又不舍得。
宋娴怎么就和那落花云台的仙君,在?一起?了呢?
宋一帆与曲蓉只见过谢夷一面,甚至话也?没多说几句,只觉得那男子?生得真是好,好得出格了,但唯有站在?宋娴身边时,又觉得恰好。
许是见家中未曾寄玉来,宋娴又给?家中来信,上边只寄了一本游历日记,并叮嘱爹娘一定要?记得给?她?送回来。
待得宋一帆和曲蓉打?开那本书之后,便看?到了宋娴这一路来的游历。
他们先是惊讶宋娴居然遇到了这样凶险,随后在?那寥寥几笔的日记里,总能看?到有一个人跟在?宋娴身边。
宋娴在?最后三页写道:
【我初时已?觉得仙君此人来意不纯,他别有目的,我亦不曾给?真心。】
【但时间一长,许多事是无法按照既定的计划进行的。】
【他退让,变化,亦改了初衷。我知晓,这一切都是为我。】
【既如此,我也?该要?有所担当才行。】
【我在?爹娘眼中大约还未曾长大,也?无甚责任心,但此事我是认真的。】
【仙君已?无父无母,亦无亲朋,但我想成为他新的家人。】
【没有谁依赖谁,而是……相?互需要?。】
【在?他身上,我想我能看?到千百年后,我们是何等模样。】
【还请阿娘与爹爹首肯,待魔渊事了,我会带着谢夷回来拜见二位。】
看?完了这日记,宋一帆与曲蓉相?对无言独坐灯下,待得第二日晨曦时,宋一帆在?密室里取出了一个红缎锦盒递到了曲蓉手上。
“给?阿云送去吧。”宋一帆轻声道。
曲蓉便唤了雀鸟来,令其给?宋娴送玉。
曲蓉坐在?窗台下,望着那雀鸟振翅而去的模样,不由?想起?当年她?与宋一帆相?识的事来。
“我当年给?你送玉,仿佛也?是这个年纪。”
“嗯,我以前还以为自己这辈子?亦是结不成亲的,但承蒙姑娘不嫌弃,与我结了亲。”
宋一帆呵呵笑着,坐在?曲蓉身边。
宋一帆资质虽好,但算不得惊才绝艳,在?这修真界众多俊才之中,亦只是普普通通。
娘亲宋如雪不在?意资质这事,亦不曾像别的母亲一样,见着孩子?资质不行,便日夜督促修行。宋如雪只问宋一帆以后想做什么,不管宋一帆说想要?飞升,亦或是想有朝一日与姑娘结亲,宋如雪亦未曾嘲笑过自己的孩子?。
挺好的,我觉着行,要?是不行,那就下辈子?在?努力?,没什么不好。
我看?我儿挺有福气,有福气这种事,在?这普天下来说,都很稀罕呢。
宋如雪认认真真地与宋一帆说,宋一帆便也?听了进去,竟然没有生出什么自卑心来。他一路这样笑呵呵地长大,在?琥珀光终于遇到了喜爱的女子?,而曲蓉……竟然也?愿意回应他。
那是宋一帆三十岁那年的琥珀光花灯节,他拿着一盏兔子?花灯,手抖得像是要?当街摔花灯,但他还是把那花灯送给?曲蓉,他初入琥珀光,给?他分课本看?的姑娘。
曲蓉看?着花灯好一会,才说她?喜欢的是飞龙花灯。
宋一帆当下万念俱灰,但还不忘转头要?给?曲蓉买一个飞龙花灯。
但曲蓉却接过那花灯,对宋一帆笑着,问他想要?什么玉佩。
宋一帆被喜悦砸得头晕眼花,阿娘说得极对!他真的有点福气!
可惜后来宋一帆受了伤,他带着曲蓉回了老家,宋如雪依然静静站在?庭院之中,不曾因为他突然归家而露出失望的表情。
曲蓉之后也?悄悄与宋一帆说,虽然阿母平日不太与我们说话,可见着你回来,还是寻了一日悄悄问我,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呢。
在?这之后,又过了许久,宋娴出生,那刚出生就白净娟秀的孩子?,一日生得比一日好看?,小小年纪便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如今她?已?长大,退了亲,又有了新的姻缘,便要?给?人送玉了啊。
宋一帆与曲蓉靠着头,望着天际,等待着宋娴归来的那一日。
而宋娴收到玉后,便如今日一般,悄悄刻玉。
她?第一次刻玉,手艺不大好,为了能看?得过去,复杂的腾龙祥云一类的纹样是办不到的。
虽然心知谢夷只要?拿到玉佩,就算是光秃秃的一块也?无所谓,但宋娴不会这样给?他。
宋娴对着图样,一点点地在?玉上描摹好,随后便用刻刀在?上边雕刻着。
这样算算时间,大约再过半月,宋娴就能给?谢夷了。
而另一边,谢夷正在?袖中乾坤查看?着什么,大约半月之后……此物便能长成了。
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一切都在?计划中的微笑。
待得天黑的时候,宋娴又伸着懒腰,溜溜达达地回来,回来的时候她?仔细收拾了身上,保证没有半点玉屑。
可谢夷还是拉起?了宋娴的手,低头看?着。
“这是染上了花汁?”
宋娴的尾指沾染了一点浅粉的痕迹,大约是宋娴坐在?石墩上刻玉时,手指放在?石上不曾留意染了这点东西。
“是什么花?”
谢夷像是自问自答一般,低头在?宋娴尾指轻轻一吻,像是在?浅尝味道。
随后那仿佛月华做成的仙君像是真的尝到了那潜藏在?肌肤中的香蜜,轻声一笑说道。
“原是桃花。”
谢夷拿出锦帕,握着宋娴的手,就像拿着极其贵重的宝物,一点一点地给?宋娴拭去尾指上的桃花痕。
待得宋娴的手指重新变得娇嫩白皙,谢夷才缓缓收起?锦帕,他嗅闻着宋娴的指尖,那肌肤上已?散发着他熟悉的香气。
那是谢夷惯用的水生花的香气。
宋娴想,这人大约是有意的,但或许又是无意的。
但这显然属于引诱的一种吧?
大凡在?自然界中,雄性生物都会使劲浑身解数,让雌性留意他们,在?意他们。修真界虽然不像这样,人类懂得稍微克制,但偶尔流露出来的模样,仍是带着那点难言的引诱。
宋娴静静站在?那,她?日常不带妆容,现在?她?却像是被引诱了,眼角漫上了一点淡淡的红。
在?谢夷看?来,宋娴便是什么也?不做,也?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何况这副像是动?了情的模样。
皎白的月色下,两?点人影在?地面拉得极长,宋娴被搂着腰,高大的男子?低下头来,在?那软红之上亲吻着。
待得乌云掩月,那林中轻响才算是缓缓停下。
“失礼。”
谢夷一声轻叹,似在?罪责自己,但宋娴也?不是吃了就翻脸不认的人,她?勉强拿起?理智,告诫谢夷。
“等洞房行不行?”
“唔……我毕竟是个需要?□□的男人,”谢夷垂下眼睫,像是也?觉得自己很不像样,“这事可得快些。一切都交给?阿云了。”
宋娴轻咳一声,心想要?是有一天她?死了,一定是被谢夷惊死了。
第二日,两?人离开绿池红蕖,便遇上了另一队落花云台的弟子?。
秦素与昊容乃是一对夫妻,自幼在?落花云台结识,一成年时便成了亲,两?人都已?分神,足有千岁。
宋娴见着前辈,当即上前行礼。
而那两?人见着谢夷,亦上前向谢夷拱手行礼。
秦素认得宋娴,以往还在?落花云台的飞泉百道与宋娴一起?钓过鱼,她?还和这个非常坐得住的小姑娘聊过怎么清蒸灵鱼最好吃。
于是秦素就亲亲热热地拉住宋娴,先是夸了一番宋娴看?起?来修为精进了许多,随后才问怎么与仙君一起?。
“哦,恰好抽签抽到了。”宋娴想起?那明显是谢夷做了弊的签条,讪笑道。
“啊……仙君已?如此修为,竟还要?继续游历么?真是令人敬佩。”昊容对着谢夷拱手,面上一派敬重。
谢夷爹娘是带着他们长大的师兄师姐,他们闭关一出,就惊闻谢夷爹娘惨死后,实是悔恨难当,可事已?铸成,谢夷又独自长成了这样神秀的人物,便只好远远观之,若谢夷有何需要?相?帮的,两?人都绝无二话。
这次二人亦在?外游历,寻求感悟。见着掌门江雪浪的来信,便也?留心起?容江涵的下落来。
“昊容擅追踪,掌门亦给?了我们一点容江涵的随身之物,虽然那行踪断断续续,但总算也?追到了这里。”
昊容站在?长街上,随意一挥手,便有一缕青烟飞出,缓缓落在?地面。
地面上突然生出了一道人形,从后看?去,隐隐像是容江涵的形貌。
他站在?地面上,似是正在?左顾右盼,随后便立时跳起?,转眼便落在?了前方百米远的一处树枝之上。
“他似是也?在?追踪谁。”秦素说道。
他们二人一路行来,见过的影像有容江涵拔剑对敌,亦有他缀于竹林之上一路疾行,最后有好几次,他都低头看?着地面,似是已?经追到了谁。
宋娴与谢夷静静听着秦素与昊容所说,宋娴便也?将这边知晓的告知了二人。
“容师兄追的大约是前琥珀光掌门爱女重花,那女子?……像是与魔渊勾结,容师兄此去凶险,得尽快找到他才是。”
秦素昊容二人听后,知晓事态紧急,立时沉下脸来。
“如此,宋娴,仙君,还请与我等同行。”
秦素昊容何等阅历,已?直接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容江涵死了是一种,他未死,被魔渊拿来要?挟……
“掌门收了六个徒儿,前五个都已?身陨,说来似是也?与魔渊有关,这最后一个,竟然也?要?祭了魔渊吗?”
秦素长叹一声,却难以言说这到底是江雪浪注定的天命还是惩罚,若有转机,她?还是想帮一把的。
宋娴听了这话,垂眸不语,只脚步变得更快一些,一路追着那飘忽的影像而去。
只是那青烟实在?不稳定,他们追上一段路,青烟便原地消失,像是失去了踪迹。
昊容则已?经习惯了,他盘坐于地,拿出一个雕着黄犬的香炉,重新起?香。
青烟再次冉冉升起?,只是如一条直柱一般,矗立在?香炉上方不动?。
众人静静等待,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便见那青烟再次落在?地面,出现了容江涵的人形。
只是这一次……众人看?到的,是容江涵被什么东西直接打?倒在?地,竟是只能用长剑拄地,才能勉强半跪于地。
容江涵仰头看?着上方,随后他的脚踝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捆住,如拖行野兽一般,将他一路往前急速扯去,这速度极快,众人竟然使力?去追。
这次青烟不灭,竟然坚持了整整三日三夜,那么是不是也?说明……在?现实中,容江涵也?被这样折磨了三天?
昊容是看?着容江涵长大的,那个清正到有些木讷的孩子?,勤学苦练才至今日的孩子?,不至于连一条“绳索”都挣脱不开呀?
宋娴看?着那烟雾人形,那人形头微微仰起?,像是在?看?着什么?
宋娴亦顺着那方向,往上方看?去。
她?眼神极好,瞬间便在?前方的一处树梢上,看?到了沾着一点黑褐色痕迹的叶片。
若是不注意,会以为那是鸟类的粪便,亦或是树叶自然干枯的痕迹。
宋娴将那叶片扯下,放在?鼻尖轻轻一嗅,还能嗅到一点常人熟悉的气味。
“是血?”谢夷问道。
宋娴轻轻点头,她?抿着唇,眼中微起?怒意,她?看?着秦素与昊容,像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但宋娴没有浪费时间,吸了一口气后便说道:“我想容师兄并不是不能挣脱那‘绳索’,而是有谁要?挟了谁,让容师兄不敢妄动?。按容师兄的品性来说,许是……没有修为的凡人。”
你若是胆敢妄动?,我便杀了这些凡人。
甚至是曾经在?容江涵面前杀过人了,容江涵投鼠忌器不敢妄动?,知晓对手毫无为人的底线可言,只能被这样带走。
那或许是个长者,是个瘦弱的孩童,甚至……有可能是只会哭泣的婴孩。
听得这话,秦素握着剑的手越发用力?,剩下的时间里,无人再说话,他们一路疾行,越是看?着容江涵的模样,越是怒,越是心疼。
待得那青烟人形再次消失,昊容却没有再次祭出香炉。他看?着香炉中已?经燃尽的香,容江涵幼年时戴着的一条发带亦已?烧尽了。
“到了,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此处。”
众人看?着眼前景色,那是一片宽广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绿树成荫,一些草食动?物在?草丛与林间穿梭,看?起?来一派祥和宁静。
谢夷嗅闻着空中气息,随后便走到湖边,抬手抚着湖水,湖水在?他指尖缭绕,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瞬间往湖底潜去。
“无论是界阵还是别的什么障眼法,我定会找出来。”
谢夷一拱手,宋娴,秦素与昊容便也?拱手,四?处去寻找可疑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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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魔渊魔海之中,气若游丝的容江涵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穹,原本明净的双眼早已?染上浑浊,似是视物亦有些困难了。
“孩子?……莫怕,我若死了,她?便拿不了你要?挟我。我已?听了数年,知道该如何出去了。”
“你过来,我告诉你……”
容江涵轻咳一声,嘴角溢出一点血来,他身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再次被崩裂。
那蹲在?墙角,警惕地查看?着是否还有魔物过来的小男孩当即不敢出声地哭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到容江涵身边。
“容大哥,我会记得,我会带你出去,你放心。”那小男孩抿着唇,一脸坚毅。
“傻孩子?,你自己出去,才不会引人注意。”容江涵沙哑地笑起?来,在?他的视线里,小男孩的脸早已?模糊不清,却还能感受到滴在?脸上的泪。
“你莫哭,你先走,我在?此等着。”
“……可是……”小男孩摇着头,不肯离去。
“我相?信我的同门,落花云台……是修真界最麻烦的宗门,若是弟子?有难,天南海北,上天黄泉,他们亦会寻来。”
容江涵握着小男孩的手,脸上的笑容坚定,不曾勉强。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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