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娴最后一次见着容江涵,正是在界山神?之后,他们前往绿池红蕖休憩。
夜市时宋娴与容江涵外出闲逛,容江涵要去买什么东西,而宋娴在小摊上吃小吃,这一吃……就遇到了?前琥珀光掌门·万汇尊者。
此后事态实在纷乱,入了?学堂又转瞬过了?数年,再?出来时各项事宜接二连三,竟是不?曾留意起容江涵来。
如今容师兄本命灵火将熄?
宋娴沉吟,之前自?黄泉出来之后,与掌门江雪浪见过一面。容江涵乃掌门亲传弟子,当时掌门并未露出什么难色,也不?曾有信件发出,想来那时容江涵当还?是无恙的。
然而现?在却突然出了?事么?
宋娴拿出信纸,用小笔在信纸上书写着她?最近一次见到容江涵时的情景,但写到一半,宋娴欲言又止地侧头看着谢夷。
“阿狸当日与万汇尊者斗法,没,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谢夷当即明白宋娴在说什么:“哦?阿云是担忧我把绿池红蕖移平了?么?”
“那也不?至于,我更担心万汇尊者操控的流水,是不?是把一些人给?卷走,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宋娴有些忧心,虽然在落花云台时,她?时常觉得要逮她?去上课的容江涵很有些麻烦,但他不?坏,人又清正,虽刻板一些,却是真正的好人。
宋娴有时溜达着离开落花云台,会看到容江涵在巷道中替老人家盖屋瓦,有孩童调皮要与他玩,也不?害怕,似是知道容江涵只是面上冷,实际上孩子真勾着他的手臂荡秋千,他亦不?敢动,只像个木桩一样,动也不?动。
容江涵乃落花云台未来之星,人又不?错,实是不?该这样去了?。
“阿狸,既看见了?,我们便去寻一寻吧?”
宋娴放了?山雀之后,便转头与谢夷说道。
谢夷望着明月,突然想起一桩事来。
“之前我在江雪浪那,曾见容江涵写了?亲笔信回来。信上说……他想让江雪浪为他上你家求亲。”
此事……宋娴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不?过她?未曾想到,掌门阅信时,谢夷居然也在一旁。
“我那时看着便想,我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呢,”谢夷语气?淡淡,“阿云当时可曾想过要与容江涵结亲?说起来在落花云台时,我也整日见到你同他一起,想来还?是有些情谊的。”
“不?不?不?,并没有整日,要说情谊,也只是同门情谊罢了?。”
宋娴笑眯眯地看着谢夷,随后学着街边巷尾那些媒婆的口吻说道。
“世人都?说,爱吃醋的男子不?是姑娘的良配,不?修男德,仙君这样的气?量,是不?是狭小了?一些?”
谢夷坦坦荡荡地道歉:“是我不?好,以后不?说了?。”
嗯,不?说只做。
两人拜别了?玉钟山后,便返回车马处,只是说要寻容江涵却也毫无头绪。
“容师兄?他不?是追着漂亮姑娘走了?吗?那个姑娘……好像是重花。”
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正在给?真珠的鬃毛编辫子的小纸人,听了?宋娴想要寻容江涵后,举起手手说道。
当时容江涵追着重花跑掉的事,它们这几只提着灯笼乱跑的小纸人恰好看到了?呢。
宋娴剪出来的小纸人,寄体的物灵总是那几只,可以说是跟着宋娴一起长?大的,也对宋娴周围的人有些印象,何?况这位容师兄还?那样紧紧跟过宋娴呢?
“……重花?”
宋娴听得这个名字,心中一沉。
若容江涵只是去追寻常妖物,不?,就算再?厉害一些,容江涵也有的是手段修为能?制服对方。
可重花已将心脏寄托给?魔主,身上又有魔气?护体,实难杀死。而重花生?性狡诈,到底会做出什么来,也未可知。
宋娴想起在鲛人海碰见的重花,明明已被五花大绑,仍能?想到法子,吃了?她?的头发脱困,实在有些难以预测。
若她?是重花,遇到容江涵在后紧追不?舍,她?会如何?做?
重花对容江涵许是没有兴趣,若有兴趣当会留下,绝不?会逃避。那么这样一个对重花来说感觉无趣的家伙在后追逐,大约有两种结局。
一是重花成?功脱逃,亦不?去管容江涵;二是重花觉得烦了?,想了?办法将之杀了?。
这是宋娴的想法,她?距离疯批还?是有些遥远,不?由将视线转向了?谢夷。
“怎么了??”谢夷看着宋娴探究的眼神?,心领神?会,“我若是重花,会想此人对我到底有何?价值。若是能?帮我达成?目的,便会想办法擒住她?,留下命来。”
谢夷望着宋娴悠悠叹了?口气?:“若是能?用他将你引来,那便是派上了?最大的用场。我想……若真的针对于你,要不?了?多久,必会有消息呈到你面前。只是容江涵不?只是容江涵,还?是落花云台的掌门弟子,若是借了?他那身皮,能?做的事就多了?。”
见着宋娴颇有些凝重的模样,谢夷轻笑起来。
“啊,这还?得看重花是否与魔主一条心,事事都?与它说了?。魔主才会想法子用一用,若是重花本人,大约是不?会这么做的。太麻烦,也不?能?令她?享乐,她?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掀翻这天地,而是为了?自?己。”
宋娴知道这世间有千百样种人,可一旦真的碰上与众不?同的,哪怕她?两世为人,也仍是有些难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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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渊,问心峰。
魔渊乃是魔渊,可里边有些地名,总会取一些彷如佛修才会取的名字。
比如问心。
穿着一身白衣,相貌清丽如花的少女,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发尾,在这寸草不?生?的山峰狭道上行走。
几只披着黑斗篷,辨认不?出形貌的魔物三三两两站在悬崖边上,似在窃窃私语。
见着重花走来,便微微低头,朝一旁退去。
魔物没有尊卑之分,只有力量强弱之别。魔主乃是魔渊共主,重花这个半路寄养的孩子,却什么也不?是。
可是这天生?的魔物种子,来了?此处却从不?害怕,甚至自?发习得了?许多折磨魔的法子。她?的心脏在魔主手中,若要杀死她?,还?得从魔主手上取到心脏,这样找死的事,也没有魔物想干。
待得重花在魔物之中渐渐有了?名声,魔物们便“少主”“少主”地叫。
不?过谁也没当真就是了?。
重花哼着歌,一路走到了?山顶,行走之间,她?的脚踝还?有些歪斜,她?满不?在乎地弯腰用力将脚踝掰正,这才继续往前。
在遗留之地,魔主毫不?怜惜地使用着重花的身体,并不?在乎她?是不?是会身体崩溃,哪怕不?死,最后也只剩下一堆烂泥。
而对于重花来说,亦只是意味着,要得到她?想要的东西,需要冒更大的风险罢了?。若真就这样变成?一滩废泥,她?还?是有些不?满的。
毕竟她?还?未曾得到宋娴呢。
重花走到那山顶之上,对着坐在巨石上的人影甜甜地喊道。
“爹爹!”
一片静寂之后,那坐在巨石上的人影缓缓侧过头来。
“……你唤我什么?”
坐在巨石上的魔主,声音沙哑,脸色是不?见天日的苍白,他低下头,像是看着死物一般看着重花。
重花又笑得甜如蜜般喊了?一声:“爹爹!”
魔主微垂眼睫,像是在思考这个称呼。
“我不?曾生?养你。”
“我知道啊,不?过是其他魔物说,我像是你的女儿罢了?。”重花缓缓踱步到那块巨石下,仰头看着魔主。
“父母,亲朋,是人间必要的东西?”魔主摩挲着手中长?剑,问着重花。
“是呀,人间人人都?有这些。”重花伸了?个懒腰,望着魔主看向的方向。
前方乃是雷霆之海,亦是人间与魔渊的一处交界,天道降雷,日日劈砍着那里,以防魔物越界。
魔主的兴趣是在这问心峰上,抚剑,望着天雷,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么为何?你现?在没有了?父母亲朋?”魔主又问。
重花歪着头,像是在思考,随后她?便说道:“是我不?要他们了?。”
“还?是他们都?不?要你了??”
听得这话,重花微微一愣。
魔主单手支着下颚,唇角弯起弧度,可眼睛却没有笑意。
“我好似也没有父母亲朋友,那么,你为何?不?能?是我的母亲?毕竟……那个将我分割出来的‘母亲’,将我当做垃圾一般扔掉了?。听起来,是我更可怜。”
重花蹙起眉尖,似是觉得魔主的这些话令她?有些作呕。
“抱歉,我毫无责任感,当不?了?谁的母亲呢。”
魔主也不?回话,而是继续望着那雷霆之海,缓缓发问。
“你最近总去魔海,是要做什么?”
重花便笑起来,眼中闪耀着孩子般的天真:“我啊?我在制作鱼饵,希望能?抓来我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魔主缓慢地重复着,随后他轻声说道。
“我之所以会被抛下来,就是因为天上的那一个,有了?喜欢的人。但是他爱慕的对象,却从来不?回应他。他又因为地位尊贵,天地规则,而不?能?倾诉爱意。时间越久,他心越乱,境界竟开始不?稳。这样的神?,自?然知晓要快刀斩乱麻,将那对他人的爱意与恐怖的欲念切割出来,扔了?出去。”
“我到底是什么呢?是一段执念,妄想,还?是真的只要存在,便是错误到极致的东西。”
重花看着魔主说着那些意味不?明的话,并不?当真。她?确实算是被魔主养大的,知晓它此刻说的话呀……听起来像是在自?省,可却没一句是真的。
若按她?想的来说,魔主根本就想占领人界之后,返回天庭,替掉那将它扔出来的神?吧。
“是了?,你是不?是认得那个天女?”
魔主突然发问,重花却像是立刻知晓它所说的天女是谁,她?当下摇头,一脸天真。
“谁呀?”
重花微垂眼睫,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可是她?的猎物!
可重花却突然捂着胸口,痛苦得当场跪下,瞬间后背的衣物便湿透了?。
魔主手中拿着一颗赤色的心脏,像是在揉捏泥土似的,把玩着上边的血管组织,它低头看着疼得在地上打滚,姿态全无的重花,轻声笑道。
“重花,你撒谎还?是我教的。”
“那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重花嘶吼着,但随后她?又变脸一般,楚楚可怜地望着魔主。
“爹爹,你为什么一定要她?呢?”
魔主轻声笑了?起来,像是重花在问一个非常,非常愚蠢的问题。
“因为‘我’本身,就是对天女的执念啊。”
“乖孩子,你是人,人类的弱点总是太多。”
“我们‘父女’不?如来好好想想,如何?得到想要的东西吧。”
“这一次,你再?撒谎,我亦不?需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恶人自有恶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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