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枚玉镯放在眼前。一旁的烛光落在上面,反射出耀眼的光。
是极品玉石。
封跃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只紧盯着玉镯，片刻后，目光缓缓抬起,落在了九王的脸上：“此物果真精妙绝伦。”
九王慢慢将玉镯推到了封跃然?的眼前：“最?为奇妙的还并非是这玉镯的玉质。”
封跃然?盯着玉镯,慢慢问道：“那是什?么？”
九王声音很轻：“你且拿起来看?看?。”
封跃然?摇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敢碰。”他不知道九王为何突然?拿母亲的遗物过来找他,这是试探？他心中毫无思?绪,故而一点情绪不露。
九王像是知道他会如此反应，抬起手将那玉镯拿起放在手中，道：“它最?为绝妙的是，这是先皇后的遗物。它能够证明先皇后是被人所害死的。”
封跃然?的手骤然?一颤：“你说什?么。”
“现在,你想要?看?看?这东西吗？”九王又一次将玉镯放在了桌面上,接着他缓缓朝着封跃然?推了过去。
封跃然?抿紧嘴唇,手指抬起，就要?缓缓伸了过去，接着又即刻收了回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将这东西给我？”
九王：“你难道不想要?为先皇后报仇吗？皇弟。”
封跃然?抬起头看?向了九王,他没有说话。
九王说：“我查到了你同颜乐家?在一起，就猜到你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封跃然?冷冰冰道：“可是我知道，王爷并不是一个喜欢参与琐事之人。”
九王点头：“我确实?不喜欢参与琐事，不过,先皇后的事情,于我而言并非琐事。再说我也不打算亲自动手，只是想要?将这件旧物交还给故人而已?。”
“……”封跃然?沉默了片刻，他抬起手慢慢握住那一只手镯，冰凉的触感?从?手指一直蔓延到心口，他这一辈子还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
母亲死后,不知道是谁心虚，说母亲是染上了邪祟，竟然?将她所有的物件都给烧成了灰。以至于他登上皇位之后，连一件可以用来追思?母亲的物件都没有。
封跃然?低声道：“你怎么会有这玉镯。”
九王慢慢道：“先皇后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我离开宫中有了封地之后，才?算彻底远离宫中的勾心斗角。后面得知她有了身孕，也就是你，我便在宫中买通了一个宫女，想要?让她将宫中的消息告诉我。我知道，宫中断然?是不会安宁的。想要?靠着这样的法子，以报答先皇后曾经护卫我的大?恩。”
“……”封跃然?听着不说话。
“先皇后死后没多久，我回来一趟宫中，那宫女便将此物交给我。她说先皇后知道她是我的人，临死前把这玉镯从?手腕上脱下来给了她，命她有一日定要?亲手交到我的手上。还冲着我带了一句话，说是，将来有朝一日将它交给该给的人。我想了这么多年，在看?见你的那一瞬间，我才?终于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个时候，她已?经将你偷偷送出宫中，她知道自己要?死了，等你得知一切后，替她报仇。”
封跃然?一直没有说话，只死死盯着眼前的玉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叹息道：“原来如此。”
他垂眸看?着玉镯，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开始为他谋划一切。
可惜纵然?他重生一世，他也没有见到母亲的样貌。
封跃然?到底是有些?悲伤的，不过他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悲伤问道：“这玉镯有什?么奇妙之处吗？“
九王看?他：“你这么快就猜到这玉佩有他奇妙的地方，我还以为你要?多伤心一会儿呢。”
封跃然?慢慢地说道：“一切已?经过去，伤心已?是没用了。”
九王说：“你这么小小的年纪，说出这些?话，这些?年过的应该很是悲戚吧。”
封跃然?摇头：“并非如此。”
九王并未跟他在这件事上过多争执，接着指着那玉镯道：“我当?年如同你一般，也认为这玉佩上定是古怪，所以我查探了一通。”说着他将一个茶杯放在了自己的面前，提起一旁的茶壶，将茶水倒在了玉镯上，用那茶杯接水，而后便将一杯水送到了封跃然?的眼前：“请看?。”
封跃然?低头看?去，里面的水竟然?是淡黑色的。玉镯干净澄澈，又怎么会流淌出这种东西呢？封跃然?奇怪极了。
他接过玉镯与茶壶，也按照九王的动作如此做了一通。
流淌下的水依然?是黑色的。
“这是什?么？”封跃然?敏锐地问道：“这是什?么？”
“是一种剧毒。”
封跃然?已?经猜到了：“你的意思?是我的母亲变就是被这种毒给毒死的？”
“对。”九王点头：“这玉镯是好玉，但是却放在了龙脉中浸染多年，里面沾满了龙脉之威……寻常女子是承受不住的……更何况是有孕的女子……”
龙脉，又是龙脉。
封跃然?道：“可是龙脉位置只有皇帝知晓，你是说是皇帝杀了我的母亲。”
九王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告诉你，这玉佩是从?龙脉来的。是谁进了龙脉我也不知道……”
“可若是出了皇帝以外的人进了龙脉，岂不是说，有人想要?祸国殃民？”
九王摇头：“我什?么也没说，一切都是你的猜想，我的话已?经说完了。我要?先走一步了。”说着他缓缓站起来。摇着扇子就要?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对封跃然?道：“我所有该为你做的都为你做了，此后若是有事，请万万不要?牵连到我！”
“知道了。”封跃然?点头顿了顿：“小心你身边的若若姑娘。”
“啊，我知道。”说完，九王摇着扇子走远了。
封跃然?只握着玉佩心中思?绪翻飞。
……
一大?早，戚白便起了床，换上了一身淡雅的衣袍，整个人收拾得干爽清洁。
戚颐在一旁看?得好奇，他脚上的伤越发严重了，如今动弹不得，只能够坐在椅子上看?着戚白动作，忍不住问道：“哥，你这是干什?么？”
戚白道：“哦，我今日准备出一次门。”
“平日出门也不见你这么在乎这外貌。”
戚白严肃道：“这不一样。”
这是同他多年好友再次相遇是跟他的好朋友重归旧好。怎么能够不放在心上。
必然?要?给彼此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他怀疑自己会跟封跃然?两个一起抱头痛哭。
不过转念一想，男儿有泪不轻弹，应该是不至于的。
一切收拾妥当?，戚白早早的就出门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迟到的人。加上心情雀跃步伐也异常轻快。便朝着安仁宝塔走去。
七层宝塔，他爬了三层便气喘吁吁。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爬上了顶端。戚白抬手擦了一下头上的热汗，又在暗自感?叹自己真是废的够可以。目光却落在了那塔边的人身上。
戚白皱眉，他本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封跃然?来的比他还要?早。
戚白爬了楼梯，气都喘不匀了，只伏在栏杆上认真喘气，而那就坐在前面的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还是直直地看?着前方。
这人怎么了？
发什?么呆呢？
戚白这么想着，将气喘平了之后，慢慢走了过去，小声叫了一声：“封跃然?？”
封跃然?回过头来看?着他。
目光深邃得有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你怎么了？”戚白试探着问了一句：“我没有迟到吧……”
话音未落，封跃然?已?经抬手将他整个人搂在怀中。
戚白好生吃惊，腰被人紧紧搂住，对方的头就埋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动弹不得，他低声道：“封跃然?，你，你到底怎么了？”
这种见面也太别开生面了吧。
封跃然?的声音闷声闷气地传了过来：“你别说话……我，我就想抱一抱你……”
戚白乖乖站在原地，当?真是一动不动，只等着封跃然?抱他，还慢慢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封跃然?的背，轻声安抚道：“没事，一切都没事的……”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在他的安抚下，封跃然?的情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戚白身上的气味能够他跳动不安的心安分。
“你来多久了？”戚白问道。
抱着他的人像是一条大?狗狗，闷声闷气的声音从?他的肩头传来：“昨天?晚上过来的。”
“你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戚白惊了，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带上一个晚上。”
封跃然?的声音继续从?他的肩头传来：“你别动，我就想抱抱你……”
戚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让他抱吧。
一边任由对方抱着自己。一边伸手继续抚摸对方的后背，戚白揣测这家?伙，该不会也真的是猜到自己的身份了吧。
这可真是一个别开生面的重逢会。
戚白一句话也不说，只等着封跃然?开口，他便跟封跃然?激情相认。
终于封跃然?放开了他。
戚白乖乖抬头看?封跃然?，等着封跃然?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封跃然?迎着那认真的眼睛，慢慢道：“戚白，你想要?听个故事吗？”
戚白伸手托腮，乖乖点头道：“好。”他揣测封跃然?应该会给他讲一个自己死后他多么思?念自己，接着如何重生的动情故事。戚白同时也做好准备，他打算封跃然?讲完这个故事之后，开始给封跃然?讲一个他死之后如何重生，而后为何一直躲着封跃然?的故事。
封跃然?点了点头。目光移得很远。是在眺望远方。
“从?前，有一个男孩，他从?出生起，他就无父无母。他一直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个健康的男孩，可是为何他的父母都不要?他了……他慢慢长大?，期间经历了一些?痛苦，一些?折磨，也遇见了一些?很好的人。”说道这里，他看?了戚白一眼。
戚白用目光示意他说下去。
“渐渐的他知道，他并非是被父母抛弃，而是母亲为了救他的性命，才?在他出生的时候将他送走。他知道母亲是被人害死的，所以一直想要?为母亲报仇……”说道这里，他又看?了戚白一眼。
戚白继续用目光看?着他。
“直到昨天?，他才?发现，他的母亲之所以会死，或许是他的父亲下的手……”
这是封跃然?痛苦了一夜之后得出的结论。他想过自己的仇人是皇子是妃子，但是从?未想过父亲会杀害母亲。这种痛苦如同一把刀在心头来回的摩擦，带来了极为深刻的痛。
戚白也是听得一愣，他看?过原书?，知道故事走向，忙伸手去扶封跃然?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封跃然?摇了摇头，并不说话。他伸手握着自己的胸口的衣襟，如果他要?报仇，那么岂不是要?找自己的父亲。
戚白看?出来他痛苦万分，便抬手继续搂着他道：“没事的，没事的……”
两人紧紧拥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封跃然?才?慢慢从?戚白的怀中坐了起来。他慢慢道：“好了，我已?经没事了。”
戚白知道他还在难受，现在也不是一个用来相认的好机会，甚至于连让他继续说话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只乖乖坐在他身边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封跃然?挑了挑眉毛：“我一定要?查出一切真相。还有戚白，我要?你帮我。”他占有欲很强的说道。
戚白点头：“好，我帮你。你要?我怎么帮，我就怎么帮。”为兄弟两肋插刀一直是他戚某人的良好品质。
“那就跟我一起回临定，准备春试。”
戚白知道在春试上封跃然?就会恢复他皇子的身份：“可是安仁这边？”
封跃然?道：“你在安仁的事情，办妥了吗？”
“还没妥……”
“那就等你办妥之后，我们便回去。”
“好。”
“不过，你不用担心，等会你回去之后，应该就已?经办妥了。”
“那你呢？你到安仁来的事情办妥了吗？”
“我来安仁的这件事，已?经妥了一大?半，剩下的就要?等到将来在做了。”
说着他站起身，牵着戚白的手，走到了塔边：“戚白，你看?。”
戚白不知所云：“看?什?么？”
封跃然?声音温存：“看?下面。”
戚白低头从?塔边的栏杆看?了出去，入目所及的是一大?片的安仁风景。河道上的画舫，走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轿子，各处鳞次栉比的屋子……伴随着迎面吹来的风，低声道：“真好。”
封跃然?忽然?问道：“你看?，这下面走着的人，像不像是一只只蚂蚁。”
戚白看?着，点头：“是，是挺像的。”
封跃然?又说：“阿白，我知道，你心中有沟壑，想要?重建一个新的天?下，那么就让我来做那个让你心愿得偿的人吧。我知道，做了帝皇之后，便如同我们此刻立于七重宝塔之上，朝下望去，平民百姓如同蚂蚁一般微弱，但是我向你发誓，我定会时刻挂念苍生，以万民之念而约束己身，凡事以天?下苍生为先。”
戚白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听上去跟结婚誓词一样。
中心思?想好像是封跃然?要?做一个好皇帝。虽然?这种话听上去挺好的，但是咋说呢，干嘛要?对他发誓了。
他的形象在封跃然?的心中到底有多么高大?。
戚白只能含糊地点了点头。
他头一点，便又被封跃然?搂在怀中：“那么你是答应我了？”
戚白：这也太热情了，招架不住。真的招架不住。
迎着封跃然?的眼睛，他只好慢慢点了点头。
封跃然?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恩典，将他的手郑重的握在手心，又对他道：“我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从?来就没有让我失望过。”戚白想了想，慢慢道：“那将来，我是不是就要?叫你主公?了？”
主公?二字一出口，他们两个都是浑身一颤。
上辈子，戚白便就是如此称呼封跃然?。
两人微怔地看?着对方。心中几乎都有了揣摩。一瞬间静默不语。
还是封跃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轻轻握着戚白的手道：“你先回去吧。会有人找你的。”
戚白也有些?不自在了，忙点头道：“好，我这就回去。”
说罢，落荒而逃般走了。
一直在路上，他都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有开口问封跃然?到底是不是重生的。还有自己回去之后，会有谁来找自己啊。再说了封跃然?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找他。
待到戚白真的回了府中，他才?发现真的有人在他房中等着。
九王爷。
戚白微愣：“王爷，您怎么来了？”
九王爷道：“戚公?子，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怎么忘了，你来我这府上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了？”
戚白半皱着眉头道：“我是为了王爷封地上的一块山头。王爷当?日不是说还要?再商议吗？”
九王抬手，将一个盒子放在了戚白的面前道：“如今也不用商议了。我想了想，戚公?子上次开的价钱挺好，倒是可以成就这一番生意。你打开看?看?。”
戚白抬手将盒子打开，便在里面看?见了地契。正是他想要?的地方，不用说，定是封跃然?替他开口了。
戚白伸手抚摸过那地契，慢慢开口：“多谢王爷，也多谢让王爷做出这个决定的人，”
九王看?着戚白：“我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
“多谢王爷称赞。”
“但是我的话没说完，不用这么快就急着称赞我！我这不是好话。”他看?着戚白接着说：“我虽然?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但若是想要?让我彻底的相信一个人，也并非那么容易。我本来想要?再好好试探你一两次，不过有人替你做了担保，我信任他，也就只好信任你了。”
戚白冲着他点头：“嗯，王爷信任的人，也是在下信任的人。”
这一次来安仁。到底也算是得偿所愿。如此快的就往回走了。唯一不高兴的或许就是戚颐，他伤了腿，没法走动，心中极为不快活。
戚白立在船头，浑身都是一片清爽，所有令他担忧的事情都已?经烟消云散。
在七成宝塔上面的那一天?，他所得到的好感?度，已?经足够他倒扣的分数，完全抵扣之后，他还余下了一百分。这一百分，他并没有加在自己的各项数据上，而是将它保留在原地，只等将来有什?么用处。
回到戚府，戚嘉年忙从?房中出来搂着他们两个上下看?，不住的说道：“好好好。”
戚颐说：“有个什?么好的啊，我脚都断了，还好啊！”
戚嘉年说：“脚断了怕什?么。只要?命还在就好。”
戚白路上写信告诉了父亲他们在安仁经历的事情，说让写的简单，但是依然?让戚嘉年担忧不已?。如今看?着他们两个安全归来，不由得心中快活，只对戚白道：“阿白，茶庄的事情已?经结束了。爹爹将他们都卖给了祁莫，如今我们可以离开临定了。”
戚白点头：“是啊，可以离开了。”但是，他慢慢说道：“父亲。儿子暂时要?再在临定等上一段时日。”
戚嘉年不解：“这？这是为何？”
戚白道：“我，我只是想要?等到春试结束之后再离开。那个时候，父亲，我想要?去京城。可以吗？”
“京城？”不等戚嘉年开口，戚颐先说话了：“去京城好，我还从?未去过京城呢！”
戚嘉年道：“京城嘛，倒也行。不过京城关系错综复杂，去了京城只怕危机重重。”
戚白笑道：“父亲怎么知道，我们不能够攀附上什?么权贵，将来一步登天?？”
“一步登天?？”戚嘉年连连摆手：“那是绝不可能了。没有一步到地狱去，咱们就该谢天?谢地了。”
戚白却慢慢摇头：“父亲，你切不要?这么说嘛。他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摇了摇，道：“或许，这次春试上，咱们就会发现有什?么了不得的机遇呢？”
戚嘉年看?了看?戚白，对戚颐道：“你哥哥如今是越来越会故作高深了！”
戚白笑道：“这不是故作高深，父亲。”
是他知道，在春试上，封跃然?就会恢复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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