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那一瞬,明皎的心一颤。

她沉默下来?,招来?仆人,把倒在躺椅上哼哼唧唧的裘元白扶起?来?:“裘老他喝醉啦,快把他扶回去吧。”

等?把两个老人家?都安顿好?后,明皎又嘱咐仆人几句,自己转身?出了门。

夜幕渐渐深下去,她也?该回府了。

公?主府的下人们一早便在不远处等?候,见明皎出来?,急急忙忙迎着人上了马车,等?她回府后,听?雪等?人也?早将热水什么的都备好?,一切都周全无比。

她将脸埋在热水里,而后抬头,感觉所有毛孔都舒张开来?。

可她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好?半天了也?不舒服。

那一晚上明皎都睡得不太好?,她闭上眼睛就能?想起?白天所听?到的那些东西。

她只是一个后来?的听?者,尚且为那些过?往动容,那这些事情的亲历者呢?

——时至此刻,她终于觉得自己开始明白,为什么在《青云》里燕冢会走上那样一条路。

可她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人死?不能?复生,明寒漠当年干的事情简直无解,有那么一瞬间明皎几乎想收拾包袱抢先跑路——她不是什么力挽狂澜的大佬,如果?燕冢注定要走上反派那条道路和皇室对抗,从乱世中保命可能?就是自己所做到的全部。

可,不应该。

为什么要让没做错事情的人来?承担恶果??

第二天早上明皎是顶着黑眼圈起?床的,来?服侍她穿衣洗漱的润润吓了一跳:“公?主殿下您怎么了?”

她小心翼翼问?道:“做噩梦了吗?”

明皎摇头。

润润道:“您要不再睡一会儿吧?这黑眼圈太重?了,对身?体也?不好?呀。”

明皎继续摇头。

她气若游丝:“无妨,有黑眼圈也?不影响我的美貌。”

“备车,我要去外公?府上。”

她智慧和能?力有限,但总得试试才行。

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寿人,明皎脑子里对当年那起?案子是印象全无,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行动的第一步,自然是去找当年的知情人了解案子。

昨日冯景也?在,又是原身?外公?,应是信得过?。

明皎在润润的服侍下穿衣洗漱,又用了早膳,而后才往冯府上而去。

虽是当朝太傅,女儿又贵为皇后,但冯景的生活低调无比,连府邸的面?积也?不大,明皎到时那门房都在打盹,还是被碧秋喊醒了才慌慌张张进去通报。

明皎原还有些担心,怕冯景还在裘元白那里,好?在不一会儿那门房便跑了出来?,直接请明皎进去。

冯景已经起?了,正在小花园的亭子中煮茶。

他面?容慈祥平和,见明皎过?来?也?不惊讶,只是笑笑:“来?了?”

明皎深吸一口气,屏退左右侍女仆从,朝冯景走了过?去:“外公?。”

她道:“您能?同我说说,当年葛州案具体的情况吗?”

……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

明皎自马车上下来?,直往洛平寺中而去。

眼看已近八月底,天气已经凉爽起?来?。

洛平寺坐落于京郊小山上,环境清幽,香火也?旺,不少贵族们都喜欢来?这里拜一拜。如今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大片大片的枫树染红,更是一番绝景。

两日前钱巧曼邀她来?这里赏枫,若是无急事,明皎还可以在这里住上几晚。

早有得到消息的僧人迎了过?来?,亲自引明皎往里面?而去,顺便也?介绍了一番洛平寺。

下人们先将行礼物品往预订的客院中搬去,钱巧曼也?很快赶了过?来?,朝明皎笑道:“你来?得不巧,若是再早些,还能?听?一听?禅师讲课呢。”

明皎听?到讲课两个字就头皮发麻:“那我来?得挺正好?的。”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提早来?这洛平寺几天,也?带我逛逛呗。”

钱巧曼扶了明皎一把:“行啊——你看上去怎么没精打采的?”

钱夫人有来?洛平寺上香的习惯,几日前便带着钱巧曼上山,是以钱巧曼也?并不清楚这几日明皎内心到底受到了怎样的冲击。

明皎摆摆手:“别提了,总之就是……心烦。”

她抱住钱巧曼的胳膊蹭了蹭:“对啦,我给你带了套新?茶具,特别漂亮,你给我煮茶吃吧?我好?久没看你煮茶了!”

钱巧曼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好?啊,不过?我记得你不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吗?”

毕竟以明皎的耐心,哪里坐得住?

明皎语气沧桑:“人遭逢变故后,总是会有些许改变的。”

钱巧曼:“?”

“行了不说这些了,”明皎又左右张望,“不是说了带我赏景吗?那附近有什么坐的地方没?我刚刚走一路,腿酸死?了!”

钱巧曼:“……”

到底是好?闺蜜,钱巧曼对明皎的性格还是清楚的,她知今早明皎要来?,是以特意?寻了处亭子,各种吃喝备上,甚而还有两本画册游记,完美切合对方需要。只是明皎又临时提了想看她煮茶的要求,让下人把东西搬过?去又耗费了些许时间。

到了地方,明皎先在软塌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窝好?,钱巧曼则端端正正地坐好?,将器具一一摆好?,便开始动作起?来?。

她动作如行云流水,连明皎这样对茶道一窍不通的人看着都觉得别有一种赏心悦目。

她忍不住夸了一句:“阿曼,你可真厉害。”

钱巧曼轻笑:“你倒是惯会夸人。”

她问?明皎:“我看你今日这样子,猜你是心情不好?,怎么了,给我说说?”

明皎哼哼唧唧:“也?、也?没什么。”

钱巧曼挑了下眉头:“和燕丞相吵架了?”

明皎当即反驳:“没有!你说什么呢!”

她有些低落道:“我就是觉得自己太笨了……”

明明想要做点什么,但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钱巧曼若有所思道:“世人皆道燕大人多智近妖,若是跟他比,怕没谁算得上聪明人。”

明皎怒道:“我说了没吵架!”

钱巧曼才悠悠把下半句说完:“而且你不聪明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

明皎:“?”

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再说一遍?”

钱巧曼噗嗤一笑:“那你现在精神点了吗?”

她手上动作不停:“——所以,我怎么听?说,你这几天一直都在有意?回避燕丞相?”

明皎忍不住震惊:“你不是人不在洛京——等?等?我刚刚什么都没承认啊!”

钱巧曼声音悠悠:“阿皎,我也?不是什么蠢人。”

她狡黠道:“更何况你别忘了,我爹是谁。”

明皎当即语塞。

她怎么忘了,钱巧曼的父亲钱锋薄是现任廷尉,她这几天反复打听?当年葛州案的事,自然少不得和这些有接触。

强撑的伪装被拆穿,明皎终于垮了肩膀倒在软塌上。

她扯了块帕子蒙脸:“我睡着了,你不要管我。”

钱巧曼:“噗嗤。”

她问?:“我茶快煮好?了,你不试试吗?”

明皎道:“你放在这儿吧,等?我醒了再喝。”

钱巧曼笑了一声,见明皎真的困倦,便没再说话。

片刻后茶煮好?,钱巧曼喊了明皎一声,却只听?见对方均匀的呼吸声。

还真睡着了。

她摇头轻笑,不至于生气,自然也?不可能?真的把茶放凉到等?明皎醒。

钱巧曼悠悠自己喝了两杯,便着人将茶具什么的都撤了。

片刻后有侍女匆匆而至,说是钱夫人有事寻她。思及自家?母亲此次来?洛平寺的另一重?目的,钱巧曼也?没有耽搁的意?思,正巧润润顺着僧人们的指引找了过?来?,她叮嘱对方两句,便先行离去。

润润搬了根小马扎坐在旁边,不一会儿也?打起?了盹儿。

不知过?了多久,另有两人路过?此处。

“我说你这几天真是有些奇怪,”陆含章摇着折扇抱怨道,“明皎把你惹成这样了?”

燕冢没说话,只是表情看上去就不太妙。

那日从书院中回去后,明皎还当真没有再找过?他,甚而前些次偶遇的场合都刻意?避着——其实这本就是他所想,如今这样也?算是如愿以偿,有什么不好??

陆含章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其实我看她也?没什么坏心眼,你和她置什么气呀,还真要老死?不相往来?了不成?”

听?见老死?不相往来?这个词,燕冢的面?色就又沉了一分。

这时却有一护卫打扮的人匆匆而来?,朝燕冢行礼:“大人。”

“廿七那边查到新?的线索了!”

燕冢表情当即一凝。

陆含章见他这架势便知当时有什么重?要情报,随即啪地一收折扇,啧道:“算了,我先回去了。”

转身?时嘴里还念念有词:“陪兄弟相个亲还不忘处理事情,你可真是铁打的……”

听?他的抱怨,燕冢眼底有无奈之色一闪而过?。

他朝侍卫颔首,那侍卫便立即凑上来?,低声道:“大人,廿七回报,当年高以过?满门被灭,府上仆人也?大多销声匿迹,不过?这次他循新?线索追查数月,终于找到高以过?府上一个奶娘的下落!”

燕冢立即问?道:“人呢?”

那侍卫道:“廿七说就在洛京,不过?对方家?中似乎也?有什么变故,辗转多次,现在的住处还需要继续查。”

燕冢道:“那就去查,不管如何,一定要找到人。”

当年他年龄尚小,许多细节都无从得知,但只要步家?是被冤枉的,他定会找到突破口,为他们洗清冤屈。

若最后还是无法……

燕冢的眼神刹那间沉下。

那侍卫领命离去,他也?随意?地转了个方向,却蓦然瞥见不远处的亭子里有人。

——被发现了?

几乎是想也?不想燕冢便向那边走去,他有自信对方听?不见具体,但如果?不明确亭内人的身?份……

风将薄纱吹起?,露出软榻上睡得东歪西扭的家?伙。

是明皎?

等?燕冢再恍惚回神的时候,他已经走上近前。

她脑袋被一方帕子半遮着,只露出半张形状姣好?的脸来?,旁边小马扎上的润润也?撑着脸打盹,对燕冢的到来?毫无所觉。

——以这两个家?伙的迟钝,他还真是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燕冢伸手,揭去了那方几乎掩住明皎口鼻的帕子。

他只是不想让一国公?主在睡觉时被憋死?罢了!

燕冢这么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他刻意?将动作放得极轻,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

只是一瞬,那帕子便被抽掉。

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般,燕冢松了一口气,转身?便准备离开。

谁知身?后却有双手环了上来?。

燕冢登时顿在原地——明皎醒了?

他浑身?僵硬甚至不敢转头,那双手却收紧了些,甚至于身?体都凑过?来?了些许。

女孩子泛着睡意?的咕哝声响起?:“咦……阿曼,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我明天可能得再请个假,因为论文后天就ddl,所以明天一整天都得用来写论文,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