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没有吐,她是在喝掉整整一瓶苏格兰威士忌之后才吐的。她在洗手间以冷水泼面,但没有哭,没有流哪怕一滴泪。
“露露,我感到非常抱歉,”我说,“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露露说,“你已经试着警告我了。”
“你知道吗?依我看,帕特里克演绎这段‘棒槌硬当当31’的日子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说,虽然我相当不情愿替这个混蛋辩解,“他肯定转变了。而他确实爱你。”
“他这个满口谎言的畜生,”露露说,“你根本不会相信,他在否认和你认识时有多么坚决。”
“啊,是啊,他完全不记得我了,”我说,“他倒不是在演戏。”
“因为你只不过是那些众多女孩子中的一个,”露露说,“就像戴安娜。”
“不是这样的,”我说,“和戴安娜相反,我根本没有检查过他的棒槌的真实长度。他骂了我一句‘性冷淡’之后,就冲出了咖啡厅,而我还不得不替他付卡布奇诺的账单。”
“我简直是瞎了眼,”露露说着,又打开冷水管,“歌莉,对不起!我非但没有听从你的劝告,反而还责备你!我怎么会这样!”
“好了,”我说,“如果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好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露露问。
“唉,我也不知道,”我说,拼命压制着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回答,“有时候,如果爱一个人,就不去计较类似的种种误会……”
“你疯了?”露露冲我嚷道,“我应该和这么一个虚伪、龌龊的东西一起生活吗?你不觉得这样我有一点点可惜了?”
“是的,当然,”我说,“但是你倒是想一下……”
“想什么?想一下我已经三十二岁了吗?想一下我的母亲会因为我再次单身而罹患叫唤痉挛吗?想一下家人会把我当成麻风病人那样对待吗?”“就是这样。”我说。
露露呼了一口气。“这些对我而言真是太无所谓了。和你相反,如果我境遇不佳,我首先想到的不是自杀。我要给这个混蛋一点颜色看看。至于母亲说什么,我才不管呢!”
“好吧,”我松了一口气,“你必须把他从你的住处赶走,听见了吗?然后换一个新锁,像我那样。”
“不!这不行!”露露说,“要是我现在把他赶出去,他就会回到原来的住所。他的租房合同在一号以前还有效。”
“但是他进不去。我把门锁换了。”我带着胜利的喜悦说。
“这不管用,从法律上讲,在下周四之前,他还有权进入那个房子!”露露边说边擦眼睛,“他甚至有可能对中止合同书提出反驳……这种情况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露露,我放弃那套房子!做得干脆一点:把他轰出去!”
“绝对不行,”露露说,“我可不能便宜了他。”她整理了一番,问道,“我看起来怎么样?”
我想说,像费尔德曼殡仪馆的一个工作人员,但我还是说:“像往常一样,就是面部有点湿。你需要化妆吗?我包里有。”
“谢谢,”露露说,“其实我不想化妆,以防有人察觉。”
“你熬不到下周四的。”我说。
“哈,那你可小看我了,”露露说,“我会坚持到那一刻,甚至连‘白菜汤减肥法’都会照做。现在你进去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戴安娜那里,你可以用双胞胎搪塞过去。我随后就到。”
在洗手间前,阿德里安倚在柱子上,手里拿着一支手工卷制的大麻。
“您在抽烟?”我问。
“不是,”阿德里安说,“我在非常认真地思考,我应不应该这么做。这支大麻是我刚才从我侄子那里没收的。”
“哈!被我们抓到了!”我说,“你的哥哥们也并不是十全十美。”
“我的哥哥们确实十全十美,但他们的孩子不是。”
“是的,因为太多小提琴课的缘故,”我说,“这是显而易见的!要是我的话,就会告诉你哥哥,他的教育方式显然不太灵。”
“我已经同意不去告密了。”
“可惜。你的母亲已经致完辞了?”
阿德里安点点头,他踌躇着把大麻夹在两根手指之间。
“哦,很严重吗?”我同情地问。
“哦,不是,这次是这样的,她只在最后对全体进行了一次呼吁,以便能给我找一个妻子:我们的格利高快三十五岁了,也许有谁认识一位可以和他共度此生的年轻女士?”
我笑了。“这真是精彩极了。下星期他们肯定会找来很多女士供你挑选。”
阿德里安也笑了。“你那边怎么样?和那个‘尿袋子’已经跳完舞了?”
“还没有,”我说,“即便如此,也已经弄得我手忙脚乱了!”我很高兴,我们现在简单地以“你”相称。我向他微笑。
露露从洗手间走出来。“我不是说过你应该先走一步?”她生气地说。
“你左边脸上的胭脂太多了。”我说。
露露用手擦了擦脸蛋。“好点了吗?”她这才意识到阿德里安的存在,并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您是哪位?弗朗西丝卡的兽医?”
“不是,”阿德里安说,“我是,哦……”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
“天哪,”露露说,“您倒是应该清楚地知道您是谁。”
“格利高·阿德里安是曙光出版社的总编辑,”我说,“他的父亲正在旁边的水晶厅庆贺生辰。格利高,这是我的姐姐露露。她刚刚恢复单身状态,还没有从阴影中走出来。她平时要随和得多。”
“我现在还不是单身啊,”露露说,“要从下周四开始。请问您一下,这是不是一支大麻?”
“是的。”阿德里安说。
“能送给我吗?”
“当然——这里,请吧。”
“谢谢!”露露把大麻扔进自己的包里,说,“我们一会儿见!我现在就进去了。”
“抬头,收腹,挺胸。”我说。而露露已经离去。
我的手袋里又响起《丘比特交响曲》。
“你的手机!”阿德里安说,“你够幸运,竟然还有手机!我们那里在入口处都要把手机留下,无论如何不允许私自携带手机入场。”
“你要用吗?”我从手袋里拿出手机。
“里面有几个不错的游戏吗?”阿德里安问。
“等一下,我得接电话。喂?”
“我考虑过了,”奥立说,“这样下去不行。”“你指什么?”
“我指的是我们,”奥立说,“我和你!”
“我们刚才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可那并不是你的本意,”奥立说,“对你,我自然了解。”
“可惜不是这样。”
“哦,当然,歌莉,我太了解你了。而且我知道,如果你能够重新考虑一下,你会为你说的话感到后悔的。”
“你也许了解我的牙齿,奥立,但是其他方面……”我的目光转向阿德里安,他背对着我靠在柱子上,正向门厅望去,“为什么我们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讨论这个问题?”
“因为我想得到一个答复,已经忘了吗?”
“我刚才给过你答复了,已经忘了吗?”
“但那不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答复。”奥立说。
“这正是问题所在,”我说,“你不给我考虑的时间。”
“因为没有什么值得考虑的,”奥立说,“这种事必须用自己的一颗真心来决定。”
“切。”我说着将目光投向阿德里安。他那经过梳理的头发在强烈的吊灯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红色的光泽,并且依然执着地一边向内一边向外翘着。我忽然有把双手插进他的头发将它弄乱的冲动。
“切?这就是你能告诉我的一切吗?”
“也许你是对的,奥立,”我望着阿德里安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我爱你的话,我应该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那么我就不会犹豫不决地绕圈子,而是迫不及待地只想见到你,只想守在你身边爱你——哦,我的天哪!”当然!我的感受正是如此。
那个人不是奥立。
“这就是说,你不爱我?”
“没有你所期望的那么多,”我说,“但是我们可以一直做最好的朋——”
“不要说下去!”奥立对我喊道,“不要说!”
“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我告诉你不要说了!”奥立咆哮着,震耳欲聋,以至于阿德里安扭过头来关切地望着我,“我现在去找你,我们把事情彻底谈清楚!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奥立!你敢来!”我叫道。但奥立已经挂断了电话。
“那是谁啊?”阿德里安问。
“一个——我的牙医。”我说。当我注视他的时候,我的心悸动不已。“你要不要进去呢?他们肯定惦记你了。”
“你也是,”阿德里安叹道,“我是指你那些人。”
“是的,甚至非常非常。我敢肯定,表嫂黑拉还要专门给我做一个关于耶稣的报告,老姨妈艾尔思贝特要针对我写的色情小说发表评论,而玛丽·露易丝姨妈则想确认我真的不是跟一个博物馆馆长谈恋爱。哦,还有,我的老姨父们一定还想知道我作为拉拉,跟女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阿德里安笑了。“关于我是同性恋的谣言被另一种消息取代了,有人看见我和一个妓女在一起。”
“那一定是玛丽亚娜·施耐德,”我说着,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对不起,我只不过想到,可能是因为她身上众多黑色的皮饰。”
“是的,确实如此,”阿德里安说,“他们说的应该是一个女施虐狂吧。”
“我可以和你一起进去,告诉他们你不是受虐狂,”我说,“但恐怕一个吸血鬼作家肯定不是你父母心中的合适人选。对吗?”
“哪,你听我说,”阿德里安说,“他们已经绝望到连一个施虐狂都会接受的地步了。对你,他们会高兴死的。”
“可是我连大学都没读过,”我说,“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模特。”
“相信我,要是他们知道我有你这样一个女朋友,他们会狂喜的,”阿德里安说,“可是如果你的家人知道你和曙光出版社的主编在一起,他们会是什么态度呢?”
“哦,曙光!难道就是出版那些不健康的、放在柜台下面出售的小册子的那个出版社?”我说,“另一方面,他们又会说:她已经三十岁了,你再瞧她的头发,一位牙医是不会再要她了。”
“牙医很优秀吗?”阿德里安问。
“是的,牙医只不过是被那些有贵族气派的大庄园主吹捧起来的,”我说,“你真的拿到了艺术史的博士学位,还是刚才随口说说而已?”
“这个学位我倒是真有,”阿德里安说,“就是迄今为止还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得到曙光出版社的一个职位时,我简直太高兴了。而现在,作为曙光的主编,我的收入的确也不错。”
“那倒是,不过艺术史和你的工作几乎没多少关系。”
“你现在就别再揪住这个不放了。”阿德里安说。
“换了我,那将是我最后的选择,”我说,我对自己的声音如此温柔感到吃惊,“你得到曙光的职位真是太好了,否则我们永远不会相识。”
“对,是这样。这是这个职位带给我的最好的收益。”阿德里安向我靠近了半步,“伴随着一声呻吟,他将她扯到身旁,他开始吻她,狂野而热烈。”
“什么?”我似乎受了一击,呼吸变得急促,因为他离我那么近。
“经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才意识到,只有她才能打开他的心灵,才能激起他肉体的狂热。”他说。
“真的吗?”现在我的双腿变得如此绵软。我需要倚在栏杆上。
“她是他黑暗世界里的一盏灯。”阿德里安继续说道。
“啊,糟糕,这是我写的吗?简直是——太庸俗了!”
“不过下面就好多了,”阿德里安说,“他用健壮的双臂将她抱起,放在他的床上,让她躺倒在那张熊皮上……”
“哦,我的天哪,我想起来了。”我说。我的乳头坚硬得犹如两块小圆石。
“自从我读过它,我就一直幻想着跟你做这些。”阿德里安轻轻说道。此刻他终于开始触摸我,即使不是我期望的被触摸的部位。他无比轻柔地触摸着我的一缕头发,从上到下。
“这里是宾馆,”我说,我的样子似乎刚刚跑完了一百米,“我们可以在这里订一个房间。”
“带熊皮吗?”阿德里安问。他的唇距离我的脸如此之近,我能够听见他的呼吸声。他闻起来有草莓的味道。
“关于熊皮,我们得另作打算。”我说。
“你能肯定——啊,这是谁?”
阿尔色尼乌斯和哈巴库克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我们身旁,显然他们被派来找我。“歌莉!外婆说你得马上进去,因为我们现在要唱歌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告诉她,你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和人家亲热?”
“是的,”我说,“我是说,不!告诉她我马上就来。”
阿尔色尼乌斯和哈巴库克离开了。
“快,我们走吧。”我说着拉起阿德里安的手走向台阶。
“可是你刚才说……”
“我说我马上就来,”我说,“我会的。”
而阿德里安则全然不动,他将我拉过来开始吻我——啊,给我的感觉正是狂野而热烈。我极力和他贴得更紧,紧得甚至连一本小册子都插不进去。
这是一个漫长的经典之吻,最后我们终于手牵手快步走向前台。
“一个双人房间,”阿德里安说,“如果可能的话,要一个带浴缸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感到自己的腿顿时失去了知觉。刚好我还可以以前台作为支撑点。“浴缸的场景没必要吧。”我低语。
“我想看看我们能走到哪一步。”阿德里安说。我非常庆幸那个把钥匙摘下来并好奇地看着我们紧紧相拥着走向电梯的人不是米亚。
“提露歌莉!这次你可太过分了!你到底去哪儿了?”我的母亲叫道,“奥古斯特老姨父不得不替你唱了一首歌,还有,戴安娜和他跳了华尔兹,他的尿袋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了点故障,然后来了一个年轻人,他自称是你的牙医,说有要紧的事和你商量。”
“哦,不会吧!”我说,我把他忘了个精光,“那他现在在哪里?”
“我怎么会知道?”母亲说,“露露和帕特里克刚才招呼过他。我们都还以为你马上就会回来!你去哪儿了?”
“我……我把东西忘在家里了,”我说,并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由于那个吻,我的嘴唇几乎受伤。“我离开了多长时间?”
“两个多小时!”母亲叫道。
我和阿德里安本来还想待得更久,但是我们都清楚地知道,我们很有必要休息一下。
“也是出于健康的考虑。”阿德里安是这样说的。我打算有机会的话,马上在网上查一查性高潮过多会不会对身体有害。
“如果我们现在悄悄溜进去,也许他们根本不会意识到我们曾经消失过,”阿德里安如此提议说,“我们和那些姑妈姨妈、表兄表妹聊上一个小时,然后开溜,再在这里见面。”
这本来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我的消失自然是被人觉察到了。
“这就是典型的你,不折不扣,”母亲骂道,“啊,露露和那个牙医在这里。他结婚了吗?”
“是的,但是他和妻子已经分居了。”我说。
“那你还不站直了!”母亲喝道。
“嗨,歌莉,”奥立喊我,“很不错的派对。苏格兰威士忌也棒极了。我和你姐姐已经喝光了整整一瓶。你知道吗?露露也想下次转到我这里看牙。”
“平时露露滴酒不沾。”帕特里克轻声说道。
露露高举酒杯说:“啊,你闭嘴——你这个IT狂人!”
“露丽歌!”母亲叫我。
“干杯!大家一起!为了这个美好的五月夜晚。”露露说,“妈妈,你究竟知不知道,歌莉和这位英俊的金发牙医几乎快成一对情侣了?”
“是啊,是啊,是啊,”奥立说,“我已经决定把我的心交给她,还有我保时捷的副驾驶座位,但是歌莉以一个可恶的带‘朋’的字眼拒绝了我。”
“我根本就没有,”我说,“什么带‘朋’的字?”
“你当然有,”奥立说,“你践踏了我的感情。”
“她没有,”我的母亲说,“这肯定是一个误会。快道歉!”最后她对我说道。
“对不起。”我立刻说。这是一种熟悉的反射,我偏偏做不到对之进行反驳。
“现在已经太晚了,”奥立说,“我警告过你。我的感情也早因你而支离破碎了。”
“这就是你特地赶来的原因?”
“没错!我怎么能和一位姑娘在电话里说这种话呢?”奥立说,“我知道如何做才有分寸。”
露露笑了。“没错!就是这样!迟到的人必定会为生活付出代价。”
“尴尬吧?!”奥立笑着说。
“你看,这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我说,“我非常希望,我们还可以做朋——”
“就是这个!”奥立喊道,“她又来了!这个带‘朋’的句子。”
“我们还可以做朋友,”露露说,“啊,是的,我也对这句话深恶痛绝!”她和奥立的笑声一直传到桌子另一边。
当奥立重新平静下来的时候,他说:“瞧你现在的样子,你肯定再也不想听到这句话了。我敢打赌,你身边的男人一定多得是。”
露露哧哧地笑了。“对,”她喘着气说,“多得不得了!”然后她欠身在奥立耳边嘀咕了一阵。
“哦,要等到下周四,”奥立窃笑道,“到那时也许我受伤的心灵已经彻底痊愈了。”
露露举起酒杯。“干了它,”她说,“快,IT,你也喝点什么吧。”
“这可太有失体统了,”帕特里克说着站起身来,“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去和你父亲聊天,至少他还是清醒的。”
“这我是丝毫不会反对的。”露露说。奥立觉得这很好玩,他笑得差一点从椅子上翻下来。
“帕特里克是对的,”母亲说,“丽提露露,我实在为你的行为感到羞耻!”
“我同样为你感到羞耻。”露露说。她现在看起来好像由于大笑而导致小便失禁的样子。
“歌莉,我不知道你原来有一个超级可爱的姐姐。”奥立说。
“我甚至有三个超级可爱的姐姐呢。”我说着,试图能毫不引人注意地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母亲问。
“我刚想起来,我忘了点东西。”我说。
“你想……”母亲紧跟着我,“提丽露!够了,你的姐姐已经够我受的了,你现在最好规矩点。啊,不会吧,阿丽克萨过来了!哎呀,你拒绝了这个醉酒的牙医!我们只好说我们不认识他。”
“歌莉,我的孩子,唱歌的时候你到哪里去了?”阿丽克萨姨妈问,“我都惦记你了。”
“哦,奥古斯特老姨夫因为不准唱歌好不伤心,所以我把自己的机会让给他了。”我说。
“好孩子,”阿丽克萨姨妈说,“玛丽·露易丝说你现在和一个自然博物馆的管理员在一起。你刚试图自寻短见不久,这么快就找到一位?我可以想象你还没有从饱受打击的阴影中恢复过来,还没有和一个制作动物尸体标本的人拍拖的心理承受力。”
“不是的,”我说,完全不顾我母亲打给我的手势,那看起来宛如抹颈自刎,“格利高是艺术史学家。他并不是在博物馆工作,而是在出版界。我非常乐意今天晚上把他引介给大家,但是他正在隔壁的水晶厅庆祝父亲的七十岁寿辰。”
“就是那个巨富阿德里安家族的成员?”阿丽克萨姨妈问。
“是的,”我说,“他是最小的儿子。”
阿丽克萨姨妈的嘴张得大大的。我的母亲也是。
我正好趁此机会开溜。“我现在也必须去那边找他了,”我说,“我们回头再见!”
当我走到门口时,我的确有把阿德里安从水晶厅叫出来的想法。可是这个想法根本就不必要,因为他已经在那里了,他倚在柱子上,正在等我。
“可够快的,”他说,“我们不是约定要休息一小时吗?”
“哦,你知道吗,我其实已经完全休息好了。”
“我也是。”阿德里安笑着对我说。他的头发又恢复了原样,在宾馆的房间里,我有足够的时间充分整理它们。
露露和奥立也摇摇晃晃地走出大厅。
“我想,现在我是真的,要吐了,”露露说着,在他面前关上了洗手间的门,“对一个姑娘来说,有些事必须要让她一个人完成,这是我的母亲教给我的。”
“我可以在这里等着。”奥立靠在洗手间的门上说,“切,下次我肯定不在你身边,不能阻止你的自杀行为。希望你能清楚这一点。”
“没有下次了,奥立。”我说。我拉起格利高的手和他一起走下台阶。
“他是哪一位啊?”等我们下去之后,格利高问。
“这是——呃,”我说,“这是高级医师高斯温。”
“哈,”阿德里安说,“是不是要我上去给他下巴来一拳?”
“没有必要,”我边说边拉他继续走向电梯,“这个场景我们就把它省略掉吧。”
最后,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我看到前台后面那个阴险的、红发的高级护士亚力桑德拉一张呆滞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