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撒糖

贺九州人不在盛京,但他的势力如同一颗千年老树,深扎盘根交错在这盛京城中,风雨欲来,枝叶飘摇,却动不了他半分根基。

平津侯的嫡女嫁与太子为正妃多年,平津侯已经被默认为太子一党。贺九州虽与平津侯是过命的兄弟,但他却决意不再参与任何政斗势争。

但常常事与愿违。此次回盛京,他彻底扭转了盛京王朝的局面。

成为了裴凝谋取皇位的一把利刃。

温轻轻想到此,眸光深了又深。原文中,沈微的结局并不美好。

沈微从来不想参与皇权政斗,但是贺九州已入浑流他便也不能置于事外。

待助裴凝登顶坐稳皇位之时,裴凝也渐渐生出杀沈微的心思。

因为贺九州终是已老,他的旧部势力徐徐汇入沈微门下,怎能叫裴凝不忌惮。卸磨杀驴之事他做的也不少。

沈微本就已经无心恋于天启朝堂,玩弄那点子不值钱的人心和毁人不倦的阴谋阳谋。在裴凝动手之前他就已经决心离开密侦司。

可离开谈何容易,沈微在职多年,知道太多秘密,都是那些见不得光的,说不得的暗黑往事。仿佛富丽堂皇的金殿中最阴暗角落里的灰土与蛆虫,触之恶心,清除更是难已。

那些秘密都是动辄可以毁掉任何熟知一个世家一个亲王的腐朽底细。所以太多人要他死了,他几乎不可能活着离开盛京城。

后来,裴凝设计将他的逐风卫调遣,再在他出城的各大之路布上埋伏。派去禁军精锐将他围困于松山山道,最后秘密逮捕将他押入密侦司暗狱。

裴凝创立了明镜府,名正言顺的代替了密侦司的职责,架空了密侦司的权利,还将沈微的旧部杀的杀,贬的贬。

但是他低估了沈微在盛京的势力。

人还是在他的眼皮底下被救走。

作者留了开放式的结局,沈微生死未卜。毕竟暗狱走了一遭,那里酷刑惊骇,即便逃了,也是残废之躯。

温轻轻忽然抓紧沈微的手。他的手冷白修长,没有温度。手心粗糙,皆是多年艰苦练功或者厮杀磨砺出来的老茧。她看他的目光里多少有了几分心疼。

沈微漆黑的眸子本就如同深潭一般看不见底,但每次与她对上,总能生出光来。他反握住她的手,粗糙微暖的手心覆盖在她光滑软嫩的手背上,竟是让她无比的安心。

她算是利用了他。所以这一世的沈微结局无论如何,只要他肯对她好,她都不想负了他。

回至花瑕街镜花阁的第二日,温轻轻的名字花牌被凌妈妈从大厅的花容壁上取下。凌妈妈阁内宣告,花容温轻轻即日起不再接客,至下年同日七月廿二。

一时间,此消息在镜花阁内翻起了不小的风浪。

温轻轻入阁四年刚接客不到一月,便得到了座上客的殊遇,不知是她手段高明还是贵人偏爱不已,她成功得到了同命人的艳羡。

当大家都在猜测是哪位勋贵之时,温轻轻对她座上客的身份闭口不谈,只听凌妈妈透露,是一位姓魏的客商。

夜里,镜花阁门前照旧声色犬马。

温轻轻稍施淡妆,上穿着一件浅黄松枝纹的上袄,下搭一条紫藕色鸢尾纹的百褶裙。头发简单挽起带了一只如意环缀珠的玉簪,漏出雪色纤细的脖颈。

她身后跟着秋禾,冬月。穿梭在镜花阁的抄手回廊,引来无数侧目。

这一身颜色干净的衣裳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如同一只雪雕玉琢的瓷娃娃一般。皎若秋月,淡若白梨,略有一丝疏离之意。

她被秋禾冬月送到了镜花阁的西偏门,彼时,夜色中,一男子长身而立,龙章凤姿。

几盏花灯下,男子棱角分明的面容清隽冷静,眸似黑玉,长睫下散碎的目光似淡淡琼靡般。他外披着一件鸦青鹤纹的大氅,拥着矜贵之气,宛如黑夜里的一只寒鸦,又似冷月银霜,明镜不染。

温轻轻看到沈微如同破冰般,立马由昆仑的仙坠落在红尘里,她扑进沈微怀中,仰头用盛满碎星般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笑眯眯道:“沈微哥哥。”

沈微眼里浸出柔柔的光,他揽过她的腰将她抱在胸口,嘴角承蒙几分欢喜:“轻轻。怎得穿如此单薄,夜里凉。”

温轻轻顺势钻进他的大氅里,满鼻子都是他身上那股清冷的雪松香。

“我怕热。不凉的。”

“况且,我冷了也不怕,不是有你吗?”

沈微忍不住捏了捏她笑盈盈的小脸蛋儿,她的两颊粉若一只将熟的蜜桃,光滑细腻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唇则若樱桃,殷润的想要让人采撷。

他还没来及采撷,便被怀里不安分的人先轻轻琢了一口,如同蜻蜓点水般,掀起他心里一波涟漪。

沈微默默解下他的大氅,披在了温轻轻的肩上,又替她认真系好。

“你披着。”

温轻轻实际上很怕热的,但看他这么关怀,便也乖乖披着。

两个人牵手行至马车旁,沈微搂起她的细腰将她腾空揽起送上了马车。

前几日温轻轻与他提起,说想去夜市转转,她从未真正体会过盛京真正的风土人请,繁华热闹。

沈微记在了心上,今夜特意接她出来,满足她随口一说的心愿。

马车先行至城中区东街甜水巷,那里天南地北的小吃都有。沈微知道她喜欢吃,也喜欢喂她吃。不然看她总是这么单薄,夜里抱着她睡觉时,竟被她的肩胛骨咯到了,总觉得是镜花阁的吃喝不好,但是胸前的那两坨又是饱满扎实的......

马车行至甜水巷,温轻轻眼睛都红了。

甜水巷跟她想象的一般......昼夜喧呼,灯火不绝,吃喝玩乐,琳琅满目,烟火的气息四处弥漫。人潮鼎沸,密密麻麻穿梭其中。

盛京城是没有宵禁的,所以人只会越来越多,天亮才足够消散。

她觉得她又可以了,这才是她想要的夜生活!

温轻轻揽着沈微的胳膊,甜甜的央求:“沈微哥哥,我想下马车走走。”

沈微看着她哪里会生出拒绝的心思,他点了点头,抓紧她的小手,严肃的说:“拉紧我的手,别走丢了。”

温轻轻怀揣着一颗雀跃的心,使劲儿点点头。

两人下了马车,牵着手穿梭进人流当中。

这一刻,温轻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因为在这人潮熙攘中谁都是过客,匆匆一晃而过,根本不会有人去特地注意到他们,没有杂七杂八的危险目光,她与沈微就如同一对滚滚红尘中最平凡的眷侣,沉浸在人间烟火中。

“啊,沈微哥哥,我想吃这个!”

温轻轻指了指前面的冰凉粉摊。

沈微点点头,拉着她钻进成堆的人群。来到冰凉粉摊前,同卖冰凉粉的摊贩道:“老板娘,来一碗冰凉粉。”

卖冰凉粉的老板娘是个貌美的妇人,瞧见沈微貌色惊人,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她撩撩发丝,抬起眼帘特意送了一波秋水,糯糯道:“奴家这就给公子做。”

老板娘一边做着冰凉粉一边有心搭讪:“公子果真是天人之姿,可有婚配?”

沈微肃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老板娘神色暗了暗,瞬间无了调笑兴致。

这时,从沈微身后忽然钻出一颗小脑袋,小声说了句:“沈微哥哥,要多放点山楂碎。”

沈微的目光与她对上时温亮起来,他点点头,复述了一遍她的话。

“要多放点山楂碎。”

温轻轻巴掌大的小脸儿从沈微身后一出现,老板娘的眸子立即亮了亮,她许久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这也才注意到,俊俏郎君的手里还牵着一只小手,他身材高大,周遭人多,将那女子的身影遮掩的干干净净。

“好嘞。”

老板娘喜欢长得好看的,无论男女。

她给那碗冰凉粉里舀了两大勺山楂碎,堆成了一座红色的小山。

沈微付了钱,端着那碗山楂碎满登登的冰凉粉递给温轻轻。

温轻轻满满舀了一勺,忽然就送入到他的嘴前,他愣了一下,看了看温轻轻清亮的眸光,张嘴吃了下去。

冰凉粉凉凉滑滑,混着酸酸的山楂碎、脆脆的花生碎、甜甜的葡萄干混嚼在一起,犒劳了味蕾。

沈微笑了一下,眉间永远拧着的那抹阴郁在方才一散而过。

温轻轻鲜少见他笑,可他笑起来如此好看,犹如一现的昙花,能刻在记忆里的好看。她偷偷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以后要多让他笑。

冰凉粉是云州特有。

从前云州时沈微见别人吃过,年少时看着很馋,但是自己买不起。

后来有了钱,却也不再有想吃的欲望。

刚刚吃了她喂的,他觉得同他想象中一样好吃。

这一口他怕再也忘不掉了。

更重要的是,她最喜欢吃的,都要第一口喂给他,这算是特殊的照顾,放在第一位的关爱吗,他的心底包裹着一片温热。

温轻轻小心问他:“好吃吗?”

沈微点点头,用修长的指轻轻捻去她润湿的唇上一粒漏吞的山楂碎。

他鬼使神差的将指尖上的那粒山楂碎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又吃了下去。

好甜。

温轻轻脸色倏尔一红,慌张道:“多脏啊。”

沈微的面色如同清风解语般温和,眼底藏满了宠溺:“是你的,怎么会呢。”

温轻轻想,这男人怎么总是三言两语就能撩动她的心啊,比话本里的正经情话还要不正经。

逛了大约半个时辰,温轻轻吃了个饱,肚皮圆滚滚起来,一开始系着刚好的腰带都偷偷松了松,不然绷得太紧。

沈微右手牵着温轻轻的手,左手拎着温轻轻买的小玩意儿。

不知为何她对涂了油彩的小泥塑特别感兴趣,买一个不行,必须买一套.

还有一些鲜花,多是芍药,山茶,她喜的。

回到马车上,温轻轻因为吃的太饱已然开始犯困。

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脱口一句:“我们回家吧。”

沈微听罢神色稍微愣了楞。

温轻轻也才反应过来,她在这个世界哪里有家啊,连亲人都没有。纵使盛京有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她而亮。想到此,她心里酸了酸,默默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回花瑕街。”

沈微将头探出马车,同车夫说了几句话,又坐回马车。

他挑了挑眉,语气戏谑:“吃饱了?”

温轻轻满足道:“饱饱的了,不幸你摸摸我肚皮。”

说罢就拿沈微的手往她微微鼓起的肚皮上方,沈微隔着衣物摸了摸她的肚皮,心里一惊,是有点吃的多了,这下又开始担心她待会会不会消化不了。

他趁机掐了掐温轻轻肚皮上的小肉肉,结果逗的温轻轻咯咯笑。

“太痒了,沈微哥哥!”

“你太坏了!”

他的眼梢微扬,眸中是明目张胆的偏爱。揽起她的腰将她放坐在自己腿上,唇擦过她的香鬓,沉吟道:“我本来就不是好人。”

说罢,捏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了上去。

他的唇齿冰凉,与她斯磨在一起,渐渐簇生火热。他习惯将她吻的喘不过气来,他制造的情念涣散着她的思绪,支配着她的意识,直至身子酥软着瘫在他的怀中任他攻掠。

他确实不是好人,在她的身上留下无数道指印,害她生痛。

待马车停下车轮后,两个人没有马上出来。

后来出来时,温轻轻一脸红润,神色略微有些呆滞,头发有几根发丝散了下来,身上的衣服上许多道折痕,胸带也没系好,幸好被沈微的大氅盖着。

沈微的衣服也有些乱。

只是下摆有些微微的皱褶。

温轻轻站立在马车身前,环顾四周,发现空荡荡的小街巷竟然空无一人,就连灯都是亮着寥寥数盏。

一阵夜风吹来,钻进她的大氅,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此处与彻夜灯火长鸣,行人不绝的花瑕街截然不同,她疑上心头,攥紧衣袖,弱弱问了一句:“沈微哥哥,这是哪?你不会要把我卖了吧?”

沈微拢了拢她的大氅,夜色太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说道:“这里是密侦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