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阳乐府仅仅呆了一日,温轻轻的身子第二天就跟散了架似的,手上的伤本结痂结到一半,生生开始流脓了。
她丧着一张脸见岑寂,岑寂今日态度倒是好了些,知道她不吃早饭,提前摆了一桌子糕点。
温轻轻也不客气,坐下就吃,右手搭在腿上,露出那道可怖的伤疤。因为伤口流脓,已经不能再裹着纱布,需要透风。
岑寂之前不知道她右手受伤如此严重,昨日还逼她练了那么久的舞。
做她这一行若是留了疤,应当不大好罢,盛京权贵口味挑的很。
岑寂不知怎的生了恻隐之心,从自己后院的小药圃里拔了几株心爱的药草,替她用小药锤倒成药泥,帮她敷在了她的伤口处。
“谢谢岑寂先生,您可真是妙手佛心。”
温轻轻是个得了便宜立马就要拍马屁的,岑寂在心里的刻薄印象又挽回一分。
岑寂依旧是神情冷淡:“我怕你回头找宣王殿下哭诉,他来找我兴师问罪。”
温轻轻听他提起裴凝就不大高兴,语气颇有几分埋怨:“宣王殿下要是真心疼我,岂会让我拖着病手来练舞。”
温轻轻话音刚落,只见岑寂脸色骤变,目光直至看向她背后。
“是本王不对。”
裴凝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温轻轻身后。
温轻轻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她运气怎么这么好,说别人坏话被当场抓包?
温轻轻抹了一把嘴上的糕屑,笑眯眯道:“没有没有,宣王殿下能让轻轻来西阳乐府与岑寂先生合作,是轻轻的福气。”
“皇姐生日宴在即,本王也是特别欣赏你的舞姿,只好辛苦你负着还得伤编排舞目了。”
裴凝这话说的,丝毫感觉不到他抱有任何愧疚之心抱歉之意。温轻轻不禁想起原文中苏晚妤替他挨了一刀,他天天舔着脸去密侦司嘘寒问暖也就罢了,苏晚妤外出办案也要偷偷派人跟着,时不时来个英雄救美,生怕她再受伤了。妥妥的一枚盛京小舔狗。
轮到温轻轻。
“轻轻姑娘,本王买了许多的烧鹅和桃花酿,已经送到了镜花阁。”
裴凝想起温轻轻上次醉酒的模样,就忍不住眼含笑意。
“多谢宣王殿下。”
温轻轻心想,鹅可以吃,酒是万万不能喝了。尤其是跟裴凝喝。
裴凝与岑寂关系不错,给岑寂带了几本极其珍稀的乐谱,温轻轻也是第一次在岑寂脸上看见笑容。
岑寂笑起来居然有一颗小梨涡。
难怪他不爱笑,这小梨涡明显与他人设不符!
几番寒暄,裴凝便走了。
温轻轻又在岑寂的魔鬼琴音下编排了半天的舞。
或许是白日里练舞太累,温轻轻早早就睡下了。
夜时,晚来风急,天空悄悄下起了酥酥小雨。
空气湿热,窗棂半开,有雨珠飘进窗来,一颗颗打湿桌案上的花。
温轻轻穿着冰丝的小背衫,小短裤,被子斜斜的盖在身上只压住肚子,一只小腿不安分的伸出床边,腾空驾着。她听着雨打枝叶的声响,睡得格外安稳。
起初只是弥蒙细雨,后来几道白光将天空撕裂,将盛京城映射的忽明忽暗,白昼刹那交替。紧接着,又伴随着雷鸣贯耳,跟炸天似的来势汹汹,直接把温轻轻在睡梦里吓得一哆嗦。
她习惯性的闭着眼睛在床边摸索。
摸索什么呢,当然是在摸手机。温轻轻迷迷糊糊间忘记了自己尚且是一个穿书少女,她只想摸个手机借个光,毕竟这雷声轰鸣,她心里多少有些犯怵。
摸着摸着,摸到软软的东西,冰冰凉凉,五指分明,骨节纤细。
是一只手。
温轻轻又轻抚几下,这双手并不光滑,指腹关节间布满微凸的老茧。
她揉揉惺忪睡眼,借着月光,瞥见床前站了一个黑影。
她缓缓坐起身来,怔怔的望着眼前人,手里抓着他的手,冰凉似玉。
“沈微哥哥,你的手好凉。”
黑暗中,沈微浑身上下都透着凉气,唯独被她掌心包裹的右手,渐渐生暖。
一双点漆般的眸子里隐隐裂开一道缝隙,有柔光透出来。
“你怎么来了,还是我在做梦。”
温轻轻将头靠在床榻边,她拉着沈微的手,方才令人生惧的雷鸣过滤进耳里,只剩喧闹。
少女的容颜被烛光渡上一层暖意,她的手掌又小又软,属于她的味道充斥在空气每一寸,绵绵入骨。
“你这么晚来找我作什么?”温轻轻下一句本想问,是想我了么。
结果沈微立马回了干巴巴两个字:“路过。”
他确实只是路过。
沈微另一只手握着簌月,默默背在身侧。
簌月剑气微敛,剑尖滴着淡红色的汁液,那是的血与水的结合体。
又是一道闪电,映照着沈微谪仙般绝尘的容颜一明一暗。他的神色俨雅,鬓边落下的几缕乌发还滴着水珠,浑身淋湿透了,墨色的披风紧贴在身上,像一只栖息蛰伏的寒鸦。
“我走了。”
沈微并不想多留。
方才沾了太多鲜血与污水,他并不想把她这里弄脏了。
温轻轻说着不要,松开沈微的手从床上下来,将窗户关上,赶快点亮了一盏烛灯。
“别着了风寒。”
温轻轻拿了干净的布子递给沈微。
沈微接过布子,先是擦了擦簌月。
温轻轻眼看布子变红,联合到空气里弥漫着的铁锈味,顿时面色一变:“沈微哥哥,你受伤了?”
沈微卸下湿哒哒的披风,将干干净净的簌月收回了剑鞘,神色有些凝重:“我没受伤。方才和一波沧岚的暗探交手,有一个受伤的跑进了镜花阁,跟丢了。那人对镜花阁极为了解,无论如何都追查不到了。”
“你的意思是那人是镜花阁的?”
温轻轻知道,镜花阁是安平王与沧岚国暗探交换消息的根据地。那人潜伏在镜花阁一点也不奇怪,具体是谁,原文里也没有细致的提过,只是安平王落网时,沧岚国深扎在盛京多年的情报组织基本被一窝端了。
沈微点头:“那人左胸被我刺了一剑,你白天替我多留意一些。不用刻意去查,保护好自己。”
“没问题的。”
温轻轻一边答应着一边凑到沈微跟前。
温轻轻个子矮,沈微刚好坐下。她攥着帕子替他擦拭着额上的水迹。
霜白如嫩藕的手臂在他眼前忙忙碌碌的晃着,薄薄的小背衫透着胸前两抹圆润的雪痕。
她抬着手臂,小背衫太短,还露出一截水蛇般的细腰来。
她见他没有排斥,又得寸进尺一些。擦完了额头,还要擦脸,擦完了脸,又去拨弄他的脖颈。
指尖抚过他的喉结,无意触碰到他微微发烫的耳根。温轻轻眼底笑意欲浓。
他对这些本来都是嗤之以鼻,这些年,也有不少女子对他投怀送抱,但光是无意碰上一下就浑身不适。唯独她站在他眼前,心尖便犹如被一缕烟火拂过,微微灼热起来。
他又不禁想,在别的男人面前,她是否也会这般。不是所有男人都会像他一样,按兵不动。
温轻轻把沈微的披风凑到窗前拧了几把水,又整整齐齐的在衣架上铺开。
“沈微哥哥,要不你把外袍也脱了,我帮你晾起来,兴许第二天就干了。”
沈微还未说话,温轻轻已经凑过来欲替他宽衣。
沈微握住温轻轻正解他衣的柔夷,幽幽道:“外袍就不必了。”
温轻轻不听,解上了他的襟扣:“湿哒哒的穿在身上太不舒服,又容易生寒。”
沈微面色一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轻轻解完他的扣子,又去解他的腰带,沈微身子僵直起来,耳根子已经红透。她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沈大人会不会有八块腹肌,她压根没发觉沈微越来越滚烫黑沉的眼神。
“我自己来。”
沈微声低嘶哑,烛光描摹着他紧绷的神色。他推开温轻轻的手,自己默默解开了腰带。
沈微脱掉外袍,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内衫。微湿的内衫可见里面的肤色,以及肌肉起伏的硬朗轮廓。
温轻轻偷摸着打量一番,眼梢承上几分笑意。
沈微脱完外袍便笔直的坐在木椅上,肉眼可见的拘束。
温轻轻又很合时宜的凑上去,一把拽住沈微的胳膊,柔声说:“沈微哥哥,今晚别睡板凳了,睡床吧。我睡里面,你睡外面,没关系的。”
“轻轻如今本来就是贫贱之躯,你没必要如此避嫌。”
其实温轻轻内心早就有一丝隐隐的自我怀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都这般上杆子了,凡是个正常男人应当都会给点反应。
沈微绷着脸半响说了一句:“弄湿了你的床铺便不好了。”
温轻轻眸光闪动:“没关系的。”
温轻轻掌心微暖,握着沈微的手,沈微眼眸晃过她的脸,见她瞳仁浸着朦胧雾雨般的柔光与期盼,好像拒绝她便是他天大的过错了。
他跟着温轻轻鬼使神差上了柔软的床榻。
温轻轻睡在里侧,他躺在外侧。
温轻轻试探性的碰碰他,对方身子从头到脚僵硬的像根木头。
她觉得自己就跟话本里诱惑良家妇男,费尽心思想要吸食对方精魄的狐仙姐姐似的。
温轻轻偷偷朝沈微的方向挪了一寸身子:“沈微哥哥,我们睡觉吧。”她含义隐晦的一句话都能让沈微的心绪灼烧半天。
“盖好被子。”
温轻轻把薄被分了沈微一半。
沈微现在一闭上眼,满鼻都是温轻轻的味道,满脑子都是温轻轻的替他擦脸时候的认真神色,以及喊她过来时候眼底潜伏的深深笑意。
沈微的心思如同窗外被风剪断的银丝细雨。憋在胸口的是他从未有过的一种紧张与慌乱。
明明她是身落贱泥的风尘女子,他却不敢碰她一根头发。她好似那苍穹的皎月,光是望着就很美好。
温轻轻的呼吸声在他耳边渐渐均匀响起。
兴许是做了噩梦,她微微蹙着眉,紧紧攥着他胳膊上的一寸薄布。
沈微侧过身子,指腹轻轻抚过她的发丝,她脂膏般细腻的面颊,最后停留在花瓣一般丰润欲滴的唇上,轻轻斯磨一圈。
这张嘴说话太过大胆,所以她对他的心思只是为了取乐,抑或是有什么别的?沈微不想再猜下去,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温轻轻抿了抿嘴巴,本来还是攥着他的衣袖,后来又侵略上他的胳膊。紧紧抱在怀里,沈微的胳膊蹭上两团柔软,这灼烧之意不单单只是心上的了。
明明下雨夜很凉,沈微身上还是出了一层闷闷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