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用细绳卷成筒状并塞进塑料桶的笔记本
埋藏于兹韦尼哥罗德郊区森林中:第一环形混凝土公路第二十四公里处,地图上没有标出;从一公里路标处沿林间通道至三棵白桦树前;从中间的白桦树面向4月时升起的太阳走六步。
楼房与人们
在寂静的沙石大街,
公园和电影院的对面,
你有固定的登记地址,
并且你只不过是早就住在
寂静的沙石大街罢了。
在公园和电影院的对面,
楼房背对背地矗立着,
在橱窗里陈列出葡萄酒,
忍受着炎热与暴风雪,
面对着公园和电影院。
楼房背对背地矗立着。
它们无所谓,谁住在这里,
谁喝伏特加,谁写赋格曲,
谁睡觉,谁开飞机。
楼房背对背矗立着,
并且它们无所谓,谁住在这里。
人们也完全不关心:
我们俄罗斯人民在变得低下。
你因忧愁而死去,而我感到很好。
并且他们无所谓,谁住在这里。
人们也完全不关心:
那里是婚礼,这里浴缸在漏水。
一些人感到好笑,另一些人感到悲痛。
须知连关心——也是欺骗!
人们也完全不关心:
那里是婚礼,这里浴缸在漏水。
我们才不管你们的痛苦。
看这是进口的新沙发。
男孩儿们在栅栏上写字。
那里是婚礼,这里浴缸在漏水。
我们才不管你们的痛苦。
要是视野中能寻得神圣的和
某种人所固有的东西就好了!……
但是!……
我们才不管你们的痛苦。
行人
一切都通向一个地方……
传道书,3.20。
行人走在街道上,
他不妨碍任何人。
大家在走,他也在走。
大家呼吸——他呼吸。
并且他十分缓慢地
朝着一个方向走。
他顺便地觉察了,
某个人的某些事。
低语声,喊叫声,谈话声,
某人的喜事,某人的笑声,
透过窗帘观察到窗里面
某人的羞耻事和某人的罪孽。
而稍后迎面朝他
如人流的潮涌一般
走过来一个
长得像行人的行人,但是不同的人。
根据嘴脸他认得出
那些散步张望的人,
标定下这样的行人,
好加进自己的报告中。
还有一个行人,
他神气地行驶在黑色的
海鸥牌汽车中。这算是什么呢?
这也是散步。
然后第三个行人
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汇集起这些报告,
向厕所走去。
在厕所里他研究
个人的每个事实,
然后,对不起,孩子们,
完成了某项活动。
报告一份接一份
顺着管道奔流到河中。
河面上升起团团雾气——
不分老幼都呼吸着臭味。
上帝不会自我批评,
无意中说道:
“唉,大自然,就是这样的母亲!
它创造了——你就接受吧!”
他不妨碍任何人。
大家在走,他也在走。
大家呼吸——他呼吸。
中尉之歌
无线电干扰的吱拉声停止了,
突然出现了如此的寂静,
以至于上帝还可以怀上耶稣
或者制造出雅佳录音机。
喝完啤酒后中尉回来了,
打开了刀形开关,于是重新呼啸起来,
哼哼地叫起来,吱吱着,敲击着铃鼓。
第聂伯水电站喧嚷并渐渐消失在广播中。
中尉洋洋自得:
在这个世界中他拯救世界免于和平。
我们的救星五点整交班,
他来到了家里,他的梦也是清醒的。
在梦中他又握紧了刀形开关,
却没有注意床上妻子的乳房。
国内外的敌人没有睡大觉。
中尉是对的,他们找他图个啥?
不管怎么说,趁他喝酒时,
我收到了一丁点没被干扰的毒害。
“阿芙乐尔”号的齐射密不透风。
压制者没有睡大觉,他们的工作光荣。
只有寄希望于啤酒馆里排队的人。
喝吧,中尉!真想听听啊!
造访彼得堡
我很少去列宁格勒。
沙皇政权在这里溜达过。
轻歌剧《1917年》
踏平了它。他们消灭了政权。
沼泽已经消失了三百年,
骑兵连踩着尸体走了过去。
只是在这个士兵与乌鸦的王国里
我感到有点发冷和忧伤。
你看他们已经拉上了
通向欧洲的窗口上的窗帘。
不久后我们将把“阿芙乐尔”号调到纽约去,
为的是让自由女神像消失。
啊,丧失理智的发作多么愉快,
血海受手的支配。
那个头发浓密的人骑着小马,
那个秃顶站在装甲车上。
城市生病了。它面黄而阴森。
并且尿的味道刺鼻。
一张张被砂纸磨损了的脸孔。
只是对此最好保持沉默。
祖国
“别相信,”朋友们教导我们,“别请求,
别撒谎,别妥协,别参与。”
谁在罗斯能微笑呢?
对谁说一句简单的“你好”?
我们的汗水干枯在这里黑色的烟囱中。
于是火箭闪耀着红色的灰烬。
于是我们苏联激昂的波尔波特
向往着让所有的星球幸福。
这里因为忧愁声音凝固了,
而谁唱歌,就堵住谁的喉咙。
这里的香肠像大便,
在儿童剧场里闻得到伏特加的味道。
这里是不会让您自然地
爱祖国的。而只是听命令。
你说,从幼年起就身带麻风病,
怎么能不哀号,怎么能不狂饮?
无知而阴沉的国家
躺在熊窝里,用角顶住了世界。
它很分明。但是我们何罪之有?
凭什么我们和她被绑在一起面对上帝?
领袖之歌
蓝天是否感到可怕,
俄罗斯永远在冒烟
并且为满足愁眉苦脸的领袖们的要求
用荒谬粉饰真相?
从领袖们的去世到去世
我们为空想而生活。
我们死于饥饿,霍乱,
我们靠贫乏压制人们。
在战斗前夕小号号召我们
去参加营火会和节日。
我们是卒子,下棋的是狂热者,
我们的命运就是如此。
沉默是一代代人的苦难,
是深陷罪责中人们的不幸。
天才的叔叔会干出什么来,
你和我都不知道。
如果年轻些的领袖
在一切之后突然脱颖而出,
上帝啊,保佑我们的孩子
免遭他的试验吧。
领袖们……啊,俄罗斯的麻风病!
我们注定不能摆脱。
我们在斧头下低下头,
我们等待电影的结束。
大老鼠
纵帆船航行在海洋上。
舵损坏了,什么办法也不管用。
水手长代替船长值更,
船长自己日夜烂醉如泥。
突然出现了一座岛屿,好像个粉刺,
也许,是个斑点或者幻景。
疲劳而饥饿的船员
想采集水和食品。
可你们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有风和舵你试试靠岸。
而在底舱里有老鼠。你们怎么了?快去呀!
你们游到岸上!那就是陆地!
由于坏血病这里的人都没有牙和头发,
他们活的日子屈指可数了。
趁着还不晚,分头逃命吧,老鼠!……
但是它们谁的话也不听。
“我们船上有果皮和壳,
并且穿堂风吹不到洞里来。
夜里我们舔盘子——
过后海员们不用刷它们。”
船长在喝酒。水手长在值班室呜咽着:
“我想要氰化钾!”老鼠们只有一个念头:
“就让船沉了好了——
我们可是能胜任任何事!”
论阅读报纸
报纸给家里带来香肠
并且用来生炉子;
把窗户糊上,好打发闲暇时间,
还能期待报纸的言论做什么?
蜡烛在燃烧,它的烛泪纯洁——
报纸的臭味在全球散发。
同志,在厕所里陷入沉思时,
你可不要读它们。
宁肯看足球,朋友,不搞什么花样。
也别让胆囊吸收笔墨官司。
你可要藏起报纸不让孩子看到,
就像火柴、毒药或者有毒的蘑菇。
五一节
苏维埃的国度,我爱你!
请让我和你在政治狂热中融成一片。
我现在向上帝祷告一件事:
我只要不与众不同。
电视屏幕上导弹一列接一列地
逼近,为的是让孩子们安静地睡觉。
一些人创造,另一些人制作,
第三批人让所有这些导弹瞄准。
要思考吗?在谢赫拉扎德的国度绝对不行。
肩并肩——几代人团结一致。
一百年前有先见之明的人们
已经替我们所有人思考过了。
今天阳光闪耀在克里姆林宫上空。
闪耀——是政治局的指示。
我们走向顶峰,
只是气味有煞风景。
一列列的纵队迈着整齐的孔雀步,
竭力奉承地把卫星掉转。
从墓穴,从下面,从光荣的观礼台上
散发出死气沉沉的味道。
秤
您刚一出生,被女助产士一声喝醒的您
就被她们放到秤上。
钟摆摆动了一下,表随之走了起来,
而您还躺在秤盘里。
婴儿,少年,男子,然后是老人。
小姑娘,美人——老太婆。
一生被压缩在难以捕捉的一瞬间,
一生是轻飘飘的,吹口气——比羽绒还轻。
表针在黑暗与光明之间忙乱——
不是吗,稍微有点像?
像降雪一样,成年的界限来临了。
人的分量如何?他没能达到什么?
付出了?索取了?保持住了?引导了?摧残了?
在尘世为客的那个人对走下秤来不感到遗憾。
朋友们会来——可怜的人似乎死了。
快活的小伙子抓起一把灰烬——
放入密封容器。并在上面写下您的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