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人员登记表资料
社会出身:职员。爷爷,也叫列夫·维克托洛维奇·波利修克:工人,三次革命参加者,1906年起为党员,个人特定退休金领取者(据自述)。
1949年起为苏共党员,党员证号:02692311。以前非苏共党员。一年前因表现无可非议撤销党内处分(警告并记入登记卡)。
高等学历,工程师,1955年毕业于鲍曼高等技术学校。
有社会学方面的著作(文章为合著)。
国外到过的国家有瑞典、奥地利、沙特阿拉伯、孟加拉国、科威特、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朝鲜人民共和国、蒙古(三次)——伴侣旅行社组织的旅游,任青年代表团团长。
已婚,一个孩子,六岁。
编辑部党委委员,蒙苏友协副会长。
兵役义务情况:预备役少校,政工人员,特别登记。
身份证号码:УПФИNo.283452。发证机关:莫斯科第21民警分局。发证日期:1960年1月8日。
常住户口登记地址:康德拉秋克大街,10号,3号楼,67号房间。电话:253-28-14。
登记表补充材料:身高176公分,眼睛绿色,头发暗栗色,胡须黑色。
波利修克的盘旋
中学十年级时,作为有坚定目标的人,列夫成了百格跳棋预备运动健将。当他报考鲍曼学校时,学院最爱国的体育教研室向招生委员会施加了压力,于是波利修克被录取了,尽管他得的分数差一分。二年级时他成了运动健将并且到各地参加比赛比学习更多。因为善于交际,他被选为共青团委委员,后来被提拔担任书记。他面前出现了成为棋王的耀眼前景。得到工程师毕业证书后,年轻的共产党员并且是红脸蛋的共青团领袖列夫·波利修克(谁也不知道,他的奶奶是犹太人)被组织负责人推荐到全苏共青团中央科学部。他开始负责西伯利亚新的科学城的青年工作。波利修克有个严重的缺点,在大学生层面上这不太妨碍他,可是后来开始让他吃亏:他太相信别人。于是人们让他上当受骗。他两次支持了新西伯利亚科学城中类似辩论的事情。然而辩论迅速从纯学术性发展成社会性,所以下达了关闭共青团青年咖啡馆的指示。全苏共青团中央第一书记帕夫洛夫叫来了波利修克并简单地解释道:
“脱衣舞舞厅不会有了。”
追随谢米恰斯内和谢列平,帕夫洛夫渴望进入苏共中央,或者起码进入克格勃。波利修克像共青团的所有负责人员一样明白,国家的领导层需要年轻化,因此最好的干部在共青团中。然而如果波利修克认为这种年轻化是摆脱停滞的途径,那么对于帕夫洛夫和他的志同道合者来说,其目标是取得自己要的东西。无论如何元老们明白了,只要让一个共青团领袖进入中央,其余的人就会像被一根绳子拴在一起的登山运动员那样接踵而至。尽管两座灰色大楼面对面地矗立着,但是在它们之间建起了透明的并且不可逾越的围墙。列夫彻底明白了这一点,当时帕夫洛夫被任命为国家体育委员会主席,把体育奥林匹斯山留给了他,永远地关闭了党的奥林匹斯山。此时波利修克自己也对组织工作有些失去热情了。
他的朋友们在写学位论文,过得更快活。在领导层更换带来的调动期间,波利修克得以离开到了学院,这里社会学在多年的中断后正在得到恢复。但是无论社会学家着手研究生活的哪个方面,出版成果都是不可能的,因为它们“不符合标准”。领导把内部总结报告带到上面去,但是那里也不喜欢它们。波利修克已经准备好了题为“苏联青年的志向及其实现”,这时来了指示:停止从事具体的社会学。今后学院应服从任务,其中指明,需要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幸运的是,波利修克已经练就了良好的嗅觉素养,并赶在组织结论前得以突然转到国际工人运动研究所,到新成立的未来学处。这里正在为计算机准备一套程序,目的是演示正在腐朽的资本主义如何没有前景。工作进展顺利,几篇博士论文和一系列副博士论文差不多写好了。计算机在郑重的氛围中运行,研究所领导向上层许诺在即将召开的代表大会前会有结果。然而机器突然声明,国际工人运动没有实质意义,而资本主义没有腐朽。不仅如此,从未来学角度看,意识形态在经济发展中不起作用。意识形态的暂时作用在于,计算机称,阻挠趋同,妨碍它。
不能因对科学中的反动方法惩罚计算机,但是撤销了未来学处。波利修克急忙开始寻找另外的工作单位,但是耽搁了。这时他便赶上了警告并记入登记表,因为思想草率,尽管列夫与计算没有直接关系。
这时,关心《劳动真理报》干部年轻化的马卡尔采夫正在为自己物色责任秘书以代替光荣退休的报社老工作人员奥夫谢耶夫。马卡尔采夫明白,如果他自己找不到一个中立的人,会从中央给他派来,并且这个人会勤恳地贯彻不是他马卡尔采夫的意志,而是那些安插他的人的意志。他立刻喜欢上了经过熟人推荐的波利修克。马卡尔采夫向来是立刻喜欢或者不喜欢人们的。
在新的工作中百格跳棋运动健将很快感到如鱼得水了。以前所有的组织经验派上了用场。报纸的机制让列夫着了迷。波利修克到底也没有彻底改正的轻信别人的危险缺点使他同所有同事有良好的关系。唯一让他深恶痛绝的就是经常要到上面去。幸运的是,马卡尔采夫喜欢干这个,而自己不能去时,派自己的副手们去,这缓解了他的境遇。这时,列夫·维克托洛维奇的晋升意图再次退色了。他的头顶似乎感到了自己的极限。
亚古博夫非常惊讶,当时他听说,波利修克上班坐地铁并换乘无轨电车,而他本应该享有专用汽车,并且在按习惯让他进去的全苏共青团中央的内部食堂吃午饭,而不是在中央食堂。波利修克听取意见时不反驳,承认亚古博夫说得正确,但是没有任何事情得到改变。当马卡尔采夫下指示刊登劳动者对索尔仁尼琴的愤怒评论后,波利修克说自己生病了,请值班编辑代替他的岗位,然后离开了。新一期报纸是伊戈尔·伊万诺维奇自己签的字。
有时两三个人会聚集在波利修克的办公室聊一聊。他便苦笑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莫斯科的街道正在根据本国和外国著名人物的姓重新命名,为他们竖纪念碑,所以城市正在变得像全世界名人的墓地。
“有一次我们在瑞典时,”他向密友们讲述道,“斯德哥尔摩市长跑上前拥抱我们。‘我很尊敬苏联记者。他们是这样的聪明!我们的记者和你们比起来是愚昧的人。要知道在贵国的那种新闻检查制度下,你们竟然还能设法写出点东西来!’”
列夫中规中矩,努力不做蠢事。要背道而驰,需要的是英雄,可他是普通人。他将干工作,不参与卑鄙事情并且不主动火上浇油。不过,就是因为微不足道的诚实他也可能惹出大麻烦。
当希洛特金娜因为亚古博夫不在给波利修克拿来了一包新邮件,他浏览了一下,然后把几封过分刻薄的信以及为政治犯辩护的公开信从一摞中抽了出来,撕碎后扔进了篓里。
“你什么也没看见!”
他们再也没说起过这个话题。在编辑部,文学艺术部编辑赖莎·卡奇卡廖娃算是波利修克的朋友。人们谣传什么的都有。赖莎的精力旺盛。拉雅常来要烟抽,留下来,长时间地东拉西扯地谈论生活,出主意(通常是聪明的),跟谁该有什么行为举止,在哪里要左一点,在哪里要克制,免得引火烧身。她比任何人都理解波利修克。波利修克的妻子知道这种友谊,并且尽量不表现出她在吃醋。
以前共青团的同事在不同单位找到了工作。如今在机关工作的波利修克在全苏共青团中央的领导不知怎么得知了,列夫·维克托洛维奇成了记者,他们谈了谈生活,之后他提议:
“听我说,你要不要调到我们这里来?到特种学校上两年——学语言专业。然后代表你的《劳动真理报》或者其他报纸到国外去。我们派你带家人去,别担心。你名义上是记者但同时收集我们需要的信息。在当今条件下做这个不难。”
“有吸引力!”列夫回答说。但是第二天他拒绝了:拉伊卡劝阻了他。“真是傻瓜!”当责任秘书告诉了马卡尔采夫这件事后,他说道,尽管他自己对机关没有好感。
有一次波利修克严重得罪了主编,当时如果主编稍微愚蠢点的话,就不会原谅他了。新闻部物色了一个合适的小伙子并希望录用。报纸正缺少好的采访记者,每一期都需要及时的材料,并且小伙子乐意奔波,写东西也快,可马卡尔采夫不肯同意,理由是小伙子不是党员。
“我们吸收他入党。”波利修克说服道。
“录用党员更简单,”马卡尔采夫反驳道,“何况我们不是幼儿园,我们需要来自其他报纸的人,有经验的。”
“但是业务素质上他合适!”
“可是你要明白,廖瓦,我负责的是全面的干部政策,可你扯的只是业务素质!”
“我以前不知道,您反对第五项!”波利修克出门时含糊地慢慢说道。
“你站住!”马卡尔采夫喊道。“要是这样,可不行,你等等!你看看我们编辑部的情况!再跟别的比较比较……说我们这里犹太人太多的匿名信是写给我的,而不是给你的!知道怎么办吗?你去中央那里说,我是反犹主义者。你大声地说。他们对我的责备会更少的!”
“在那里我不会说。”秘书反驳说。“在那个级别上也许这还不够。可这里……”
“看到自由派了吧?”马卡尔采夫突然笑了起来。“我怎么也不明白,共青团里都教你什么了?好吧!申请在哪里?我们办手续!”
他们再也没有重提这个话题,但是冷淡形成了。马卡尔采夫没有发脾气。只不过因为实际上不存在的事情而被指责是让人感到不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