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历表资料
《劳动真理报》打字室高级打字员。
未嫁前的姓:彼什科娃。第一次婚姻时的姓:维列金娜。第二次婚姻时的姓:格里亚兹诺娃。第三次婚姻时的姓:斯维特洛杰尔斯卡娅。
1934年11月9日生于高尔基州巴拉赫纳市。
俄罗斯族。社会出身:农民。非党人士。
未完成的学历(六年级半)。
曾因拒绝同意离婚被第一任丈夫维列金和第二任丈夫格里亚兹诺夫起诉(可不在履历表中注明因民事诉讼受审。编辑部主任卡申·瓦·阿按语)。
国外及国内无亲戚。丈夫:斯维特洛杰尔斯基·阿尔弗雷德,内务部内务部队超役大士。实际上没有婚姻关系。(口头记录——卡申·瓦·阿)
从劳动活动开始所从事的工作:共青团应征队“所有人去农场”挤奶员。内务部内务部队60307部队司令部打字员。《红星报》院子打扫员兼打字员。《劳动真理报》打字员至今。
义务兵役人员。人员:列兵。适合非战斗部门勤务。军人证号:ШНЗNo.812467。
临时户口登记地址(为期六个月):弗拉基米尔州基尔扎奇市,格里亚兹诺娃家。实际居住地址:123826,莫斯科市,新霍洛舍沃公路,27号,2号楼,44号房间。电话:255-21-54。
斯维特洛杰尔斯卡娅的经历
她是凭招聘打字员的启示来的,并且编辑部主任卡申在没有任何介绍信的情况了办理了她的上班手续,甚至忘记了在命令中规定一个月的试用期。对瓦连京·阿法纳西耶维奇为何如此果断和有勇气,只能作出推测。而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她打开了卡申小小办公室的门并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门口,把小包放在背后。卡申询问地看了看她,但是她沉默地给了他机会——更好地看清楚站在窗户对面的她。不很漂亮的,过分粗犷地编结起来的并且带点傻气的脸上长着过分扁平的鼻子,和一双无论怎么画眼圈都显得小的眼睛,只有愉快而平静的微笑略微补偿了这一切。但是身材!叫它是维纳斯就是委屈它,因为斯维特洛杰尔斯卡娅有理由展示自身的美的标准。她的身材,从脚到脖子,呈现出健康、和谐的精雕细琢的线条以及不可诱惑的贞洁与毫不延迟的情愿的无与伦比的结合。善于自持的卡申吸了口气并差点喘不上气来。他简直爱恋上了她,他强迫自己看窗外,但是不时从上到下并从下到上地扫视进来的她,然后重新似乎是无动于衷地转过头去。现在,在停顿后,斯维特洛杰尔斯卡娅明白她获胜了,她谦虚地说道:
“我是打字员,凭启示……”
“您以前在哪里工作?”卡申提这个问题是为了更有理由上下看看走进来的她。
“在《红星报》。”
“您为什么想调来?”
“我更喜欢贵报。”
“那工资呢?”
“姑娘们说,一样多……”
“嗯,怎么样?”编辑部主任比平时麻利得多地从自己的位子上一跃而起。“我们这样办:您坐在我桌子后面,填写履历表。”
在椅子边上坐下后,斯维特洛杰尔斯卡娅把长长的腿伸向了一边。瓦连京走到了鱼缸前,以便能看到这两条腿和以上的地方,然后开始给鱼撒鱼食。鱼急忙向他的手游来。
“啊,真好看!”她高兴地眨了一下眼睫毛。
“的确是。”感到得意的卡申同意道。
对女人他不善于从官方语言转为私人语言,而从私人语言转为暧昧语言他做得更糟糕。他张皇失措地害怕漂亮女人,局促不安并且脸红。由此他得出的结论是,不漂亮的更容易得到。新来的人的脸不漂亮,所以编辑部主任瞬间决定,这很合适:一方面,他喜欢上了她;而另一方面,她不漂亮。因此,她不会过分地自命不凡并且能认清他卡申未来感情的深度。
“这样,”他拿起了履历表并在周围走着,忽而看看表格,忽而看看斯维特洛杰尔斯卡娅,“这么说,是玛丽娅·阿布拉莫芙娜?……”
“只是身份证上这么叫。”她严肃地说道。“我请求大家都叫我茵娜。”
“为什么是茵娜?”
“绝不要玛莎!我不能忍受玛莎这个名字。玛丽娅就更不行,而为马露霞我简直准备挖出别人的眼珠。”她笑着演示了一下她会怎么做这个。“我和最后一个丈夫部分就是因为这个分手的。”
“好的。就算是茵娜……”他突然想出来一招并信赖地俯下身。“我们这么办:我把这个秘密留在保险柜里,作为人事负责人犯个错误……只是您的父称很奇怪……对俄罗斯人来说……”
后来弄清楚了,茵娜很喜欢别人把她当成犹太人。她是一个质朴的斯拉夫人,并且她父亲阿布拉姆·彼什科夫——伟大作家阿列克谢马克西姆·彼什科夫高尔基的远房同族人——的名字,除了信奉东正教的伏尔加河流域的纯粹古老风俗外,没有任何含义。茵娜从伏尔加河带来了很适合她的梳成老式发髻的淡褐色的头发,还有O音化的缺陷,尽管犹太人的模仿能力很强,这个他们是掌握不了的。
斯维特洛杰尔斯卡娅履历表中的毛病足够多,但是卡申已经有了得到她的愿望,以至于他把某些缺点(例如,不顺利的家庭生活)评价为优点,而把其他的(像没有莫斯科户口)当做以后发展的有利一小步。他,卡申,能够给她办成户口,如果她表现好的话。
茵娜玛丽娜的临时户口在弗拉基米尔州有自己的原因。决定和自己的第二任丈夫离婚后,她开始了新生活并来到了首都。这里,在高尔基大街,茵娜摆出了自己最喜爱的姿势——把小包放在背后的当代阿弗洛狄特雕像。一个从中心电报局走出来的意大利人立刻开始粘上了她,原来,他是奥利维蒂公司的技术代表,签订了为苏共中央供应专用家具的合同。在三个月中,茵娜和阿尔多在柏林宾馆他的房间里每周约会两次,并且尽管他俄语说得不好,而斯维特洛杰尔斯卡娅的意大利语局限为一个词“你好!”,她感到,他给她打开了此前没有人给她解释过的激情世界。外部监视部门把茵娜记录在案。她没有前科,意大利人向中央供应设备,并且没有指示要冒犯他。估计,他离开后茵娜将和其他外国人约会。那时机关会决定怎么处理她。但是阿尔多刚一离开,茵娜就从莫斯科消失了。
她出现在了弗拉基米尔附近的基尔扎奇,到了格里亚兹洛夫母亲的家中。在那里她生下了意大利人的儿子,诚实地告诉了格里亚兹诺夫的母亲。然而,老太太依恋上了孩子,在前儿媳走后马上在当地的户籍登记处用一只下蛋的母鸡和二十个上等鸡蛋设法把黑头发的瘦小男孩收为了义子。而现在茵娜每次来时她只向她要保持临时户口的钱,为此需要每月给地段民警三卢布贿赂。
摆脱了意大利人和他的孩子后,茵娜没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由于周围现实的无聊她同意了嫁给超役军士阿尔弗雷德·斯维特洛杰尔斯基:他的名字让她想起了阿尔多。其他的共同点没有找到。她没能长久地坚持在他身边。他肉体上让她感到厌恶,而他愚蠢的笑话迫使她皱眉,好像牙痛似的。
她离开去了莫斯科,决定重新开始,并当了打字员,职务是院子打扫员,因为没有户口只能录用她担任这个职务。她工作周围的人是像她最后一任丈夫一样有些迟钝的半军人——半记者。她继续穿着阿尔多送给她的衣服,所以追求她的军官应接不暇。她喜欢在报社,但是她更希望有一个知识分子的环境。在自己风华正茂时她到了《劳动真理报》。
打字室里只谈论衣服和男人,而在谈话间隙打字。多嘴多舌的聪明人斯维特洛杰尔斯卡娅马上适应了新环境。对于“你有过多少男人”的问题她立刻反问道:“什么时候?今天?”因为昨天之前她生活中有过四百八十一个男人。头一百个的名字开始从记忆中剥落,但是记数没有中断。
“无论从哪一面看,茵娜的身材都是编辑部中最好的,”打字员们骄傲地说道,“遗憾的是,不能光着身子走路。任何衣服,甚至是进口的,都会影响这样身材的美观。”
“不影响!”斯维特洛杰尔斯卡娅安慰她们说。“如果一下子脱光,就没什么可期望的了。而要是男人喝了酒,无论你给他放上什么,都是漂亮的。所以呢,姑娘们,别难过!”
凭着这样的生活智慧,哪怕她能受到不怎么样的高等教育,斯维特洛杰尔斯卡娅就可以有大大的作为了!她的女友们这样认为。但是她自己说服道——与其说是对她们,不如说是对自己:
“看你们说的,姑娘们!妨碍我的不是没有毕业证,而是我是女人:荷尔蒙一个劲地往外冒。”
“难道男人的不往外冒?”
“往外冒,但是过后让休息,”茵娜坚持自己的观点,“可我们的没有休息!如果不是荷尔蒙,我可以夺取这样的高峰!……”
在《劳动真理报》,交给她的是责任最重大的工作。她的知识是天生的——凭着六年级半的学历知识从何而来呢?可打字的速度让人称赞不已,并且手指也从来不痛,也从来没有请过病假,甚至在堕胎之后。
“编辑部里最不幸的人是我们,打字员。”她高谈阔论道。“我们必须用双手打出那些各部里不假思索地用一只右手匆忙写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靠着外快茵娜过得不穷。抽空她一天来得及打出两三篇捞外快的文章。从巴拉赫纳,从自己的童年,她带来了用纸牌算命的本事,这个本事突然让女人们怀着神秘的兴趣开始找她。她给所有人算命——所有人都有不幸或者不确定的情况。编辑部的所有男人,从马卡尔采夫到各车间的酒鬼印刷工人,被算过几百次命了,被安排成K或J,与不同的女士交配。了解许多事情的茵娜本可以滥用某人的信任的,但她从来没这样做过。编辑部的男性称她是“自己的小伙子”,尽管没有亲自确信她是女人的人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