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佳站在写着“特派记者”字样的门前。她没有马上抓住门把手。她再次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信,逐封查看了一遍,整了整头发,然后下定了决心,打开了门。伊弗列夫坐在桌子后面算着什么,翻看着台历页。他甚至没有看希洛特金娜一眼。
“您忙吗,维切斯拉夫·谢尔盖伊奇?”她小声地问道。“那我过后……”
“是信吗?”他没有转过头来。“放下吧……”
娜佳不想简单地放下信,因为过后不会有借口再过来了。并且她又要数天数了。希洛特金娜踌躇着。他现在心情不好,她说服自己,走吧。你会都搞砸的,别死乞白赖的……我也没有死乞白赖。只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孤单无助。走到他跟前。把手放在他头上。或者哪怕是说些什么。喂,想出办法来!
“您事情很多吗?也许,我能帮忙?”
她自己对所说的话感到了害怕。现在他会笑起来,那样最好一辈子也别再让他碰见。
“怎么帮忙呢?”
他停止了翻台历,把一个手指夹在一页上,然后稍微挑起眉毛注意地看了看她,似乎是第一次看见。她太瘦小了。但还是有点什么,并且现在当他看出了点什么后,娜佳马上明白了,这引起了他的兴趣。
娜佳平静地等着,直到他打量完她,并且不害怕被看。她今天在理发馆做了发型,因此上班迟到了。在盥洗间精心地用法国眼影墨染了睫毛。绒面革裙子很适合她,所有姑娘们都这么说。而透过带立领、胸前的圆领口以及领口周围的小眼的短上衣可以看到她整个纤细的长脖子,并且好奇心强的观众甚至可以看出比第一次应该看到的更多的东西来。他哼了一下,于是她明白了,让他喜欢了。总算喜欢了!
“请不要这样看着我!”她噘起嘴来说道,目的是根据他的回答确信自己胜利了。
她使劲浑身解数来卖弄风情。
“不可以吗?”
“不可以!”她做出了判决,现在她可以允许自己矫揉造作一番并改变话题。“您这是算什么呢?”
“年龄。”
“结果是什么?”
“结果就是,我离变得聪明起来还剩五年。”
“那您多大了?”
“三十三。”
“和耶稣基督同岁!这么年轻啊!您只比我大九岁。而我还以为……”
“什么?”
“您看上去大一些?”
“十年中学加上五年大学灌输脑子,目的是让人放弃思考。而要忘记一切,还需要十五年。我剩下了五年。”
“您为什么还要变聪明?只会更难的。”
“可更容易让人感到无聊。”
“我羡慕您!我新闻系要毕业了,我不会变得聪明:我一无是处。”
她看了看他,然后突然地,没有彻底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小声说了出来:
“如果您不需要我,我就离开。”
“为什么呢?”
娜杰日达脸红了,并转过身去背冲着他,为的是哪怕保留一点尊严。声音变得无力,难以控制。
“您想不想我给您带书来?不是我们国家的……父亲有很好的藏书。我可以做饭或者洗衣服……”
“我有妻子干这个。”
“看不出来。”她想道,但没说出来。娜佳不想冒犯他的妻子。
“可是她没时间,她有孩子。您儿子多大了?”
“六岁。”
“遗憾!要等很久,不然我就嫁给他了。请赶我走吧,我是白痴!”
“看你说的!……”
她仍然背对着他站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并且为了安慰她,把双手放在了她的肩上,感到了薄薄的上衣下炽热的皮肤,然后把双手向上,向脖子移去。伊弗列夫感觉到,他的手指下面有一团东西滑过,她咽了一下喉头并猛地转过身来,把鼻子埋到他的肩头里。
“可门呢!门,疯姑娘!”他说道,一边吻着她的脖子、耳朵、脸蛋。
“锁上!”她拿开了他的双手并站着,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只是漫不经心地,有点放肆地笑着。
他把钥匙在锁孔中转了一圈,晃了晃头,好平静下来。他何必要这样?干嘛要自找流言蜚语?她会死死纠缠,甩不掉,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就凭她这么天真,和她一起简直可怕。不行!只是这要做得不粗野,不要让她受委屈。
“娜佳。”他坚定地说了出来。
她摇晃地向前走了三步,好像从旋转木马上下来一样,然后用手掌捂住了他的耳朵。
“您就像在林子里喊叫。我可……”
她的呼吸让他的脖子感到热乎乎的。
“你要我有什么用?你看卡卡巴泽——单身,美男子,二十八岁,孩子肯定会漂亮极了!而我眼看就要秃顶了!”
“请不要卖俏。”娜杰日达·瓦西里耶芙娜严厉地说道。“我可以和您在一起,为的是迷住您,可您和我一起——不行。您害怕什么?我完全不爱您。我跟人亲近得很快,但我会觉得无聊。我不要您的爱情。只是需要您本人。而且是短期的。您也需要我,我感觉得到,需要!”
“所以你在发抖?怎么办呢?”
希洛特金娜耸了耸肩。可是现在他前面所有的考虑乱成了一团,搅到了一起,作为不值得注意的东西消失了。维切斯拉夫猛地抓住她的胳膊肘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就好像他再晚一秒钟,她就会失去平衡摔倒一样。她弯成了弧形,竭尽全力用嘴唇贴住他的嘴唇,好像失去他的嘴唇她就会憋死。他推开了她,寻找她的乳房,而她没弄明白并紧贴着他,阻止他,害怕他会把她从身边推开。
“您亲我,就好像我光着身子一样。”当嘴唇终于分开后,她小声地说道。
“你想光着身子?”
“想,”她笑了起来,“姑娘们唠叨得耳朵都生茧子了。终于……”
“终于什么?”
“我在等您要做点什么。”
“跟所有人做的一样。”
“那所有人做什么?”
“听我说!我不适合启蒙者的角色。”
“您适合!您适合所有角色!”
“你真古怪!”
“是呀。您呢?您脱衣服吗?”
她身上的衣服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这时有人敲起了门。
“伊弗列夫!您在这里吗?”听到了拉伯波尔特的声音。“让我进来……”
娜佳用手掌捂住了通红的脸颊。维切斯拉夫开始系上皮带扣环,它丁当响了一声。雅科夫·马尔科维奇又敲了一次,咳嗽了一声并阴沉地说道:
“您忙完后来一趟……”
娜佳在桌子后面蹲了下来,免得让斯拉瓦看到她没穿好衣服的样子,并匆忙地把长筒袜拉起来。很难想象有比做这事更不方便的姿势了。
“我不看,别受罪了……”
他转过身去,站着,等着。电话响了起来,加剧了神经紧张,迫使他更快地思考并行动。伊弗列夫拿起了听筒。
“斯拉维克,为什么不开门?找您有事!”
“我现在就来……”
他打开门向外看了一眼。娜佳从一边溜了出去,暗中用手指在他的脸颊上滑过,上面一天中已经长出了胡楂子。留下了勉强可以闻到的高级香皂的香味,伊弗列夫突然感到需要这种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