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洛特金娜跟着雅科夫·马尔科维奇走了进去,然后犹豫地在门旁边停了下来。
“什么事,娜坚卡?”拉伯波尔特在吱吱响的椅子上坐下,问道。
“是一封信……大家都觉着好笑,谁也不想拿。我想了想,要不登记在您名下?写文章用得上……”
“是什么信,孩子?”
“一个十年级女学生写的,她想当记者……”
塔甫洛夫把手掌伸向了娜佳,好像在请求施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眼镜,看了看娜佳记入登记卡的回信地址。
“哎呀,娜佳,娜秋莎,商人的女儿!小姐,我情愿摊上你们的操心事!”
拉伯波尔特亲热地顺嘴唠叨着,他的心思没有集中在信上。但他还是展开了练习本用纸并开始大声读起来:
“亲爱的编辑部!请告诉我,如何成为真正的记者。是什么让我向往这个职业呢?我想看到生活,想爱人们,想为他们写作。每天都写人们需要的东西!许多人会说,这是少年时代的浪漫情调。可是我喜欢刚刚收到的报纸的墨香,喜欢它通晓一切的页面的沙沙声。所以我觉着,我能够从生活中得到真理并把看贵报时所能够吸收的东西馈赠给人们。瓦利雅·科兹洛娃。”
“天真,是吗?”娜佳问道。
“怎么会呢?”
拉伯波尔特把信纸放在一旁,然后摘下了眼镜,仔细地打量着希洛特金娜:她那有点瘦的膝盖,尖得过头的肩膀,不相称的大乳房以及长着厚厚的披肩长发的可爱的小脑袋。
“可是您在笑,雅科夫·马尔科维奇!”
“不,真的真的,一点也没有!非常有道理的信。娜坚卡,难道我和您不想看到生活并爱人们吗?并且不想为他们写东西?应该告诉她,如果她成了记者,她的确很快会从生活中获得全部真理,而把能够吸收的东西馈赠。并且关于报纸的墨香这个瓦利雅·科兹洛娃是对的。有墨香,并且别提有多香了!……娜坚卡,您作为未来的记者完全可以自己答复她。”
“我早就想问您了,雅科夫·马尔科维奇。”娜佳收起了递过来的信。“难道您不相信您写的那些东西?可您怎么写呢?”
“娜杰日达·瓦西里耶芙娜,您太可爱了!”
“您一切都明白,可您怎么能做这个呢?”
“是的,我一切都明白,我才懂得,要像所有人做得那样去做!我写的东西让您惊讶。可让我惊讶的是,人们排队买报纸并看我写的东西!您要保证,您不会把我现在要告诉您的话讲给您有职权的爸爸听。”
“我从不告诉他任何事!”娜佳委屈地噘起了嘴。
“这才是聪明的孩子!是这样:就像我的一个朋友说的,我曾是布尔什维克,却变成了贪财的人!”
“怎么会这样?”
“就这样。像您的这位瓦利雅·科兹洛娃一样,我喜欢沙沙声。只不过不是报纸的,而是钞票的。”
“这是假话!您在诽谤自己。要不就是您把我当小傻瓜?”
“可什么是报纸?新闻系里给您讲过吗?”
“总的来说嘛……”
“总的来说,‘报纸’这个词似乎在18世纪并且似乎是在意大利的意思是‘小额硬币’。而办报纸的人是造小额硬币的人。那谁给报纸写信呢?”
“嗯,提意见的人……”娜佳开始列举起来。“还有不太聪明的人求教,他们该怎么生活。还有文化水平低的退休人员,他们闲得没事,热烈支持并赞成……”
“希洛特金娜,您差不多都是社会学家了!”拉伯波尔特夸奖道。“我低估您了!……那您怎么处理批评,哦,我们亲爱的苏维埃政权的信件呢?”
“我不登记它们,然后上交给部编辑。”
“那他呢?”
“好像,他把它们给副主编拿去……”
“好像?!您真可爱,娜佳!可您记得说我们的领袖该退休了的那封信吗?写信的人在哪里?在坐牢,娜佳。谁把他关起来的,您想过吗?……而那位写信给我们报纸建议把州委供应商店的食品供给幼儿园的雅罗斯拉夫尔学院的副教授呢?我们把信转寄给了州委,可州委却以诽谤州委的名义开除了可怜的副教授的党籍。大学生们到州委去解释,他们的老师是好人,他们被关在了房间里并叫来了克格勃值勤人员。他们再也不是大学生了,娜秋莎……可您还说,好像……”
“我该怎么做呢?”
“您?我不知道。您需要男人,娜佳。”
“这是什么意思?”她的脸一下子变红了。
“就是这意思。一个像我这样的正常的厚颜无耻的男人。只是要年轻二十来岁。他会向您解释一切的。读者来信不利于您的成熟。的确,天真是可以得到补偿的。占有您的人会收获无穷的享受……”
“我是老处女。”
“希洛特金娜,这个缺陷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克服,相信我!一个义务星期六就全有了。吻你的小脖子。”
目送娜佳到门口,他想道,不然自己也会关心这个纯洁无邪并且可爱的姑娘的。障碍不在于她年轻并且适合做他儿子的女朋友,而在于内心的无动于衷。老年不是岁数。老年是你会问:“我何必这样呢?”雅科夫·马尔科维奇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把双手放在了脑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台历上。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日子?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趁马卡尔采夫卧床不起渴望冲到前面去。怎么能不帮助这个党内同志亚古博夫呢?
由于完全没有新颖的想法,拉伯波尔特开始翻看台历。他停留在巴黎公社纪念日上。也许,号召苏联人民举行小型起义以示声援法国无产阶级?想法不错,但是由于以前睡集中营的木板床,背还没有完全恢复。或许,所有人在4月12日飞向宇宙以纪念我的朋友加加林的首次飞行?可如果这里没吃的,那里可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没有!这是什么?1919年4月13至14日夜间,莫斯科编组站机务段的二十名共产党员夜里无偿地修理蒸汽机车。举行了第一个义务星期六。等一等!过去了整整五十年了。对呀,要是……是娜佳,宝贝,开导的!在早晨的《劳动真理报》第一版的上边是一幅巨大的照片,上面苏联领导人拥抱抵达莫斯科的捷克新领袖。
“我的亲人们!”雅科夫·马尔科维奇亲热地对他们所有人说道,“我也要邀请你们在星期六劳动劳动。”
他从钱包里拿出十卢布,把它改放进了口袋。这是拉伯波尔特为好想法而立刻支付给自己的预付款。号召参加义务星期六的材料将优先在第一版刊出。应该和亚古博夫商量好,考虑到高效能,要按最高定价支付。义务星期六可是免费的,所以趁它还没开始,最好多挣些。
拉伯波尔特是开展创举的有经验的专家,他知道,创举的筹备由三个活动组成。第一个活动——想出新的创举并与机关协商。第二个活动要求暗中确定人选,先是那些提出口号的人,似乎这是他们自己的倡议,然后是那些以巨大的热情响应前者的爱国主义号召的人。然后到来的是第三个活动。报纸公开地表明态度,而机关公开地赞成群众的倡议。
记者塔甫洛夫不想被看成是这一事件的发明者。他决定给自己安排一个目击者的不起眼的角色。所以他在记事本中翻了一阵后找到了巴里亚金的电话,他是莫斯科铁路编组站党委书记。
“听我说!我们这里得知了你们的想法:为纪念义务星期六创建五十周年举行义务星期六活动。那么我想说:报纸支持你们。你要让我了解进展情况!”
党委书记巴里亚金没有这个想法。但他担任这个职务已经两年了,所以向往到区委去。他把《劳动真理报》的想法看成了行动的指南,随后开始选拔人员。一小时后他自己给塔甫洛夫打了电话。他们商定,党委起草活动计划并与市委协商。而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派记者来。
“只是在哪个星期六呢?”巴里亚金问道。
拉伯波尔特翻了翻自己桌上的台历。
“那就,巴里亚金,在离周年最近的星期六——4月19日。准备原木吧!”
“什么原木?”
“可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在义务星期六上是亲自扛原木的。不排除有职务最高的同志们到你们那里去!”
拉伯波尔特用手指敲了一下叉簧并随即拨了另一个号码。
“扎卡莫尔内吗?……吵醒你了?……老人家,还好我这会儿逮着你了。你说过,需要钱?快过来吧,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