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档案自述资料
我,希洛特金娜·娜·瓦,1946年4月10日生于莫斯科市。我母亲阿·彼·希洛特金娜,俄罗斯族,曾任中央国家十月革命与社会主义建设档案馆副馆长,1962年去世。父亲В. Г. 希罗特金,俄罗斯族,少将。
本人1953年考入第110中学,1963年从该校毕业,获银质奖章。同时毕业于音乐学校钢琴班。
1960年加入共青团。中学毕业后到《劳动真理报》编辑部工作,先为打字员,后为信函与群众工作部登记员。同年考入莫斯科大学新闻系(夜校部)。
从事的社会工作:中学曾任低年级少先队辅导员,在编辑部任墙报打字员。
1965年曾去国外旅游(波兰)。
我的住址:莫斯科,斯塔罗科纽舍内胡同,19号,41号房间,电话:249-41-14。
本人签字:希洛特金娜。
娜佳·希洛特金娜的平凡经历
当编辑部里出现了新女打字员后,男性员工都产生了立即口授火急文章的迫切需要。谁第一个能在秘书处得到“马上见报”的批准签字,他随后就成为新人的原始信息的拥有者。如果他弄错了或者女打字员不符合他的口味,反正他的看法会长时间地决定编辑部男性对新人的态度。
娜杰日达运气不好。当她来到编辑部时,尽管已经十八岁半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是十三岁般的稚气,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第一天,当希洛特金娜早晨出现在编辑部后,胖胖的女主任诺娜·阿贝列娃——全编辑部都叫她阿贝尔上校,这很适合她——让她坐在桌子后并亲自摘下了大陆牌打字机上的罩子。
“哎哟,姑娘们,差点就没赶到!”娜佳对旁边赶路后正在整妆的姑娘们说道。“地铁里闷死了,很挤,都用胳膊肘往肚子上顶!可主要是,坐地铁丢人!”
“这为什么丢人呢?”
“大家看着都在想:可怜的女孩儿,她没钱坐出租车!”
编辑部女打字员中什么样的人都有,就是没有幸福的和有钱的。娜杰日达一句无心的话在求知心最强的男子得到“马上见报”的批准签字之前就传遍了编辑部。谁也不想和将军的女儿搞到一起去。
希洛特金娜身材不高,消瘦,甚至好像太瘦了。由于这种消瘦,她的乳房向两边展开,看上去比实际的要大,这使她的外表具有了某种性感。她的脸长得可爱,额头和鼻子笔直,面颊和嘴唇红润,和小孩的差不多。而长着长长手指的细长的手和修长的腿简直可以认为是漂亮的。在她身上可以感到轻松和天真。至于娜佳的思维方式,则像蒲公英。但是还没有人吹过。
娜佳的母亲是个意志坚强的人,所以她教育女儿遵循的是计划,对此她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上学——只当优等生,音乐——每天练四个小时并在星期天的音乐会上演出。为了修养——上音乐学院,为了健康——有别墅和饮食。如果看东西,要告诉看的是什么。如果有女朋友,要说是谁。母亲唯一一次放几乎成年的娜佳跟父亲去了莫斯科,而自己留下来在疗养院再住了一星期。她给女儿按天写好了日程,准备一星期后检查。但是母亲返回时乘坐的飞机的起落架发生了故障。娜佳的父亲动用了最优秀的医疗人员,但是阿列芙季娜·彼得罗芙娜去世了,没有醒过来。娜佳正上九年级。父亲一直拼命工作,而现在不再爱惜自己了。
按照应由娜杰日达来实现的母亲的愿望,她要考入音乐学院或戈涅辛姐妹音乐学校。她还是在用母亲的眼光看待同班同学们:他们在白白浪费时间,不追求目标。但是这些缺点渐渐对娜佳具有了诱惑力:没有目的的逛街要比经过句有意思一百倍。可她一天要敲四小时的钢琴。阿列芙季娜·彼得罗芙娜死后,其意志继续支配着娜佳,于是娜佳往音乐学院递交了报考材料,但是在创作考试中不及格。她在戈涅辛姐妹音乐学校碰了碰运气,但是没有成功。如果父亲利用关系本可以帮助她上另一所高校的。可那时他拒绝了。
娜杰日达起床很晚,整天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厌烦了渴望进入什么高校。她生活在条件优越的世界中,在最先进的国家中,她可以明年再考任何一所高校。可现在是空虚。她是灰姑娘,丑小鸭,照镜子看自己是最让人讨厌的事。她让自己房间里衣柜的门开着,好使镜子冲着墙。
有一次早晨,娜佳在家里转来转去地找发出奇怪气味的地方,顺便到了父亲的房间。他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瓶气味刺鼻的香水。旁边的沙发上放着一本彩色杂志。娜杰日达一眼就看清楚了封面上的裸体女人,她的姿势让人毫不怀疑她的心愿,还有两个男人,准备帮助她实现这个心愿。娜杰日达把杂志扔开了。她的头感到眩晕,如果不是马上坐在父亲的床上,她就会昏倒在地毯上了。稍微坐了一会儿,希洛特金娜再次把杂志拿到了手里,并且为了证实产生的怀疑,她立刻开始在父亲这里寻找同样的杂志。床头柜里有整整一摞。原来父亲拿这个消遣——他干这事怎么就不害臊!妈妈永远不会原谅这种事的!把一摞杂志拿到自己的房间后,娜佳又钻进了被窝。她的心突突地跳着,头还在眩晕,她在发抖,怎么也暖和不过来。突然她把自己想象成了这个被毛茸茸的手紧紧抱住的女人。她想要喊出来,但她却哭了起来。她十八岁了,可甚至还没有人亲过她的嘴唇,更不要说杂志这上面的那些亲吻了。被这样亲过唯一一次后娜佳就会死去,她不能够活下去。可万一她活下来呢?这还要糟糕。因为她将不能够像以前那样活着了。
娜杰日达在某种催眠状态下一页页翻阅着。她睡着了,睡得时间不长,然后起床并在镜子里长时间地打量自己的每个部位,似乎是第一次自己和自己认识。她把杂志拿回到父亲的房间。头痛得似乎要裂了。娜佳吃了一片安乃近,然后煮了杯咖啡。渐渐地她平静下来了,但她还不是女人,而生命在流逝的想法现在刺激了她所有其他的念头。她怎么会在成年前还是孩子呢?要知道她在变老。娜佳在大街上漫无目标地逛着,打量着男人和女人们。她给中学的女同学们打了电话,但是她们在忙着。不过,一天后希洛特金娜遇到了其中的一个卡佳,她告诉了她自己的烦恼。她们来到了高尔基大街上的宇宙咖啡馆,各要了一份冰淇淋和一杯香槟酒。
“你怎么着,从月球上掉下来的?”
原来,卡佳早就都尝试过了,还不止一次。她们说起了工作。卡佳的母亲在《劳动真理报》编辑部当校对员。
“你去那儿吧。妈妈说,他们那里需要女打字员。那里的男人多,各式各样的。”卡佳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娜杰日达告诉父亲,她准备去工作。
“你干嘛要工作,娜杰日达?”
“我想当记者,爸爸!我都考虑好了。这是我的志向。”
父亲注意地看了看她。
“可你什么也不会呀!”
“我能学会!我的手指经过了训练,而《劳动真理报》,我打听到了,需要打字员。陌生人是不会要的,可要是你……”
“好吧,我试试……”
有人给编辑部主任卡申打了电话,请他录用一个没有经验的女打字员,但是有文化并且履历好。听着打字室女人们的谈话娜佳迅速长大成人了,但仍然是空谈家。对于她来说,轻率的关系只是在口头上才可能。实际上她希望依恋一个人,想着他,和他说话。有人向她献殷勤,尽管还是有点害怕她的天真。而她想,既然不是认真的,说明她还缺少什么。渐渐地人们不再叫她将军的女儿了,尽管父亲的司机有时会开车顺便送她上班。
在报纸的推荐下她上了新闻系夜校部。她本可以去上全日制部的,但她舍不得离开编辑部。调她当了信函登记员,于是她开始每月多挣十卢布。工资够买长袜的,她每天都要弄破一双。她把袜子扔掉,而别人则捡起来送去补补。
娜杰日达形成了观点。政治——她周围的人所写的和所谈论的东西——她不关心。她按蝴蝶的逻辑生活:度过一天!今天有什么高兴事?你喜欢上谁了?谁喜欢上你了?关心着这个的娜杰日达变得更漂亮了,开始更多地从父亲那里要好东西。她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愿望并期待着。但这样不可能无休止地持续下去。
娜佳甚至害怕对自己说出他的名字来。最愚蠢的是,他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他对她像朋友,但是没有任何献殷勤的特殊暗示。他建议她上新闻系,但后来连问都没问她考上了没有。娜佳知道,他结婚了,他有一个六岁的儿子。他可以说着话和她徒步走遍半个莫斯科,可过后两个星期,在走廊里他都不会注意她。
现在她再也不翻开父亲床头柜里放着的杂志了。“只和他才能那样!”娜杰日达对自己说道。无论是腾飞,还是跌落,她早就准备好了。但是没有人邀请她做这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