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人事登记表资料
《劳动真理报》编辑部主任,主编助理。
1932年12月11日生于莫斯科。
俄罗斯族。
社会出身:工人。
1952年起为苏共党员,党员证编号:04465742。以前不是党员。党内处分:警告并记入登记卡(1964年)。警告撤销(1966年)。
专门中等教育学历:1962年毕业于克格勃专门学校。
实际上不掌握外语(英语和西班牙语已忘记)。
出国情况:1962年至1963年在古巴岛(业务出差)。
家庭状况:两次结婚,两次离婚,没有子女。
非义务兵役人员(临时)。1964年经医务委员会鉴定病退。
身份证号:ⅢЕИNo.392068。发证机关:莫斯科市第39民警分局。发证时间:1964年11月18日。
常住户口登记地址:111250,莫斯科,红色学员胡同,16号,21号房间。电话:267-02-44。
补充资料:身高171厘米,眼睛绿色,头发颜色淡黄色,有白发。
社会工作:墙报《劳动真理报工作者》编委会成员;全苏集邮者协会理事会成员。
瓦连京·阿法纳西耶维奇的抛物线
卡申总是用左手打招呼,编辑部的所有人对此都习惯了,也不觉得受辱。他对迎面走来的人亲切地微笑,乐于满足请求,说着不拘礼节的俏皮玩笑,轻松得来得及办所有事情。
最初大家以为,他的右手不正常(他的右腿可是有点瘸)。然而,原来右手中攥着一串钥匙。每分钟都需要钥匙,电传室的、仓库的、保险柜的。哪把钥匙会用得着,不知道,但肯定是急需,所以没时间放到兜里。幸运的是,瓦连京是左撇子,所以用左手在文件上签字。他说,假造更难。为了用右手打招呼,他只为马卡尔采夫和亚古博夫把钥匙改放到左手,就这也不是为了阿谀奉承,而是出于对领导的尊敬。
按定员编制表,马卡尔采夫应有五位助理:第一、第三和第四助理是副责任秘书,他们轮流值班监督报纸的出版,第五助理是编辑部主任,而事实上是总务主任,最后还有卡申,第二助理——人事部部长。但是传统上第二助理同时履行第五助理的职责并称为编辑部主任,尽管他首先当然是人事干部。而根据区财政局的许可,第五助手的工资分别发给编委会委员在别列杰尔基诺的一日度假冬季别墅经理(50%)和两位老布尔什维克(各25%),他们似乎是属于位于莫斯科郊区“曙光”农场编制内的无偿工作人员,因此报纸可以不让员工为了田间劳动而中断工作,但总是为其他单位做出榜样。这是马卡尔采夫的花招,对此进行监督的也是卡申。
他熟悉编辑部里的每个角落,甚至是女厕所,出于职责感那里他也必须定期去看看:不是为了检查镜子挂得是否正确,就是为了抽水马桶的(直义上的)漏水维修立字据。
如果编辑部主任没有坐在自己小小的办公室(桌子、保险柜、柜子以及刚好够一位来访者待的地方)里处理文件,没有稍稍瘸着右腿在编辑部里跑来跑去,不时把钥匙弄得丁当响,也没有和廖沙开着编辑部的伏尔加轿车按非现金结算方式去购买《劳动真理报》环克里姆林宫自行车锦标赛获胜者奖杯,那就是说,他坐在打字室并已经多少次地向富于同情心的女打字员们诉说家庭生活的挫折。结束倾诉的总是一句话:
“这之后没法相信女人了!”
女打字员们同意,但是她们表示,在个别情况下也不能相信男人。但是在他这种情况下,当然都是娘儿们的不是。把这样的人抛弃了:他既不喝酒,而且过日子精打细算。和女人他一直不走运,而在其他方面他不抱怨自己的生活,甚至有幽默感地对待它,尽管他没有人可以分享这种幽默。
中学时他最喜欢在院子里玩冰球。七年级毕业后父亲把瓦连京带到了自己的工厂。工厂是军事性质的,通过审查后瓦连京成了一个无线电安装工的学徒。他拆开美国的无线电收音机,把零件焊开并按性能分类,以便用在苏联的产品中。他加入了共青团,后来,已经是八级安装工时入了党。人们建议要他当工长,但是他拒绝了:挣的钱会更少,可麻烦事得忙到夜里,还要为被偷走的零件负责。
突然他被叫到了特别处。那里坐着两个中年的陌生人。他们和他谈了谈生活上的打算,然后彼此对视了一眼,建议他到特别学校学习并随后到国外工作。
“我们需要懂得规矩的成熟的人。您对无线电技术也熟悉。您的鉴定书很好。妻子不会反对吧?”
“正如常言所说,党命令了,共青团回答‘是’。”
“您还是商量一下吧……”
他当时第一次娶的是设计局的洗印员卓娅,但是他们过得不和睦。卓娅三天两头无缘无故地生气。所以到特别学校这件事甚至让瓦连京感到高兴:不得不分别了。他和父亲商量时,父亲说道:
“他们工资给得高,分房也优先,这是主要的。他们不会第二次提出来的,可在工厂你要是像我一样就完了。”
学校为苏联驻国外的合法机构培养技术工作干部。伙食很好,在会话中用西班牙语和英语训练,密码业务掌握得很轻松。几乎学习到了最后,他突然荒唐地失去了工作能力:在漆黑的环境中根据声音进行射击的训练期间,一颗子弹碰到钢板上反弹后击中了他的膝盖,击碎了膝盖骨。他住了院,做了两次手术;尽管成了瘸子,却没有从服役登记中撤销。根据法律,所有残疾人,包括胳膊或腿的数量少于标准的,应定期接受区兵役委员会医务委员会的重新鉴定,为的是检查,他们是否长出了新的肢体。
瓦连京当时应被除名,并凭刑事责任具结不泄露他所学到的知识。搭救他的是菲德尔·卡斯特罗,后者这时正好决定,他的临时革命政府将叫做常设的。由于我国军事专家在古巴数量的增加以及计划修建瞄准美国的洲际弹道导弹基地,急需干部赴苏联使馆负责特种通讯。国家安全少尉卡申作为例外被派往哈瓦那去干坐着做的工作。
他幸福的时光不长。很少放特工机关的工作人员到城里去看看漂亮的古巴女人,只能集体去并且在配枪的克格勃分子的保卫下。钱给得很少。工作也几乎没有。译电员们坐在没有窗户的潮湿闷热的房间里。为了使特种通讯保持时刻准备状态,译电员们进行训练,他们把肖洛霍夫和其他苏联优秀作家的作品片断译成密码。而中心的译电组副组长维诺格拉多夫中校在莫斯科把译出的密码与原文核对,一个错误也不能原谅。
一次,在因为小小的错误(是肖洛霍夫不好,他极力用过于艺术化的语言表达)受到斥责后,卡申一气之下在密码文件登记簿的旁边甚至用很小的字体写道:“维诺格拉多夫是‘卡杜姆’。”一天后瓦连京忘了这件事,但是维诺格拉多夫中校不久后飞到了古巴进行巡视检查。倒着念了一遍后,不靠译电员他也能够分析清楚“卡杜姆”这个词的含义。
卡申少尉被送中校的航班带到了莫斯科。维诺格拉多夫提出了让瓦·阿·卡申离开情报机关并开除出党的问题。受害的还有卡申的莫斯科搭档译电员武杰林,在对质中查明,卡申发给了他对中校未加密的评语,因此帝国主义列强的情报机关可能截获这份评语。卡申和武杰林被剥夺了军衔、在国外工作的资格。考虑到两人诚心实意的悔过,在党的方面仅限于严重警告并调到7局(第7行动总局)10处外部监视部门。
然而卡申在这个部门没有干完一天。当他的新上司看到,瓦连京是如何走到桌前的,他毫不掩饰怒火地说道:
“我这儿就差瘸腿的跟踪人了。”
机关里没有比跟踪人员更低的职务,于是他被派到《劳动真理报》编辑部做文职的人事工作。他惋惜的是让他离开了机关:那里一年工龄算两年,但工作不劳累。聊以安慰的只是他已经得到了一居室的住宅,而微薄的工资补贴定期地继续发放。情况改变后,他就会回到那里。
当卡申还在特别学校时,卓娅就离开了他,嫁给了一个工程师。因此,卡申从古巴回到莫斯科后娶了自己的邻居。丽吉雅比他大很多,所以起初对一切都满意,但是后来开始抱怨,她既看不到他有挣高工资的可能(有的只是把钱花在邮票和鱼缸上),也看不到他在口头交谈中暗示给她的那些快乐。别不是他在古巴把力气用完了吧?都说菲德尔·卡斯特罗在那里允许自由做爱。如果说在那里把做爱得来的钱上交国家的话,那至少把快感留给了自己。这些观点与瓦连京的信念背道而驰。不管白给还是不白给,但是丽吉雅开始毫无顾忌地对他不忠,于是他宁愿选择分手,因为他们对幸福的看法不同,更不消说床笫生活了。
瓦连京从古巴带回来一小套漂亮邮票的收藏品,于是又开始过单身生活了,他以双倍的精力开始集邮。在集邮者协会,人们尊重他是报刊工作者,因此把他选入了理事会。此外,他还从古巴带回来一个装着条纹热带鱼的鱼缸。他喂鱼,让它们养成习惯,在鱼缸底部搭石洞。当在杂志上读到看鱼有利于提高劳动生产率后,他在单位添置了养鱼缸。他爱好讲鱼的性情、习性和繁殖,让大家看鱼是如何养成了赶着去吃鱼食的习惯的。瓦连京从小袋里撒金鱼虫时,甚至短暂地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好腾出第二只手来。
报社里爱说闲话的人说,对编辑部主任来说,鱼比人更重要。要知道鱼是动物,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应该关爱并保护,而人只不过是干部。但这话说得不对。卡申对编辑部员工不比对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