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四军兵败泥沙后,国民党反动派乘机调兵遣将加紧对红四军“围剿”,时参加“围剿”的人马有:石门罗效之保安旅、周矮子的保安团、朱疤子的保安团、贵州军阀李鑫一个团,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土匪,约上万人,摇旗呐喊地杀向红四军,要将贺龙人马一举歼灭。
罗效之等万余虎狼之兵,追人桑植之后,即将桑植各路口关卡,全然封锁,不准百姓通行。
红四军无法立足,只好向鄂西大山中撤去。鄂西大山内的老百姓,本来生活就十分贫困,缺衣少食,哪有粮米供应红军食用?红军给养无着,只好以野菜充饥,用茅草结衣御寒。这时节,红四军除了逃走的、打散的、掉队的,剩下的仅二百多人。这二百多人随贺龙在深山里转,因为没有盐巴,好多人都得了夜盲病,大山中村寨少,宿营只得在山洞中或露天,真是日不能归屋,夜不能成寐,仅一个月的时间,就转移驻扎了23个地方,真是艰难万分。
这天,贺龙率部队行至锁龙山,这锁龙山中有个锁龙洞,洞四周长满高大的树木和竹丛蒿草。洞很大,二百多人进去,依然空荡荡的。进洞之后,天就黑了,大家点上了照明火把,看了看没有野兽,就寻了些野草,胡乱躺下,由于日夜战斗,翻山越岭,指战员食不果腹,衣不遮寒,一个个身体十分虚弱,满洞内尽是咳嗽之声。贺龙躺在这冰冷的山洞之内,睡不着,脑子里浮起了回湘西后一幕幕往事。
自年初到洪家关,转眼近10个月了,10个月中,拉队伍三起三落,黄鳌、贺锦斋、钟慎吾等一个个好战友相继牺牲。虽说也打了些胜仗,终是败仗多,而今被敌军撵入这深山老林,要吃没吃,要喝没喝,风餐露宿,这样下去怎么行?周逸群走时叮嘱要建立以贫穷人为骨干的队伍,如何建立?自己以前没搞过,而周逸群又不在。他想着,心中烦闷,便起来到洞外,站在了一株参天大树之下,望着满天的寒星,又觉冷风飕飕。他不由想起放哨的哨兵,此时一定很冷,便朝哨位走去。到了哨位,他左看右看,不见人影,仔细看时,只见一棵树上,挂着一支枪,哨兵却不见了,贺龙此时心中明白,那哨兵是受不了苦,放下枪走了。贺龙把枪拿起,心中真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儿,他心里很难过,因为这些时日,几乎天天有人逃跑,贺龙心中正在翻腾的时候,猛听得锁龙洞内,“叭叭”两声枪响,紧接着,就有几个人从洞内跑了出来,枪声响后,洞里一阵大乱,贺龙正不知出了什么事,有几个人跑到贺龙身边,贺龙认出了那跑过来的为首之人,便高喊了一声:“吴云清!出了什么事?”
贺龙的话音儿还没落,吴云清抬手就朝贺龙打了一枪,贺龙把头一偏,子弹擦着耳根儿飞过。这时候,从洞中又跑来了一群人,把吴云清和那几个人抓住了,贺龙借着火光一看,那几个人都是从桑植跟他出来的,他们见了贺龙,顿时都吓坏了,一个个扑通扑通地给贺龙下了跪。
贺龙说:“都起来!”那几个人谁也没起来,继续跪在那里。
事到此,贺龙已明白这些人下跪不起的原由了。便说道:“我待你们怎么样?”
几个人一起说:“军长待我们恩同父母。”
贺龙又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一个叫朱炳章的说道:“这……报告军长,我们从桑植出来,原想跟军长发财的,没想到跟了军长10个月,许多兄弟打没了,这不算,打来打去,打到了这深山老林之中,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朱炳章说到这里,一指吴云清说,“吴云清出的谋,说干掉军长,大家发财,我们就暗里合计好了,趁军长睡下之后,打军长的黑枪,吴云清说这里是锁龙洞,军长犯了地名,正好动手。没想到 ……”朱炳章打住了话,连连磕头说,“望军长刀下留情。”
这当儿,王炳南掏出枪就朝吴云清打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王炳南枪响的一刹那,贺龙将他胳膊抬起,子弹飞空。
贺龙说:“住手!”
王炳南怒道:“他们胆敢杀害军长,我要毙了他们!”
周围的战士们也都火冒三丈,怒喊道:“打死狗日的!”
贺龙大喊一声:“都住口!” 见众人不言声了,贺龙说:“他们跟我出来,原本是想发财的,可我却把他们带到这深山老林,吃苦受罪,他们不懂为什么吃苦,埋怨自己跟我上 了当,想打死我发财,这不怪他们。”说到这儿,贺龙对吴云清等人说,“你们都起来吧,我贺龙不怪罪你们,你们跟了我几个月,按说,该给你们点钱财,可眼下,我贺龙身上连一个铜板也没有了,枪,你们带着,留做路上防身之用。回去之后,务要学好,什么时候想回,我贺龙欢迎。”
贺龙说到这几时,吴云清等几个人都哭了。这哭声是从心底发出的。吴云清哭道:“军长哪,我们无知,一念之差,险些坏了军长性命,我,我们不回了,死也要跟军长去死。”
吴云清说完,那几个人也坚决地表示不走了,贺龙扶起几个人:“你们离家10个月了,家中妻儿老小都惦记着你们,还是回去看看吧。待我贺龙时来运转,率队伍打回桑植之时,你们再来找我。”贺龙又对吴云清说,“你回桑植后,若见到我姐姐,就说我这里一切都好,叫姐姐放心。”
吴云清等见贺龙话到这个份儿上,便又跪下,给贺龙磕了个头,而后,含泪下了山。
吴云清等人走后,贺龙把部队集合起来,说:“同志们,现在敌人把我们团团围住,又值隆冬,我们缺衣少食,难以行动,看来这个冬天内,吃野菜吃定了,若有愿意离开我的,自愿离去,愿意留的,就准备同我继续吃苦。”贺龙这么一说,大多数人表示要跟贺龙同甘共苦,也有一些人,耐不住这艰苦的生活,离开了这支队伍。
几天之后,这支红军队伍,仅剩下了92名成员,长短枪72支。
由于这个地方名叫堰垭,故史称此整编为“堰垭整编”。整编之后,看去人少了,但这92人,一个个都是真心实意地跟贺龙干革命的,能一当十、十当百,到后来,都成了湘鄂西红军的骨干。
贺龙把这92人编成了9个班。每个班都有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团、营长都当了班长、副班长。
中共湘鄂西前敌委员会重新组成,书记是贺龙,委员有陈协平、张一鸣、汪毅夫、罗统一、李良耀。
陈协平又叫叶平,湖南常德人,大革命时期的老党员,曾任湘西特委宣传部长。
张一鸣,慈利人,大革命时期入党,曾任慈利党组织的负责人。
汪毅夫是湖南临澧人,曾领导石门南乡和临澧的暴动,任临澧县委书记。
罗统一,黄埔生,大革命时的党员,曾于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中代理团长。
这个前委班子是很强的,个个信念坚定,意志坚强,吃苦耐劳,机敏过人。
红四军整编之后,即离开了锁龙洞,转移到了一个叫梅岩坪的地方。这里更是山高谷险,林密草深,四周几乎没有人烟,在一石洞旁,部队停了下来。
这时,山头披雪挂凌,大家便扯些茅草御寒,寻些野菜充饥,贺龙见自己的草鞋坏了,便寻了些棕绳,打开了草鞋,他正打着,一抬头,见一个战士正含着烟斗,嘶啦嘶啦地吸烟,贺龙一见,当时就乐了。原来,贺龙的烟瘾特别的大,自进山之后,就没烟抽了,如今见有人吸烟,那烟瘾便又上来了,立时走了过去,从那战士手中,一把夺过烟斗,笑道:“有这么好的烟,为何只你自己抽?”说完,狠狠地吸了一口,这口烟还没吸完,便呛得一口喷了出来,鼻涕眼泪一起往外流。原来,那烟斗里装的不是烟,而是苦涩的树叶,贺龙这举动,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时,有几个战士燃起了一堆火,大家围坐在火堆旁,一边烤火取暖,一边扯起闲话,不知谁说了句:“军长,你讲个故事吧。”
贺龙朝大家看了一眼,说:“我给大家念首诗吧。” 贺龙这么一说,大家都怔住了,为什么?都知道贺龙没念过多少书,怎能做诗?都瞅着贺龙,贺龙在火中加些木炭,缓缓地念道:
层层铁网逼周围,夜集深山雪满衣,
为党为民何惧死,宝刀应向贼头挥!
贺龙把诗念完,大家都低下了头,为什么?
因为这首诗是贺锦斋写的。锦斋生前曾多次念给大家听,如今,贺龙念起此诗,大家自然又想起了亡灵,不由得心里都一阵难受,有的眼里还滚出了泪花儿,贺龙望了望大家,说道:“同志们,我们目前遭到了困难,国民党反动派集重兵包围着我们,严寒和饥饿威胁着我们,可我觉得这都不是困难,比起我那两把菜刀砍盐局来,人多好几倍,枪多好几倍。”话到这儿,他两目闪光地说,“目前,天寒地冻,没吃没喝不可怕,反动派重兵围困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我们和党失去了联系,自我到湘西后,数月之久,没有得到过党的指示。”
王炳南说:“应该派人下山同党组织取得联系。”
贺龙说:“前委开个会吧,看看谁去合适。”
就在这天晚上,前委召开了会议,贺龙说:“离开了上级党的领导,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必须把这条线接上。”
会上,前委们反复讨论,一致同意卢冬生下山到常德、沙市找党组织,汇报工作,并求得指示。
第二天一早,卢冬生便出发了,临走之时,贺龙把一双草鞋和几块光洋交给他,卢冬生说:“军长,草鞋我带着,这钱留下吧,你们更需要。”卢冬生说完,转身大步向山下走去。
卢冬生下得山来,只见那沿途的道卡,处处都有国民党兵和团防守卫。亏得他聪明机敏,又在湘西转战了10个月,对这山谷之中的路径熟悉,民情了解,七绕八拐地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出 了敌人的包围圈,天光大亮之时,卢冬生只觉得饥肠如鼓,疲劳至极,一抬眼,见山脚林中有一小小山寨,几间草舍,半掩半露,卢冬生想到寨子里找些吃的,就朝寨内走去,刚刚到寨子边儿,见一妇女在推碾,碾的是榆树皮,那妇女有40上下,一脸干菜叶子色,卢冬生走到那妇女面前,施礼道:“大嫂,我是赶路的,肚中饥饿,又无客店,相求大嫂给我点吃的。”
那妇女听见卢冬生说话,抬起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卢冬生几眼,扔下手中的扫把,慌慌张张地走了。卢冬生正在发怔,就听寨子里响起了锣声:“抓共匪啊!”
卢冬生知道不好,撒腿就跑,跑到山上密林之内,还听见寨子里的喊声。
那推碾妇女怎么认出卢冬生是共产党?这里有隐情。自从红四军被困在桑鹤大山之中,陈策勋、朱疤子、罗效之、周矮子,还有国民党的正规军,便将这山中大大小小的村寨都安下了连环套,定下了法规,一家通共匪,十家灭满门;十家通共匪,杀掉全寨人。卢冬生走进的这个小山寨叫云雀台,是桑鹤两县交界处的一个山庄,全寨总共二十几户人家,谁家门旮旯后边有几只耗子都清楚,卢冬生一进村,推碾的妇女见是个生人,就害了怕,慌慌张张地回家里报告了老公公,老公分又告诉了众邻居,大家都害怕按通共匪论处,便敲锣吆喝起“抓共匪”来,可穷人之心毕竟善良,大伙儿吆喝了一阵,见卢冬生跑了,也就不再追赶了。
卢冬生弄了场虚惊,也不敢进村了,肚子里饿得实在没了辙了,只好寻些野菜充饥,到了夜晚,在山旮旯里一蹲,还要半睡半醒。一防土匪,二防野兽。本来在这一段时间内,他那身子骨儿就折腾得快散了架,加上这么一折腾,就更不是个人样儿了。一身棉袍,是打土豪时从一老土豪身上扒下的,原是青缎子面儿,大团花儿,裤子是土布染后自己缝的,这两件衣服,本来就不协调,又在山上滚来滚去的,被荆棘树枝划得左一道,右一道的,尽是口子,棉花都露了出来,还爬满了虱子,为了防寒,他腰里系了根麻绳,那脸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洗了,头发乱糟糟的几寸长,若要再拿根打狗的棍子,要饭的桶子,甭化装,怎么瞅怎么像个要饭的花子。
卢冬生又在山中转了三天三夜,到了第三天的头上,天又飘起了小雪花儿,北风一阵阵地刮着,他只觉得心里透心儿地凉,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肚子里一阵阵叫唤,眼头儿也一阵阵发黑,卢冬生心说不好,我要再不想法儿进点儿食,说不定走不出这大山,我死了不要紧,军长他们还等着我的信儿呢。他想着。靠在了一棵老松树下,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这时候,天快黑了,他朝远处看去,只见山嘴处,影影绰绰地有一间独立家屋,一股炊烟从屋顶上袅袅升起,卢冬生判断了一下这独立家屋的周围,心想:“这里住的,不是打猎的,就是看山的,准是穷人。”想着,卢冬生便顺着山间小路儿,摇摇晃晃地来到那间独屋前,但见那门关着,屋内亮着灯,卢冬生隔着窗子一瞅,见一老人,围着炭火, 正吃烤红薯,卢冬生见老人一脸善相,知道不是坏人,便轻轻地敲了敲门,屋内老人问道:“谁呀?”
卢冬生说:“老人家,我是个做生意的,被土匪抢光了,三天没吃饭了,求你老人家给碗饭吃,救救命吧。”卢冬生说完,就听屋内脚步响,又听老人嘴里念着说:“这年头,真是没法子,兵荒马乱的。”说着开了门。
老人朝卢冬生看了一眼,见卢冬生浑身发抖,便叹了口气说:“快进屋吧,像你这生人,除了我这老头子敢沾你,你要到寨子里,保安团立时就把你抓走了。”
卢冬生进屋后,向老人施礼了。老人从瓦罐里倒了一碗热水,又递过一块烤红薯,说:“吃吧,趁热儿。”
卢冬生见了热红薯,三口两口地就把烤红薯吃光了,老人又递给了他一块,两块热红薯落肚,卢冬生这才打起了精神,他问:“老人家,还没问你老人家大名哩!”
老人说:“山野之人,哪有甚名字。”
卢冬生又问:“你老这大年纪,怎么一人来到这里?”
老人叹道:“我是被派来支差的,团防队说要抓贺龙,到处设卡,我被派到了这里。”老人说着,眉梢一挑,“那贺龙也是好抓的么?他不是人,是龙,是天上降下来的真龙,转世救苦救难的。”
卢冬生说:“老人家,你见过贺龙么?”
老人说:“我哪有那福分。贺龙我没见过,可听说过,有人给他批过‘八字’儿,说他是员福将,和唐朝的程咬金一样,一有难处,准有人保驾。”老人说着,眯起眼,望着窗外的繁星说,“贺龙是天上的二十八宿亢金龙转世,不是凡人哪。”
老人说话的时候,卢冬生便觉得周身像散了架似的,眼皮也发涩,竟靠着墙睡着了。老人见卢冬生睡着了,便推醒他说:“年轻人,躺下放心地睡吧,老汉给你打更,不会有人来抓你的。”
老人这么一说,卢冬生便明白了老人已猜到自己的来历,断定老人是个好人,便躺有草铺之上,安心地睡去。一觉睡到日出三竿。醒来之后,老人已熬好了苞谷粥,卢冬生又喝了两大碗热粥,顿时,只觉得周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他从身上摸出了块光洋,说:“老人家,我走了,这块光洋给你老人家留下,也算是我一点点心意。”
老人见卢冬生留钱,把脸一沉说:“你把钱收起,我老汉若是要钱,早把你抓起了,你一进门,我就断定你是贺龙的人,我人老了,眼花了,可心里明白,那贺龙是为了穷人,放着高官不做,骏马不骑,到这深山之中,吃苦受累,单凭这一点,我老汉就佩服,这才叫英雄呢,你若见到贺龙,一定代我老汉问好。”
听了老人的一番话,很受感动,他说:“老人家,你的话,我一定转告。”
随后,卢冬生告辞了老人,大步向山下走去。
卢冬生又走了三天,这天中午,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寨子,虽然此时他已经走出了敌军的包围圈,可依然不敢大意。他来到寨子边儿,躲在草丛之中,观望动静,见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两个妇女在抖草籽儿,边抖边轻声唱着,由于是顺风,两个女人唱的词儿,卢冬生听得清清楚楚,开初他还没在意,听着听着,他那神就凝住了。
原来,那两个妇女唱的是湘西的小调儿:
睡到半夜深,门前在过兵,
婆婆快起来,侧着耳朵听,
不要茶水喝,又不喊百姓,
只听脚步响,未听人做声。
你们不要怕,这是贺龙军,
媳妇快起来,门前点个灯,
照在大路上,同志好行军。
卢冬生听到这里,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里竟滚出了泪珠儿,心中暗道:“如今贺龙军长被围在深山之中,国民党反动派又那样镇压革命群众,而老百姓还那么深切地怀念贺龙,可见贺龙的名字,已经深入民心。”卢冬生想着,便走了过去,说道:“二位大姐,我是过路人,腹中饥饿,想跟二位大姐讨碗饭吃。”
卢冬生这么一露面,两位妇女先是吓了一跳,慢慢地定下神儿,认真地朝卢冬生打量了一阵后,一个说道:“你在这里等着。”说着,那个妇女起身走了,不大一会儿,拿来一大块草籽儿、苞谷面合在一起的糍粑,递给了卢冬生,说:“我们这儿也没啥好吃的,这块糍粑你拿去充饥吧。”
卢冬生接了过来,谢过了两位妇女,又继续朝前走去。卢冬生出了敌人包围圈后,本想先奔常德,可他想到贺龙等在这严寒冬季,缺衣少粮,纵然找到党组织,党组织也无可奈何,莫不如先去找大姐贺英。他先到了鱼鳞寨,后又到了鹤峰王家河,与贺英等会了面。
贺英带队伍在鹤峰王家河一带与敌周旋之际,随满姑一起突围而走的几个人归队了,他们带来了满姑被敌人残酷杀害的噩耗。贺英听了,悲痛万分,父亲、丈夫、弟弟、亲戚、朋友,一个个被敌人杀害,而今,妹妹又为敌人残害致死。血的仇恨,使她胸膛燃烧着对敌人的仇恨烈火。她也更明白,敌人杀害满姑,是趁红军不在而对后方家属举起屠刀的一个信号,这些丧尽人性的强盗,是什么坏事都做得出的。
于是,贺英更进一步地担负起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为了保护革命的后代,她把许多红军将士的家属都安置起来。对满姑留下的5个孩子,贺英做了非常精心的安排,她怕敌人对满姑后代斩草除根,把满姑的大儿子向楚生,二儿子向楚明,四儿子向楚汉接了出来,留在自己身边,后来,她见向楚生、向楚明都到了上学年龄,不能老随她在山里钻,就通过地下党组织,把两个孩子送到上海上学。向楚汉不离她左右。她自己没孩子,把这些红军的后代,都看成了自己的孩子。“门丫头”送给了鹰嘴岩一张姓人家,只留下了向楚才,由他父亲向生辉领着。
就在这时,廖汉生与贺午姑的女儿肖良良结了婚。
廖汉生,1911年11月4日生于桑植长瑞乡一农民家庭,适值辛亥革命暴发之际,其父廖茂才按照乡间流行的口号“推翻满清统治,恢复汉家天下”,为其取名“汉生”。廖茂才名廖兰湘,茂才是其号。廖茂才是个文化人,在长沙读书时,加入了中华革命党。廖汉生5岁时,廖茂才回乡办学。贺龙树起讨袁护国军大旗时,廖茂才到了贺龙军中,为贺龙办文墨,百姓称其为“师爷”。经贺龙做媒,廖汉生与肖良良订了娃娃亲,在廖汉生10岁时,廖茂才染上暴病,逝于贺龙军中。
后来,廖汉生在贺英、贺戊姐的帮助下,上了高小。贺龙在澧州任镇守使时,贺龙把廖汉生送到常德读书。廖汉生在常德读了三年书,结识了共产党员滕代远,接触了马列主义。
1927年春,大革命风暴席卷湖南,时廖汉生回到家乡,他同乡里的几个学生一起,搞起了农会。后来,反革命的血雨腥风从上海刮到省城,又吹到湘西,桑植农运垮了台,廖汉生等几个学生也散了伙,而团防刘子维仗着手下有十几条枪,要整廖汉生等,廖汉生在家里呆不下去了,就投靠了贺英的队伍里。从此,廖汉生投笔从戎,拿起了刀枪,走上了武装反抗旧制度的道路。贺龙回洪家关组织工农革命军时,廖汉生也参加了工农革命军,后来,贺龙又要他回到贺英身边工作。
廖汉生与肖良良结婚后没几天,敌人就去抓廖汉生和肖艮艮,廖汉生闻讯而走。结果,团丁把廖汉生家中东西抢光,并扬言要杀死肖艮艮,说肖良良是贺家根苗,是红军的坐探。一天,团防队又包围了廖家,结果,误将廖汉生弟弟廖长生的妻子朱兰香杀害。贺英见廖汉生夫妻在家不成,就又接到身边。
当时,贺英所在的队伍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特别是小孩子最多,高高矮矮的有十几个。这样一支庞杂的队伍,要在敌人不断进攻下能够长期存在,而且还要进行革命和开展斗争,任务是异常艰巨的。贺英采取的措施是,能拿枪的人拿起枪,要打仗的时候能打仗。因而,这支队伍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成了战斗员,并按照战斗的要求编了组,平时也严格地进行着练兵习武,贺英亲自督练,并教大一点的骑马、打枪。因此,在她带领下的这支队伍里,无论大人小孩,都有一种勇于战斗的尚武精神。
贺英率这支队伍在五家河驻扎时,把打上豪得的棉花、布匹、钱财留了下来,她想到了红四军指战员缺少给养。到了这年的10月时,她的队伍中已积存了不少物资。
卢冬生来到了这里,向贺英报告了贺龙和红四军被围在大山中的情况后。贺英听了,当即带人,用马驮着物资,去寻找红四军。
贺龙带领着九十余名骨干,在深山之中,一连两个月,他们吃野菜、蕨很儿,没有盐,一个个只觉得浑身发软,四肢无力。贺龙想把部队往山外运动,可大雪纷飞,朔风凛冽,大家破衣露肉,哪里能动?只好等待春暖花开了。
这天,天气晴朗。贺龙同几名战士正在套山鸡,忽见远处的山谷之中,走来一支马队,有七八匹,十来个人。贺龙心想:部队转移的地点,只有卢冬生知道,难道他叛变投敌了?立时,贺龙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一来他知道卢冬生是经过考验的,纵然粉身碎骨,也不会投敌;二来若是敌兵前来“围剿”,不会只十来个人。
当下,贺龙要战士们隐蔽起来,观察山谷中一行人的动静。只见那队人马渐渐临近,突然,贺龙高喊了一声:“大姐来了!”
王炳南等人也几乎同时喊出:“大姐来了!”他们喊着,一起迎了过去。
来人正是贺英,贺英亲自带着人马,给贺龙的队伍雪中送炭来了。
贺龙同姐姐见后,见姐姐送来了银元、布匹、子弹、食盐等,真是打心眼里感激。
这些物资,对于艰难受困的红军来说,真是太需要、太及时了。
贺英见贺龙的战士们一个个面黄肌瘦,忍不住鼻子发酸,可眼里的泪花儿却没落下,而是笑道:“常常,看你这条龙,如今成了猴王啦。”她一指战士们,“看他们瘦成这个样子,个个像猴子啦,如何打仗?”
贺龙笑道:“大姐,你可别小看这群猴子兵,这些猴子兵都是猴儿精,若拉出山,能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变成千千万万个猴子兵。” 贺龙又问,“大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
贺英把卢冬生送信的情况说了一遍。贺龙听了,不住点头,暗赞卢冬生。
当下,战士们卸下贺英送的银元、子弹和布匹。贺龙把部队失利的情况向大姐述说了一遍,贺英见红军受到这样严重的挫折,觉得自己单单送点东西,远远没有完成自己的责任。于是,她住了下来,同贺龙进行了长谈。
贺龙说:“从3月在洪家关搞起红军来,到现在八九个月了,队伍已经三起三落,连受几次挫折,这一次竟胯得如此之惨,队伍里来历不明和动机不纯的人大多,一打起仗来就靠不住,他们像抓在手里的一把豆子,手一松,一下子就散了。队伍究竟怎样搞,用过去的那一套不行,用大革命时的那一套也不行,用新的吧,我入党日子不长,经验太少,周逸群又走了,他要在就好了。如今,天寒地冻,缺衣少食,这都好办,最大的难处,是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心里没了底儿,卢冬生转眼走了快一个月了,也不知他能不能与党组织接上头儿。”
贺英说:“常常,过去人家跟你为的是升官发财,如今人家跟你流血卖命,图的甚?你总要有个东西把人家的心拴住才行啊!”
贺龙说:“大姐,我跟上了共产党,为穷苦人流血卖命,才抛掉了荣华富贵,厚禄高官。”
贺英说:“对呀,你要把这些道理告诉大家,你和周逸群都给我讲过,队伍里有了共产党和共青团就有了骨架儿,你现在这队伍里有多少骨架儿?”
贺龙唉了一声说:“只怪我入党晚,对共产党拖军队一套办法还没弄熟。”
贺英说:“不熟就慢慢摸索,总不会出大格的吧。比如葫芦,有个把,依我看,共产党和共青团就是葫芦把儿。你呀,抓住队伍里的核心,队伍就准能发展。”
贺龙说:“姐姐,我一定这么做。”
贺英走后,贺龙依靠着党团骨干,加紧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