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粤鸣放下东西后,视线停在我身上,仔仔细细地看着我。
察觉到他的目光,我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目光,嘴上不由嘴硬:“瞧够了没有?”
白粤鸣闻言低笑一声,意味深长地慢悠悠反问我:“瞧不够呢?”
“瞧……”
“想好当我的情人了吗?”
我要说出口的话在嗓子眼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他嘴角慵懒的笑?,被玩弄的屈辱感袭上我的心口。
“你——”我睁开眼,躺在枕头上恍惚醒来,这才意识到刚刚是做了个梦。
白粤鸣没有来看我,他怎么可能因为我感冒了就放下训练赛跑来GOD看我。
果然是梦。
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条朋友圈下面问候的人排了十?几行?,也依旧没有看到白粤鸣的任何回应。
我憋屈地想要删掉,手指在手机上犹豫着,改成三?天内可见。
就三天。
微博上那条矫情的信息,粉丝评论已经过千。
依旧没有看到白粤鸣的身影。
我开了小号摸去他的微博,除了官方的战队宣传外,没有任何私人的信息。也许是因为我不是他的微博好友。
想到这儿,我沮丧地退出来。
明明认识了那么久,可是我们却是连陌生人都不如。
之后,生活只有训练。开赛前,GOD提前去韩国半个月隔离,之后正式参加此次PGI.S全球邀请赛。
很不凑巧,GOD和FRE被安排在同一家酒店。
幸好不在同一层,免去了平时见面的尴尬。
可即便不在同一层,我还是忍不住在每一个去一楼大厅餐厅的时候,端着餐盘假装无意地跟队友们说说笑笑?,再伺机环视,寻找他的背影。
有时候,只要我想看到他出现的时候,白粤鸣就真的会出现。
这种缘分般的心有灵犀让我在心底隐秘的悸动。
只是我忘了,我一次次翘首盼望,可能十次才能正好撞上这么一次。
在和队友们下楼时偶尔远瞥一眼FRE人群中的白粤鸣。
走上赛场时,与他擦肩而过时,故意和老林有说有笑?,连余光都不敢看他,害怕被他发现自己隐晦的心思。
紧张的赛场上,每遇到一个难缠的劲敌时都严阵以待,把他想成是白粤鸣。
出汗的手握着鼠标,目光紧盯着屏幕上的游戏人物,躲闪、卡位、开镜、瞄准——
“砰!砰!砰!!!”枪声伴随着心跳声。
系统击杀公告出来:
【GOD-Kopi使用AMK击杀了BGH……】
不是他。
“砰!砰!!砰!!!”
【GOD-Kopi使用Scar-L击杀了YEII……】
……不是他。
【GOD——Kopi使用Mini14击杀了BGH……】
依旧不是他。
我随着队友们挺枪向前,一路厮杀,千里奔袭,进圈。
战况激烈时,杀红了眼,会奋不顾身地冲锋陷阵。
“砰——”消音狙击的声音。
我操控的游戏人物在奔跑中突然头部中弹,停下奔跑的脚步,身上散出绿色的血液,摔倒滚落,躺在骨灰盒旁边。
【FRE-Snake使用Kar98k击杀了你。】
这瞬间,我百感交集,虽有不甘,但更多的是轻松。
死在白粤鸣手里,我死而无憾。
两个月的比赛赛程紧张,安排密集,转瞬即逝,就像过去那几年一样。却也有点不一样。
鏖战两月,和GOD的队友暨战友们站在世界冠军杯的领奖台上,我真心为所有为此付出的大家而骄傲和自豪。
包括身负手伤的Glod,包括负隅顽抗的老林,包括在比赛期间不断神勇进步,逐渐与Glod比肩的小队长Fox,包括临危受命的落落,以及从始至终陪伴我们捱过一个又一个艰难岁月的老乔和嘉成哥。
虽然我不够强大,但因为你们,我很自豪,也为自己是GOD的一员而自豪。
只是,我站在冠军的领奖台上,回眸看了一眼亚军的位置。
白粤鸣这个男人站在繁华盛大的领奖台上,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眼底却有种世事沧桑的落寞。
那一瞬,我不免为他心疼。
我想起最后一场比赛的决赛时刻,白粤鸣作为FRE最后一人独自强撑在赛场上,和被职业电竞上被称作是神的两座高峰PCL狙神Glod以及北欧狙神Death一同比肩。
也是那一刻,Fox顾庭燎以一己之力成功将狙神Death击杀。
天知道,这一刻多么让人震撼。
我在狂喜之余,看着赛场上唯剩的三?人,内心对Fox甚至产生浓浓的羡慕。
我羡慕他的才华配得上他的野心。
羡慕他能够如此迅速地成长,强大到能够和他崇拜的人一同并肩前行?。
那时,我盯着场上唯一剩下的白粤鸣。
看着负伤中孤勇向前破雾而上的Glod,看着他们为着夺冠的一个目标奋勇。
我的眼眶忍不住红了。
这一刻,我似乎懂了他们这群老一辈电竞老将的热爱和坚持。
也突然明白白粤鸣为什么曾经一次又一次地告诫我,不适合打电竞。
不是因为我天赋不足,而是没有足够的热爱能够让我坚持在赛场上打到最后一刻都不停歇。
我既愧疚,又?感动。
而反观白粤鸣,即便再一次与世界冠军擦肩而过,但他奋战到最后,竟然还能带走Glod与他同归于尽。
那一声轰鸣,让我心神震荡。
回国后,我后知后觉,在某次吃饭时恶俗地低头捡筷子,无意间发现了顾庭燎和楚宵沅在桌下五指相扣的手,当即反应了一秒,惊得脱口而出:“你们——”
楚宵沅这厮脸皮贼厚,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刚要开口,顾庭燎比他还快一步,举着楚宵沅的手抬起来,五指相扣亮在大家面前。
顾庭燎语气淡定:“认识一下,GOD的二当家,我对象。”
大家伙儿震惊一秒,齐刷刷地屏息——
还是嘉成哥反应够快,当即笑着鼓掌打圆场:“哟!这小俩口终于成了啊!恭喜恭喜!!!”
GOD一队二队,连着附近坐着吃饭的青训生忙后知后觉地跟上鼓掌,气氛热络起来,也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开始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两人恋爱全过程都扒拉出来。
而我则是在自己给?自己立的深度恐同人设中僵坐着,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家伙对俩男人在一起的反应。
原来……和男女孩谈恋爱没什么两样啊。一样的八卦起哄好奇。
大家的接受能力比我想象中的强上不少。
我不禁想象,要是我和白粤鸣在一起了被大家知道会怎么样。如果两人没办法生小孩,我爸不乐意我就领养一个,条件好就领养俩。一个跟我姓周,一个跟白粤鸣姓白……
白粤鸣要不乐意怎么办?他要是家里人不同意他和我在一起怎么办?
偷我爸银行账号用钱砸?不行?,拿我自己的签约费尊尊敬敬放伯父伯母面前,请他们二老考虑考虑我?……
我神游太虚,越想越离谱。
明明我们连在一起都不可能。
他那么受欢迎,身边不缺漂亮年轻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也许当初,那个所谓“情人”的提议,也不过是为了吓退我这个小孩儿吧。
但是,我想勇敢一次,再勇敢一次。
这一次,向是男人的他表白。
思来想去,我选了很老土的方式,亲手到巧克力工坊制作了一块白色猫咪状的巧克力。我打游戏虽然手巧,但做食物是头一次。
笨得不行?。
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这块猫咪的白色巧克力才显得不那么丑。我欢喜地精心包装起来。
忐忑地发微信给他:“在吗?见?一面?”
白粤鸣一直没有回复。我不得不焦急地握着手机等待。
“Snake要退役了!”大厅里二队的人高声吃瓜,有人见到我,立即急不可耐地冲到我面前邀功似地再一次宣告:“猫屎!你死对头Snake要退役了!怎么样?高兴不?”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愣怔了几秒,难以接受地再次询问:“……你是什么?”
“Snake要退役了啊!FRE官方公告都出来了,联赛认证的!不信,你瞧!”
转会期,圈内再次大地震,年年如此,总会有人离开,房子塌了很正常。
只是我没想到,这次会是我房子塌了——白粤鸣真的宣布退役了。
在役八年,他带领FRE拿着世界亚军杯黯然却不失骄傲地离场。
他竟然会退役?!我不敢相信!他怎么可能就退了!
我立即拿上战队的车钥匙,怀里带着那块白色猫咪巧克力,冲到了FRE。
哪知道,FRE基地里属于Snake的地方早就人去楼空。
他在邀请赛结束回国后就申请了退役,只是今天公布出来。
这个混蛋!凭什么一声不说就走!
三?年前Snow那样,现在也这样!
初春的上海飘起淅淅沥沥的细雨,我蹲在FRE基地门口,茫然无措。
难以言状的委屈,我愤怒地拨打白粤鸣的电话,响了许久,接通了。
“喂,你找我?”疏离冷淡的语气。
我一怔,原本冲动之下想要问出口的话,此时却无力地卡在嗓子里。
我们只是陌生的赛场对手,我以什么立场去问他?问他为什么要退役?
白粤鸣停顿了会儿,开口:“有什么事?”我隐隐听出一丝不耐烦,还有机场大厅传来的登机提示声,心里立刻生出一丝慌然。
他要走了!
我忙开口:“白粤鸣!你要去哪儿?!你真的要退役?!”
白粤鸣停顿了下:“……你说呢?”
我着急地站起来,往开来的车子跑去,忙问:“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坐上车,立即启动车子,往上海最大的国际机场开去。
手机里传来白粤鸣的一声低嗤:“小孩儿,你以为你来了我就会回去么?你是我的谁?”
我握住方向盘。指尖一顿,又?扭动继续往前开:“我、我可以的!你之前不是说做你的……”
“情人么?”白粤鸣轻而易举地将我羞于启齿的两个字说出来,低笑了声,“小孩儿,我逗你的,你真当真了?那只不过是个大冒险而已。”
那一瞬,我握住方向盘一顿,急急刹车在路边上,颤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大冒险啊,就像你经常爱玩的那样,骗一个小男孩自愿来见我一面。想不到你真的来了。”他轻佻的声音重重击打在我心上。
“不过我不明白了,你既然喜欢女人,怎么知道我是男的你还……难道真的弯了?”他残忍地揭露真相,“小孩儿,你真的是喜欢我这个人吗?你了解真正的我吗?还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深夜陪伴你的知心大姐姐?”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下意识地想反驳:“我……”
“别来找我了。”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惊慌:他要走!他真的要离开!这次是真的!
“可是我喜欢你!白粤鸣!我喜欢你!”生怕他挂了电话,我嘶吼出声,带着浓浓的鼻腔:“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但是我喜欢你!喜欢到害怕,害怕自己是不是不正常……可是我没办法……就算是大冒险我也认了!白粤鸣,你能不能也喜欢我?……”我说到最后,声带发颤,紧张得握不住手机。
手机那头沉默了良久。
“下辈子吧。”
我茫然间,手机脱手掉在地上。
啪嗒。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猝然滑落砸在方向盘上。
羞耻、痛苦袭上我的心口,我埋在驾驶座上握紧拳头一次次狠狠砸砸喇叭键上,刺耳的声音将我痛哭的抽泣声遮掩住。
也许是动作太大,我感觉到怀里有什么声响。
咔嚓,像断裂的声音。
我察觉到声音,从身上摸出那块巧克力。
打开包装,里面躺着块丑陋的白猫巧克力。
四分五裂。
更丑了。
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它皲裂的缝隙里,我掰开一块儿,哭着一口一口塞进嘴里嚼着。
好苦,好难吃。
我明明没有蛀牙,为什么吃着吃着,钻心的痛。
白粤鸣真的走了。
我也是一夜之间,突然发现,自己对他那种莫名其妙的喜欢,瞬间蒸发消失不见?了。
我可能……一点也不喜欢他了。
淡淡的,想起来都觉得,当初喜欢上这么一个渣男的我,可能脑子瓦特了。
生活还在前进,没有人一直留恋过去。
GOD的日常依旧是日复一日的训练、打比赛。
楚宵沅在邀请赛之后,前往国外治疗手伤,老林在秋季赛夺冠后,光荣退役,又?被返聘到二队当教练。二队的野草升到一队,转职打后备位替代老林的位置,落落则继续替补突击手。
GOD今年陆续又招了不少青训生进来,老林说有不少好苗子,正摩拳擦掌准备挑徒弟。
我嘛,作为GOD老将,在青训生们面前,总能找回点儿面子。偶尔路过一楼,还能听到几个青训生说一句:
“猫神太牛逼了!简直是我的偶像!”
听墙角的我,脚步一顿,挑眉,心里乐开了花。今年招进来的挺有眼光啊。
除了要备赛那阵,攻坚克难,熬夜训练辛苦,其他时候也算惬意。
这年过年,不用出国打比赛,我老早就被家里催着回家过年。
假期一到,我带着行?李和年货冲回家。
在圈里,人家喊我“猫屎”,回了我家那市,一起玩到大的二代朋友们都爱奉承我一声“周少”。
说实在,这称呼挺土的,我勉强能接受。
晚上,狐朋狗友又?攒了一局,给?我接风洗尘。
我答应着晚上换了声衣服就去了。
几年来,因为打比赛禁酒,我酒量渐浅,喝了几杯就有点晕了。
卡座里,身边坐着的都是发小,他们没经历过联赛各种规矩的蹉跎,这几年玩得开,愈发地有颜色。各自身边还带着长相或漂亮或清纯可人的女孩坐着一起玩。
我倒是没所谓。
其中有个发小见?我独自一人,不由调侃我:“周少什么情况啊,都多大人了,不会还处男吧?”
其他人哄笑?开来。
我倒是淡定,举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为了挂住面子,嘴上就开始跑火车了。
“小爷我Foronenight的时候你还嫩着呢。”
有人不信:“那这些个年,怎么也不见?你带对象出来给哥几个见见??”
我低嗤一声,手上摇晃着红酒,懒散地往后靠在沙发上,“谈感情多麻烦,没必要。”
“敬自由。”
朋友们被我这个Bking唬住,纷纷跟着我一同中二地举杯邀DJ。酒吧里喧嚣的音乐声炸响在耳边。
我玩得兴起,起身摇晃着兴致勃勃地在舞池中随着涌动的人群晃动着舞步。
不注意,往后一退,撞到一人,脚步恰巧踩到那人的脚,我蹙眉回头下意识开口:
“对不起……”
昏暗迷乱,蓝色调粼粼晃动的灯光打在面前黑衣男人英俊的面容上。
“没关系。”他似乎愣怔了下,忽然好像是认出了我,刚要开口。我忙转身,迅速涌进舞动的人群,随手搭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肩膀上,随着音乐的节奏在他身前轻轻晃动。
舞池的音乐正好慢下来。
我面前的男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毫不介意地伸手揽在我腰间,我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搭着他回应着,轻摇着舞步,转身时,目光透过人群,看到前方白粤鸣站立在原地直直地看着我。
失神又?僵硬。
我莫名地感到畅快,借着昏暗地灯光凑近面前男人的头,动作暧昧,男人乐见?其成,倾身靠近我。
在即将贴近时,我停住,假意与他缠绵。
得意地勾唇,透过男人的肩膀与我搂着他的缝隙,依旧能看到白粤鸣那副可笑的模样。
一向潇洒将别人的感情玩弄于鼓掌的白粤鸣,何时露出过这种狼狈的表情。
真有意思。
我微笑着看着白粤鸣在往我的方向疾步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搓手手。火葬场虽迟必到。感谢在2021-02-1621:17:47~2021-02-1722:5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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