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车窗里暖气很足，玻璃窗上蒙上薄薄的白雾。
本该催人眠，可楚宵沅现在精神得很，挺直了身子坐在副驾位置上，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下意识地开口：
“你……怎么还没走啊？”
身边一直安静开车的顾庭燎开口：“等你。”
楚宵沅闻言心想：我当然知道是等我！但你就连个借口都不想？
“啊哈哈哈，等我做什么？我们又不顺路。”楚宵沅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追问，是想知道什么。
这时，他透过前视镜瞥到顾庭燎微勾唇，接着听到他说：
“等你还债。”
“还，还什么债？”
楚宵沅感觉这屁股要坐不住了！
顾庭燎忽而又轻笑了下，转过头看他，眉梢微挑，显得有些无良地问：“怎么，说好的哥哥请客，不还饭钱？”
楚宵沅听听笑了心里发毛。
弟弟你别笑，笑得我害怕。
他忙打哈哈：“啊哈哈哈，饭钱啊，还，当然得还，多少钱，我转微……”他说着哑住，话锋一转：“转支付宝给你？号码是？”
顾庭燎依旧从容地有些漫不经心地开车，回他：“我号码没变。”
“……”楚宵沅手一僵，讪笑，“弄丢了。”
他在国外没设防，被偷过手机，后来很多号码都没了。因为和顾庭燎闹成这样，也没好意思跟其他人要他号码。
握住方向盘的手忽然捏紧，楚宵沅明显注意到车内的温度低了不少，小心地往右边挪了点位置，试探：“你报一下？”
顾庭燎冷嗤：“都弄丢了，还告诉你做什么。”
楚宵沅深吸口气，好的，要债的是大爷，又提议：“那我转微信吧。”
恰遇到红灯，顾庭燎伸手进口袋将他的手机拿过来，三两下输入号码，却迟迟不还他。
这种手机被人拿走的，空落落的不安全感让楚宵沅坐立难安。
这时车后正好响起催促的喇叭声，顾庭燎似乎终于输好了，将手机丢回他怀里，脚下一踩，车飞出去。
没反应过来的的楚宵沅刚接住手机就猝不及防地往前扑了下。
“你TM……车技真好啊。”
楚宵沅准备给他转账：“多少钱啊。”
“不用。”
那你刚刚那出……
楚宵沅讪笑：“那多不好意思啊……”
顾庭燎反问：“你觉得我差这几百块钱吗？”
楚宵沅心梗，嘴溜道：“你是豪门我知道，但欠债不还老天劈……”
“你知道就好。”
“……”
顾庭燎说着突然在前方一个岔路口掉转车头，往另一条路开去。
察觉到不对的楚宵沅忙说：“哎哎哎？这方向错了，不是去我家的道……”
“不是要还钱吗？”顾庭燎置若罔闻地继续开，“换种方式。”
从前常常耍这招的楚宵沅不由觉得，似曾相识。
那时候啊。
他总有一百种方法逗小狐狸。
“你想怎么还？”楚宵沅挑眉，不自觉地想跟他开玩笑，戏精似地伸手挡在自己身前：“那个不行，我还得为我女朋友守身如玉！”
“你还是处？”顾庭燎忽然问。
“……我觉得你抓的重点不对。”
“你说刚刚火锅店里那个女孩？”顾庭燎说这话时，有点漫不经心，“你刚刚怎么不送送人家？好歹也陪你演了一场戏。”
“不是，你是怎么知道……”意识到说秃噜嘴的楚宵沅紧急闭嘴。
顾庭燎忽而嘲讽地低笑：“刚刚是猜的，现在……”他转头，“你说的。”
“……”得，小狐狸快成老狐狸了。
没法逗了。
他还是忍不住问：
“你怎么猜的？”
“你还是处？”
两人同时开口。
楚宵沅一张老脸一下爆红，“要、要你管！”
顾庭燎此刻心情似乎极好，悠悠道：“听说三十岁之前还是处男会变成魔法师。”
“什么魔法师？”楚宵沅一脸懵比，这是最近年轻人的梗？
又到红灯停。
顾庭燎的手忽然离开方向盘，伸过来一下覆盖在楚宵沅的手背上。楚宵沅吓得一下抽走，但对方掌心的温热触感还烫得他无所适从：“你、你干嘛？！”
顾庭燎不仅没收回手，甚至还转身有意往他这边低伏靠近，最后定格在他面前，一张帅脸对他挑眉，似有似无地轻笑：
“试试你……有没有触碰到人就能听见人心的魔法。”
少年，亦或是年轻男人，在昏暗的车内灯光下，眉眼立体而深邃俊美，在逼仄的空间里，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
楚宵沅紧张地心漏跳了半拍，完全丧失表情管理。
脑子混乱地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红灯时间一过，顾庭燎回去，继续开车。
楚宵沅呆坐在原地，脑袋跟烧了似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什么触碰到人就能听到人心的魔法……这臭小子，要不要这么幼稚？
却不知将他细微表情看在眼里的顾庭燎，别过脸，微不可闻地低笑。
“到了。”
楚宵沅只是一晃神，听到他这声到了。这才后知后觉：“……到哪了？”
顾庭燎没回他，直接停好车，打开车门，接着站在他门这边，睨了他一眼：“要我给你开？”
楚宵沅匆忙开门出来，抬头，看到雪地里一栋别墅楼。
乍一眼陌生，又处处熟悉。
这里是GOD俱乐部基地。
比起一年前，虽然扩建了些，却并无太大不同。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楚宵沅想起那天被他拒绝的难堪。
他立即转身就要走：“基地不留外人，我走了。”
顾庭燎伸手一把握住他的胳膊，感觉到他在发颤，一怔，眸底微深，似风雪中涌动的情绪，说：“你不是外人。”
被握住胳膊的手一顿。
“你不是想回去吗？”顾庭燎抿唇，“如果你那么想的话……”
楚宵沅在这一刻却听出了屈辱感，他想到那天他说的话，心里闷闷的。
他转身奋力甩掉他的禁锢，往后退一步，尝试扯出一个笑容：“顾庭燎……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庭燎看着被他挣脱的手，抿唇，却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
楚宵沅站在原地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他说什么。
心一点点凉下来。
他就这么恨自己，还想再当着老队员的面来一次？
转身，他踏着积深的雪就要往外走。
“现在夜里十点，下雪封路，这里是别墅区，没有车经过。”顾庭燎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他的背影沉声说。
楚宵沅刚踩陷下去的脚一顿，心底那点儿委屈越发浓厚，他气愤地将脚□□，再踩下去！
一步又一步，艰难地又固执地，想要逃离。
身后传来踏雪声，急促地，一点点逼近。
楚宵沅想也没想，立即加快脚步，发了狠地要往前跑。
夜里的雪随着寒风往他脸上飘。
下一瞬，他被身后的人一下扑倒到雪地里。
顾庭燎强制性地压在他身上，他微喘的气喷在楚宵沅的后颈，楚宵沅立即要反抗，伸手挣脱。
“别跑。”
顾庭燎哑着声音从他上方传来。耳边是厚重衣料的摩擦声。
楚宵沅心里在冒酸，酸到嗓子眼里。
愈发地难受，委屈。
他一时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声不吭地要挣脱他。
他伸手在雪地里抓了一把雪还没揉成团就反手往顾庭燎脸上糊去！
对方松懈了下力气，他立即往外挣脱，下一秒又被抓住。顾庭燎的力气出奇地大，他紧紧攥住楚宵沅的手腕，将他扣在身下的雪地里。
又输……
不甘，委屈，愤恨，楚宵沅死咬着牙关，眼神凶狠地死死瞪着将他扣在下方的少年。
“……顾，庭，燎！”他压着火一下啊爆发，几乎是红着眼睛，将他一下从身上掀开砸到雪地里。
然而下一瞬，楚宵沅却没逃，他猛地起身，冲过去，压在顾庭燎身上，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少年眼神里有股劲儿即便被他压着也未曾松懈，他只承受着楚宵沅的力道，两只手迅速将楚宵沅挥过来钳住。
楚宵沅不甘，另一只手挥过来，再次被攥住。
“你——”他气得语结。
下一瞬，天翻地覆，他被对方的一股力道掀翻，再次处于下方。
两人一拳都未挥出去，两股力道却死死扭着。
顾庭燎压在他上方，眼里尽是各种情绪翻涌。
粗喘的气化成白雾，在两人之间散开。
楚宵沅一下下地喘气，透过不知道谁呼出的雾，盯着头顶少年的眼睛。
像狩猎的雪狼，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眼底的情绪翻滚，意味不明。
楚宵沅下意识不想去想那是什么。
只当他是发疯。
“跟我回去。”顾庭燎的声音哑了不少。
楚宵沅听到这固执的四个字，一下卸了力气，抬眸看他：
“顾庭燎，你这到底算什么？”
“是，我是想回去。我是他妈现在跟条狗一样！”
“但谁都可以！……你不行。”
他的声音寒彻骨，微微发颤。
“顾庭燎……你不行。”
上方的顾庭燎闻言怔住，眸中闪过痛色，许久哑着嗓子：“我……”没有……
他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