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维博杯决赛在魔都某场馆举行。
楚宵沅穿着白色长羽绒服，裹着条红围巾，戴着黑色鸭舌帽，还在鼻梁上架着个黑边眼镜站在场馆门口一手揣兜里，一手拿着手机原地打转低头按语音：“许涛泽你给我快点！我快冻得原地去世了。”
许涛泽声音传来：“我到了啊，到处看没找到你，你在哪儿？”
楚宵沅压着火低声说：“门口，白羽绒服红围巾黑帽子戴眼镜。”
他说完，身后撞上一人，忙回头：“对不起对不……”他看清对方人立马哑火了，忙低头侧一边身子让开。
顾庭燎长身而立，穿着黑色羽绒服的他，双手揣裤兜里，被他撞到，只是微蹙眉，不甚在意地瞥他一眼。身后有个男生忙催促道：“队长快点儿，外面太冷了。咱快进去。云哥，快跟上。”
外面有眼尖的粉丝认出他们来，尖叫着喊着他们的ID，保安连忙上前将三人护着。
楚宵沅浑身僵住，侧身背着他们。在众人的尖叫声和保安的隔离下，与他们渐行渐远。
等他们三人走进去了，他悬在嗓子眼的心才刚要落下。
身后有人一巴掌拍他肩膀上：“沅宝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有这么冷？”
楚宵沅生理性被吓得抖了下，然后又低垂着头。
许涛泽见他跟斗败的公鸡似的，讪讪地收回手：“怎么了？”
“我看到GOD他们了。”楚宵沅说。
许涛泽脸上的笑一僵，随即又故作轻松姿态，拽着他往里走：“嗐，这有什么，兴许他们也是来看比赛的。”
两人买的是普通席位，淹没在人群里，以防被赛场摄像头扑捉到。
进去以后，上一场比赛刚结束，暴雪和对手战队上场，调试外设。
内场有暖气，楚宵沅坐定后即便感觉有些热，也没将身上的围巾帽子摘了。
许涛泽在他身边进场后就叨叨个不停：“老熊说今晚不论怎么样，都不许哭，他也太逗了，简直放屁，我退役的时候他哭了嘛我凭什么给他哭。不过他说结束后定了个大包，叫我们过去聚聚，人应该不少，除了我们还有其他老家伙，他这是想搞个养老迎新会啊……”
楚宵沅一耳朵模模糊糊听听说，眼神却往四周密密麻麻的观众席看。
贵宾席也没看到他们。
他眼神微暗，在收回目光时，瞬间捕捉到前排右下方的三人。坐在最左边的Fox顾庭燎，侧影挺直地看着前方。
一霎那间，观众席全场变黑，只有赛场上的灯光，比赛要开始了。
顾庭燎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忽然转身向身后一个点望去的时候，全场黑了。
“队长，你看什么啊，比赛要开始了。”猫屎激动地坐直，兴奋道：“这可是老熊最后一场比赛，这孙子前几天就差哭鼻涕带眼泪的，非逼着我今天必须来看。我等会儿就备着照相机把他所有熊样都拍下来哈哈哈！！！”
顾庭燎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猫屎右边的林书云镜面后冷静的目光看着台上的老熊，突然说：“他应该不止叫了你吧？”
猫屎正兴奋，随口回：“他说还叫了其他战队的，人挺多，都是以前的老人了，云哥你应该认识。不过我跟他再三叮嘱，不许叫Snake那条老蛇，否则有他没我，有我没……我草草草……云神，你帮我看看最前面那排那个，是不是白粤鸣那个狗逼……”
这时，一旁的顾庭燎：“Kopi，不许说脏话。”
顾庭燎不爱叫“猫屎”这个绰号，觉得脏，不过周毅行也有个美称叫“灵猫”，只不过兄弟战队们日常互怼，“猫屎”已经被喊得响铛铛了。周毅行一而再再而三强调无果后，选择自我麻痹，接受这个称呼。
当只有顾庭燎愿意叫他的ID时，猫屎是很开心的。
只是日常觉得，队长叫他时的语气，总像是教训家里的宠物。
猫屎以前是FRE的青训生，似乎和Snake有些过节，后来青训期没结束就签了其他战队，之后又专门挑了FRE的对家GOD转会过来。
队长发话，他就不敢说话了。只是Snake合约到期成为自由人，到现在也没听说有哪家俱乐部给他递橄榄枝，真要退役？
赛场上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火拼声，打断了猫屎的思绪。
“恭喜暴雪老熊成功拿下一杀！看来今天老熊很猛啊！”
决赛最后一天，三天决赛16支队伍，三局比赛，积分最高的获得冠军。
第一局：暴雪止步第四。
第二局：暴雪杀入前三，获得第二。
第三局进行十几分钟后暴雪战队损了一名后备，排名已经进入前四。
二十分钟时，暴雪撞到另一满编队伍，再次折损了两名队员，独留下老熊一人。
二十九分钟，一路腹背受敌到老熊成功击杀最后一名对手，吃鸡！
“恭喜老熊！恭喜暴雪！”算上三天决赛总积分，暴雪战队拿到杯赛冠军。
场上今天大多是暴雪的老粉，应该是收到老熊要退役的消息前来看比赛。
在老熊成功吃鸡的瞬间，全场不约而同地响起轰鸣的掌声。
楚宵沅看着老熊从位置上站起来，伸手揽住身边队友的肩膀，咬紧牙关紧绷着脸，四人一起向全场观众鞠躬。
楚宵沅跟着观众一起鼓掌，现场雷鸣般的掌声让他有点恍惚。这不是他现场看的最后一场老将退役赛。
但他突然有点后悔，没给自己一个尽善尽美的结局。
他随许涛泽站起来，遥遥看着老熊和队友们握手拥抱，伸手拍在队友的肩膀上久久不说话。他们站上领奖台，拿着奖杯，主持人将话筒递给老熊。
老熊双眼通红，情难自抑喉咙哽了下才开口：“谢谢大家今天来看这才比赛，我老熊，今天退役了，拿到这个冠军杯也算得偿所愿。在役的过去六年，我从青训生到二队到升到一队，成为替补，再升为首发。一步步到今天，我很自豪。”
“电竞圈多的是天才选手，出道就是首发，出道就拿冠军，我不是，我就是个有梦想的普通人，我失败的次数数不胜数，我成功的时刻……也很短暂。但我骄傲！我老熊今天就是拼了这最后一双手把这个奖杯拿到手里告诉你们……”老熊说着声音再次哽住，环视着整个赛场观众席说，
“特别是现在正在看着我的，你们这些所谓的天才。”
“我告诉你们，普通人也有实现梦想的能力！普通选手……也有夺冠的概率！”
“所以——！”他似乎再次哽住，却又拼了命地控制自己的嗓子发出声音来，
“你们这群动不动想放弃的家伙……给我努力啊混蛋！再努力一点！拿到更牛逼的冠军！给劳资看看更牛逼的赛场！”
现场有人没忍住哭出声来，感染了不少人。
楚宵沅怔怔地看着，台上拿着冠军杯的老熊终于没忍住又哭又笑。
他胸腔里隐隐有一股气在肆意泛滥，影响他的情绪。
这是他看过那么多老将退役演讲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和一年多前他看的那场比赛有点像又有点不一样。
当年和他一起看那场比赛的顾庭燎从前排站起来，目光看着前方，又像透过前方看着一年多前的某人。
那是他看的第一场现场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