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周宇道:“陈斌。”
德育处主任:“陈斌?”
听主任“嘶”了一声的疑惑语气,似乎不知道学生间还有这一号人物。
“陈斌是谁?”程诀挠了半天头,同样想不起有谁叫陈斌,便问纪年道,“我们年级的?有这个人吗?听名字是男的吧?”
陆西刚入学沧澜私高,连同班同学的脸都没混熟,更是不知道陈斌这人,也不认为曾经听过这个名字。
陆西在记忆里检索一番,无果,跟着看向纪年,狭长的眼里透出茫然之色。
纪年瞄了眼程诀,又看向陆西,轻挑眉梢:“看我干吗?我也没听过。”
还以为这货什么都知道。
陆西撩了撩眼皮,一脸兴致索然。
他没再理会纪年,继续留心隔着一堵墙的谈话。
“主任,是这样的,因为那名学生目前只是有嫌疑,我们还没有找到相关证据证明他参与过谋杀案,所以还请你保密,更别让学校里其他同学知道,以免给那名学生的学习生活造成影响。”邵周宇低声跟德育处主任商量,道,“你看行吗?”
“这个是自然,校方也有义务保护好每个学生。”德育处主任语气不温不火,转而道,“但是那个陈斌……是不是有不太寻常的地方,才会引起你们警方的注意?”
邵周宇有一会儿没出声,再开口时,倒是先叹了声气:“后来我们又调查了解到,在事发当天晚上,早些时候,陈斌和另一名女同学王巧儿,跟死者林悦芝一起逛过街,只是两人在九点左右提前离开了。”
“王巧儿?”德育处主任没忍住纳罕地插话道。
“嗯。”邵周宇道,“王巧儿承认在那天晚上折回过校园,但是因为没找到林悦芝等人,于是就回家了,并且出具了不在场证明。”
青年刑警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但是我们对陈斌进行问话时,过程并不顺利。”
“陈斌寡言少语,不配合问话,也没能给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再看无论是外形还是性格,都跟犯罪专家做出的侧写十分吻合,不仅如此,我们还了解到他是沧高的一名美术生,笔袋里经常性揣着美术刀……”
说到这,似乎是意识到向旁人透露了太多案件细节,邵周宇轻咳了一声,说:“总而言之,到目前为止,陈斌是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但他嘴严,当面问话调查不出什么,所以队里派了人,近期一直在跟踪陈斌的行程和动态。”
德育处主任“哦哦”了两声,倒是一时无话。
阳台里。
陆西根据邵周宇的描述,摸清了“陈斌”的身份。
他记得,见过。
“王巧儿又是谁?”程诀再次发问。
“林悦芝的朋友。”陆西若有所思,道,“陈斌也是,经常看到他们三个一起。”
程诀想了想,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道:“经常跟着林悦芝的那两个胖子?难怪……要不是听你说,我还不知道那两个的名字呢。”
陆西想不透,脱口而出道:“那人不可能杀林悦芝。”
程诀奇怪地看向陆西:“你怎么知道的?”
陆西犹豫了一下,说:“他喜欢林悦芝。”
到现在为止,陆西都还记得陈斌看林悦芝时的眼神。
形容不出来的崇拜和迷恋。
因此,他不认为陈斌会做出伤害林悦芝的事。
“谁说他杀人了?”纪年突然轻笑了一下。
陆西愣了一愣,抬头,刚想问纪年什么意思,又听外面在说:
“警官,虽然这么说没什么根据,但……我真的不认为一个高中生能干出如此残忍血腥的事,我对我们学校的生源还是有信心的,没人能干出那样的事,所以对你的说法……我不是太接受。”
“主任,没人说陈斌杀人,我们只是认为那孩子是个突破口。”邵周宇连忙解释,安抚道,“这事你也别想太多,就交给我们刑警队吧,我们会尽最大努力还死者家属一个真相,不过……如果你方便的话,还请你在学校里多关注一下陈斌这位同学,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也尽快与我们联系。”
“哎。”德育处主任好脾气地应了声,道,“自然自然,一定全力配合。”
“那……今天晚上,孩子们都可以回去了吧?”德育处主任问。
“可以了,家长们现在正在办手续。”邵周宇声音含笑道,“马上就能领走了。”
“…………”
过道里的声音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
程诀是第一次听闻无头女尸的案件分析,他极不舒服地抚了抚后颈,看向纪年,道:“你说说,一个高中生若是杀了人,还能把尸体摆在舞台中央,让全校人看到,这有可能吗?如果是我犯了案,早买站票连夜逃了。”
“如果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干的,那人若不是心理素质超群,就是变态至极……不过,我还没发现谁有这个潜能。”纪年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罐装雪碧,单手拿着把玩,淡淡道,“至于你……算了吧,不是犯罪的料。”
“宝贝,我怎么觉得你……”程诀欲言又止。
就觉得,纪年说这话时的语气,像是很熟悉违纪犯法之类的事。
纪年抛了抛易拉罐,睨程诀一眼:“觉得我什么?”
程诀想了想,谨慎道:“你没……犯过什么罪吧?”
陆西凉凉地扫一眼程诀:“你想什么?”
纪年却是沉吟一小会儿,接着莞尔一笑,道:“我也就对陆西犯犯罪,其他没干什么。”
陆西:“……”
“你们别在我面前骚啊。”程诀微抬起下颌,笑得意气风发,道,“哥也是有女朋友的人,68小时候就奔现,小心到时候秀你们一脸。”
纪年笑了:“算这么精确?”
“可不是。”程诀得意道,“三个月的网恋终于要开花结果,迎接阳光,我这个心呐……”
说着,程诀看向阳台外面,兀自傻笑了一会儿。
“不说了,先走了。”程诀回过神,朝另外两人摆摆手,步伐轻快地往外走,道,“我得早点回家睡觉,睡着了时间过得快点。”
纪年看着程诀离开,无奈地轻笑道:“恋爱降智,看来是真的。”
纪年正要跟着出去,却见陆西站在原地,微微垂着狭长的眼眸,一副怀有心事的样子。
“想什么?”纪年问。
陆西掀眸瞄了眼纪年,没过一会儿,又掀了下眸。
那忽闪忽闪的眼睫弄得纪年有些心痒。
不知是不是夜色朦胧的原因,就连陆西那双时常透露出疏离冷漠的眼睛也变得有些水润。
纪年舔了舔下唇,道:“你是不是故意等程诀离开,想跟我……”
话未说完,就见陆西坚定地点头,甚至主动上前一步。
“……”纪年不过是开个玩笑。
但他现在想,陆西可能是开窍了。
虽然觉得不合常理,但纪年也不打算错过机会。
权当是渣男之间惺惺相惜。
下一秒,纪年握住陆西的肩把人推回墙角,气息之间透出几分急切,一偏头就要亲上去。
“找死吗!”陆西却直接一巴掌糊他脑袋上。
“……”
纪年发梢被扫得微微凌乱。
他皱着眉看陆西,道:“你不是想跟我……”
“我想跟你讨论点事。”陆西一脸冷酷,无比正直、笔直、刚直道。
纪年低头,耙梳两把头发,冷静下来。
行。
是老子想太多。
***
“你上次在警局说,双人作案,其中一个凶手性格孤僻,不善交际,往往是他人眼中的怪胎……”陆西从回忆中抽神,看向纪年,道,“你早就怀疑陈斌了?”
纪年趴在阳台挡板上,晚风吹散了额前发丝,遮得眼睛有些氤氲。
“在校园里远远地见过几次,也隐约知道他跟林悦芝的关系。”纪年不紧不慢道,“说不上怀疑,我有什么理由怀疑他?没有证据,没有调查,也不想知道谁是凶手,这事说到底跟我没关系吧。”
陆西却急于想知道谁是凶手。
在他的认知里,凶手很可能就是那个寄匿名信的监管者。
这事跟他有关。
陆西略一垂眸,思量稍许,换了种问法问纪年:“你觉得他有可能杀害林悦芝吗?”
既然纪年仅凭几张照片就得出了跟警方相似的看法,陆西觉得他一定有过人之处,所以才会想着寻问纪年。
纪年不急于回答,淡笑了一下,看向陆西:“你觉得不可能?”
陆西相信自己的直觉,点头。
“那就是不可能吧。”纪年转了转手中的易拉罐,回答得有些敷衍,过了会儿,才实话实说道,“还是那句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陆西有些泄气,双手叉腰,不经意瞥到纪年手中的雪碧。
“喂,那个给我。”陆西伸手,朝那罐雪碧勾勾手指。
现在想喝饮料顺顺气。
“干嘛?”纪年有些戒备。
陆西看纪年一眼,奇怪:“我买的。”
还不能要回来了?
“不是送给我的吗?”纪年无辜道。
少年湛黑的眼睛里有微光在闪动,不经意地轻眨了眨,看上去纯良信赖,仿佛要把人的心给看化了。
“……”
陆西一时间倒不好意思要回来了。
如果真要回来,倒显得自己像抢小孩子东西一样卑劣。
陆西掀眸盯了纪年一眼。
心道真不要脸……
“走了。”既然问不出什么,陆西打算离开。
但刚转过身,又不死心地回首,道:“我只是在问你可能性,又不是让你给他定罪。”
纪年闻言忍不住笑了,摇摇头,没说话。
陆西这回真打算走了。
只是还没走两步,身后响起了一阵动静,脚步声接近。
紧接着,带有温热气息的轻慢话音落在了耳后——
“求你看看我。”
陆西怔在原地。
那是纪年的声音,含着哀求,却又异乎寻常的冷静。
冷静得近乎冷血。
“求你看看我,一眼就好。”纪年就贴在他耳边说话,声音断断续续,“我知道……自己很差劲,笨,难看,懦弱,比不上环绕你周围的男生,更配不上你,但只要能跟在你身后,看到你的背影,听到你的声音,就是无望的生活中最有希望的事……”
“可久而久之,我这样的废物居然也会产生贪欲,如果你愿意回头看我一眼……我就站在你身后啊……为什么不愿意多回头看一眼……”
“曾经以为是奢望,却没想到会得到上天的青眼,机会来得那么突然,我甚至没有准备好……可无论如何,你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不能反抗,跟我面对面……我想永远保存这一刻……我要永远保存这一刻,让希望永远延续,让你永远都只能看着我,不如……就把你放在我的床头吧?”
纪年不再说话。
一时间,阳台上只剩风声,还有贴在耳畔平稳的呼吸声。
陆西毛骨悚然,略有些僵硬地回头看。
……却看到这货在眯着眼对他笑。
要多甜有多甜。
纪年轻声道:“不用谢。”
末了,又说:“对了,谢谢你的雪碧。”
说完,轻松愉快地走了。
陆西站在原地,懊悔地咬咬下唇。
虽然知道这是纪年给他的提示,但纪年把一段变态的心路历程都揣摩出来给他听,也太瘆人了点。
一想到纪年所说的什么,就把你放在我床头吧。
陆西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床头摆着一个人头的场景。
擦了。
纪年真孙子。
走之前还附送他一个恐怖故事。
一阵冷风吹过,陆西不禁打了个冷颤。
四处望望,除了街对面一盏昏黄的路灯,漆黑一片。
陆西拢了拢衣领,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
纪年刚回到二楼办公室。
塔塔正好推门出来。
“哦,帅哥,总算回来了。”塔塔不顾形象地把假发往头上一套,乱糟糟的,道,“你朋友回去了,你爹在楼下等你。”
纪年往办公室里看了眼,确实没见到熟人。
“谢谢。”他笑了笑,道,“先走了。”
“哎?”塔塔环起双臂,正好跟纪年顺路,就一同下楼,奇怪道,“你那位相好呢?”
纪年难得良心,没在背后污陆西的清誉,轻笑道:“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哈???”塔塔嘴张得能吞鸡蛋,看向纪年,道,“不是你对象你还好意思抱着啃,啃人家一嘴的口水?”
“……”纪年发现,这姑娘用词真的粗犷。
纪年心思动了动,解释道:“其实……当时陆西是迫不得已,为了怕你听到声音找过来,所以就……就那么回事。”
“害!”塔塔笑,无比豪迈,“你可拉倒吧小伙子,还搁这儿骗姐,当我瞎?还是当我傻?”
纪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亲嘴是为了不让你出声?害!当时要不是你们亲得滋滋作响,我还不知道你们藏最后一隔呢!那啵唧声……啧啧,贼拉响。”塔塔拍了下纪年的肩,道,“后来我又在上面看了好久,你们光顾着忙,硬是没发现,你们这是怕被我发现的态度?”
“……”
纪年心里有了谱,待会儿就不能这么跟纪柏纶解释了。
说出来,自己都虚。
“哟,你家挺有钱吧?”
两人刚好走到楼下大厅,塔塔看到门外停着的那辆加长版卡宴,对纪年道:“不送送姐?”
“行啊。”纪年无所谓,道,“等会你跟司机说一下地址。”
“别别别,开个玩笑。”塔塔装作很冷的样子搓搓手臂,道,“你爹还在车里呢,我在他面前都不敢抬头,大气不敢喘,说不定到家就因为喘不上气英年早逝了。”
纪年没忍住笑。
这姑娘十分有意思。
***
两人在派出所门前道别。
纪年打开车后钻进了车里,座位正好在纪柏纶对面。
车子启动,很快就将在黑夜里显得有些伶仃的派出所抛在了身后。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纪年靠在窗边假寐。
纪柏纶在对面翻阅文件。
自纪年上车后,父子俩连眼神都没对上过。
车里的气氛十分沉默,一时间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开了十来分钟左右,车子在一个红路灯口停下,刹车时产生轻微的停滞感。
纪年终于忍不住了,睁开眼,朝对面伸手,道:“手机还我。”
作者有话要说:手机:_(:::з」∠)_嘤嘤嘤,快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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