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渊群山,位于几大仙山与妖界之间,是隔断各大修仙门派与妖界的重要分界之一。
名字由?来也分外简单,此地不?仅仅是山,在山的西侧是一道深渊般的裂谷,且如?山脉般绵延数千里。
在当地住民的历史?中,长渊山千年不?变,但那些元寿过了数千年的修真界长老才知道,长渊原本只是一道横跨东西的地裂,长至数千里,深不?可?见?底,是传闻中的葬龙之所。
而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地质突变,在长渊之侧突起群山叠嶂,绵延千里,将仙山与妖界隔断,这才是后来为?人所知的长渊山。
夜色渐至,此时的长渊之巅布满霜雪,在其中的一处雪崖上立着两名男子,正?在对峙着。
说是对峙,实际上两人之间的氛围看起来并不?剑拔弩张,甚至从一开始,并没?有人在出?声。两人都神情肃穆地看着山巅之下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这样弱小的生命罢了,有什么好看的。”白衣男人嗤笑一声,他并非自?言自?语,只是说给身侧之人听的,可?站在他身侧的男人依旧注视着远处,如?同未闻。
白衣男人也不?恼,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介于怜悯与残忍之间,冷冷看着那些灯火,就像是看得到一群人的命运:“从这里扔下一颗小雪球,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什么也不?会发生。”垣越没?有偏头,声音平淡又?确信,“我会阻止你。”
“真稀奇,你变得假好心起来了。”
垣越轻笑一声:“你不?是也变了吗?至少外表上很明显——你开始变老了。”
白衣男人原本一直挂在嘴边的冷笑凝固了,眼神中的淡漠变得危险起来,他捻起垂在肩头的一缕白发,有些厌弃道:“或许吧。”
自?从彻底失去耐心后,他便开始察觉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发丝从乌黑变得雪白,面容虽然变化不?大,但却带着褪不?去的疲惫之感?。
盯着那缕白发,男人开始烦躁起来:“但就算我开始变老,以你剩下的寿命也等不?到那天了,又?关你何事!你都知道了些什么,直说吧,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
实际上垣越也是前不?久才从骷髅头阿镜嘴里得知了缘由?。
他叹了口气:“有关神界,你我的身份,以及你的目的。战神穆朝,应该是这个名字吧?阿镜说你我曾经相识,但我的确不?记得你叫什么。”
白衣男人满意地笑了:“知道了我的目的,这就够了,这样可?以省不?少事儿。”
能?够省事是再好不?过了,最?好再快一点。垣越将情绪都敛在眼底,他道:“我需要做些什么?”
“很简单。”穆朝突然抬手,指尖移动,对准了远处风雪之间宛若黑色巨龙静卧着的长渊:“你是从那里来的,就再从那里走吧。”
他说得何其含糊,但言语中的意思却再分明不?过。
*
又?是那棵树。
沈秋白立在荡漾开去的水纹中,抬头仰视着那棵有着城墙般宽大树干的古树。
“你看起来对这里并不?陌生,是之前已经见?过了吧。”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沈秋白没?有回头,很快一道飘逸的身体就从她身后“游”了过来与她并着肩,共同看着眼前的的古树。
“……”
面对沈秋白的沉默,女子只是轻轻笑了笑,她继续向前,直到贴近树干。随即她抬起了手,一点微光从她指尖飘出?来,落在水中,荡开了几圈涟漪,而随着水纹的荡开,从水面钻出?来一片片的花草。
其中最?独特的,是距离古树最?近的一朵花。它通身无叶,细细的茎往上伸展,花瓣与茎并没?有完全贴合在一起,独立的七瓣花只是聚拢着,被一团柔光托在柔弱的根茎上。
它的花瓣是由?镜面构成的,看起来饱满而剔透,如?其说是植物,倒不?如?说它是琉璃打造的饰品更为?贴切,透明的花瓣折射着各色的光,在树干上留下一串花影。
这花长得稀奇,见?过就很难遗忘,沈秋白瞬间想起,之前在梦中所见?的就是这朵花,记得周围的生灵都叫她“镜花”。
女子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些遗憾:“神主大人你说过,这里是家。只可?惜我只记得离开无方时的模样了。也不?知无方有没?有变化。”
沈秋白安慰道:“应该变化不?大,我曾在梦中见?过这些景象,应该就是你所说的无方之地吧。”
那女子却摇了摇头,笑道:“神主是在我之前离开无方之地。”
沈秋白试探道:“既然你将我困在这里,那应该是不?介意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份的?”
“……这是自?然,我本应魂飞魄散,但多亏神主留下的庇佑才让我得以保存魂体,今日除了想将往日种种告知神主外,还请神主圆我一点私心。”
女子面上已然带着决然:“请神主阻止穆朝。我与他本就不?该再有什么交际。我如?今法力尽失,受他之恩已尽,本就不?欠他什么了。”
沈秋白见?她原本沉静的面容变得激动,略微一沉吟,答应了她的要求。
刚点头,随着一道白光闪过,远古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顿时间让她头痛欲裂。
*
她记得最?初的时候,这天地间只有一汪无尽的水,和一棵庞大的孤树。
而她就是那一棵叫做无渡的树。
对那时的她而言,时间是那汪长伴了她千万年的水域,就算过去千万年也没?有丝毫变化。
后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地间灵力外散,无方之地上开始出?现了别?的生灵,这对她而言是何其新奇和珍贵的存在。
她用自?己的浩瀚灵息去滋养着它们,它们才得以在无方这样的死水中生长起来,也正?因为?如?此,此方生长的生灵皆以她为?主。
这些新来的孩子们并没?有她的耐性,时间一长就最?喜欢聚在一起叽里呱啦地憧憬无方外的世界。
有的聪明些的孩子早早地化作了人性,在无方四处探索着,希望找到一条通往外界的路。但是无渡自?己知道,除非是外力冲击,否则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通往外界的路。
但是某一天开始,孩子们中年岁最?小的小黑叶不?见?了,整个无方都没?找到它的影子。
孩子们都在说,小黑叶离开了无方,也许不?会回来了。
再后来,从无方尽头飞过来了一束光,划过无方的天际,从光的源头走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
他一身冷硬的战甲,手中握着带着寒光的长刀,头发也是披散着,满脸的血污,只看得见?一双锐利的眼睛,令人望而止步。
远远地就看得到他手上似乎还提着一团毛茸茸灰扑扑的东西,正?在死命的挣扎。
“那是什么人?我还从来没?见?过无方外来的人呢,看起来好可?怕……”
“他身上的那些都是血吗?要杀多少人才会染上这么多血呀。”
“肯定不?少,你看他的刀……啊!他朝咱们走过来了!”
男人听到了精怪们的声音,目标明确的朝着古树走过来,一步又?一步的,滴落的粘稠血液在水域上荡开破碎的涟漪。
无渡从这个男人身上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无论是他身上的血腥还是他冷凝的双眼,都透着肃杀的气息。
“你是什么人?”无渡从树上跃下,站在古树前与来者对峙着,试图让对方知道她没?看起来那么好惹。
男人只是看了无渡一眼,没?有出?声,只是将手上拎着的破布往前一举。
那团灰扑扑的破布里钻出?来一个可?怜巴巴的小人儿,小脑袋低垂着,看起来狼狈又?虚弱。
无渡愣了一下:“……小黑叶?”
小黑叶可?怜兮兮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一见?着无渡手就往前伸着,想往无渡怀里钻:“呜呜,神主大人,外面好可?怕,小黑叶再也不?想出?去了。”
无渡下意识接过了小黑叶,男人也没?要阻止的意思,利索的松了手:“结界外此时正?是战场,他误入其中,我正?需找个地方疗伤,便顺便送他回来。”
他的声音是无渡见?过的人中最?好听的……当然她见?过的人的确不?多。
男人语毕就很自?然的找了个地方打坐,一点都没?有身为?外来客的自?觉。
无渡往他的来处看了看,无方的边际又?恢复了往时的模样,她刚才还以为?是无方千万年以来的结界被破了,但看来应该是这人自?身修为?较高……
她从来没?和其他神祇对战过,对自?身的实力也不?算了解,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她打得过不?。
无渡一边偷瞄着树下闭眼安坐的男人,一边琢磨着将这人从无方扔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无方是什么地方?是远古之神所,让别?人说来就来那她还要不?要混了?
她正?这样想着,树下原本专心打坐修炼的男人猛的睁开了眼,眼中的锐气将无渡吓了一跳:“那、那什么,我可?没?……”
没?想扔你出?去。
这话?还没?说完,树下的男人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树干上,几缕发丝顺着他低垂的脑袋落在胸前,看不?着那双带煞气的眼睛,倒是没?有刚才那么可?怕了。
无渡看着这个失去意识的男人,觉得有点难办:这男人该不?会是讹上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