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师尊要与我们一同前往灵武?”司黎有些惊讶,但同时也是惊喜。

凌霄儿被质疑是魔族后裔的消息放出去后,修真界定然不会待他们友善,说不定憎恶魔修的人还会对他们不利。

司黎本来已经做好了克服路上诸多危险的准备,但心里始终没有十足的把握。如今沈秋白提出同行,这无疑是给了司黎极大的信心。

可是……这样徇私护短地太过厉害,掌门与长老们会不会对师尊心生不满?

想到这里,司黎面露忧色:“师尊,这事不妥当。倘若卫长老她们知晓了,定然会将这事闹大。”

沈秋白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没想到事关霄儿的安危,司黎还能替她考虑,算是没白疼他。

她说出自己的打算:“前几日听掌门说过,八方陇市中有离魂伤人的事情,他本就打算千岁宴过后就派人去了解情况,到时候我会自请前往,解决祸端后再送你们到灵武,这样一来她们也没什么能说的。”

“师尊……”司黎心中感激,师尊虽然平日里看着不正经,但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行了,待明日掌门正式批准后霄儿才能被放出来,你先回绝天崖准备一番,将那些需要法器丹药都装储物袋里,别要用的时候又找不到。”

“是,师尊。”

送走司黎后,沈秋白在原地站了会儿,她回身看向眼前的高耸的禁闭崖,神色带着一丝凝重。

而据御剑宗千里之遥的一处山峰中,白衣长衫的男子手中拿着一块锈迹斑驳的铜镜,斑驳的镜面上白光一过,显出一幅清晰的画面。

画面中气质清冷,眉眼却明媚张扬的女子正望向远处,神情若有所思。

白衣男子眼眸微眯,忽而伸手掐诀,一粒血珠凭空出现,融入古老的铜镜之中。

*

来到修真界后,沈秋白进步最为神速的不是修为和术法,而是心态。

她愈发觉得自己的心态已经快到百毒不侵的地步了,至少面对各种突发情况都能保持淡定的面容,甚至有时候虽然置身事中,但她还能保持观看特效大电影的心态。

就比如说现在。

就在前一秒,她自己还在禁闭崖前的山林中正打算回绝天崖,而下一刻四周场景突然变幻,她已然置身于一片浓雾中,眼前是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真切,就像是梦境一般,带着虚幻之感。

焦灼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沈秋白沉下心来,试了几个最近学会的高阶破幻之术,效果不错,眼前的雾气渐渐散开。

入目却是一间从未见过的雅致隔间,橘色的光晕从窗口泄进来,将房间分割成明朗与昏暗两个部分。

她此时所站立的地方就是阴影处,沈秋白本想向前走动两步,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根本动不了,视线也只固定在一处。

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沈秋白的视线虽然不能由她随意移动,但也还能看到一些东西,狼藉的书架,桌上胡乱摆放着的笔墨纸砚,书桌旁还放了个装饰盆栽。

没等她思索出个所以然,突兀的拍门声便已响起,还伴随着一道豪爽的男声:“东家!你在不?”

这房间里似乎除了她并没有第二人。

“进来。”

沈秋白:……见鬼了?

这声音居然还耳熟的很。

沈秋白瞄到一处书架上摆着面镜子,虽然处在昏暗处看不清楚,但也大致能看得到身形。

镜面中只有一个人。那人身材高大,腰际精瘦好看,虽然看不到脸,但通过这身形和方才的声音,沈秋白还是认出来了,这分明就是垣越!

沈秋白之前所有的镇定自若都化成了一个句:卧槽,当时我就惊呆了。

她这是附身在垣越身上了?

门外的人听到准许后,推门进来了。

垣越转过去看着他,沈秋白也得以看清了那人。那是个五大三粗的高大汉子,一道厚疤顺着眉眼到脸颊,让他看起来更加凶狠狰狞,但他鼻子嘴唇都很肥厚,又给人一种老实敦厚之感。

若说与常人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额头上那道相当刺眼的文字了——道虚八百二十五年九月九日午时三刻。

这字并非是写的,而是一种类似浮光一样的东西,印在男人的额头上,分外打眼,让人无法忽略。

道虚是修真界用作记录时间的单位,大概等同于一千年。而这人头上的时间,如果沈秋白没算错的话,应该是六百年后。

高大汉子大咧咧地走进门,一张嘴就没停过,语气很是着急:“东家,你当人当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想做人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不开啊,可千万别啥事都憋心里。”

“……好吵。”垣越微微蹙眉,高大汉子立马住了嘴,但眼里写满了对垣越行为的不赞同。

现在的沈秋白不能动也说不了话,只能通过垣越的视角去打量这一切。垣越走近书桌,垂眸看着那一片狼藉。

沈秋白眼尖地看到了一张写满御剑宗情报的白纸,其中占的最多的就是她自己,修为、身份、与宗门其他人的关系……甚至连她爱吃葡萄都被记录得妥妥的。

这分明就是垣越尚未进入御剑宗时做的准备!

果然,下一刻垣越道:“赵文,御剑宗招收外门弟子的人,你买通了没?”

赵文见劝不动东家,分外郁闷,但还是老实点了点头:“自然是买通了,一万灵石不够就两万,两万不够就四万,钱到位了不就成功了一半,这不是你教的吗?”

咳咳,想起当日垣越朝她“砸钱”的事儿,沈秋白略微有些心虚。

视线上下摇了两次,应该是垣越点了点头:“那样就好,你先出去,我去御剑宗后,翎楼便就交给熊肆和你……”

垣越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想到某种不太妙的后果,他改口道:“就交给熊肆,你听他的。”

赵文看起来更郁闷了。

两人似乎还了说些什么,但沈秋白却听不清了,她的意识被猛的抽离,再次清醒过来时,身边的场景又尽数转变。

“垣掌厨,这个是这样切吗?”

视线一偏,入目是司黎汗津津的脸。此时他拿着菜刀,托着个土豆小心翼翼的在切块。

哦,好吧。也许他是想切丝?

沈秋白还有印象,前段时间司黎对做菜莫名其妙来了兴趣,每日的日常之一就是去观摩垣越下厨,历时半个月,但却还无进步,简直就是厨房杀手。

那段时间,绝天崖每天都会扔几个被剁到面目全非的食材。

垣越看了司黎手中的“杰作”,表情有些抽搐,仍不住重新翻出个土豆来做示范:“先对半切,然后再切丝,你刚开始学不必强求太细……”

他话还没说完,司黎一刀下去,银光闪闪之中,他手起刀落,然后砧板被砍成了两半,而土豆还在原地,连皮都没破。

垣越:“……”

沈秋白:“……”

这……这至少说明平时的修炼没有白费,看这手劲儿多大。沈秋白在心里给大徒弟找了个台阶。

看着那个完完整整的小土豆,司黎有些丧气。他将菜刀放下,左手揉着右手腕,带着点儿不甘心道:“算了,也许我是真的没天赋,那今日就不继续打扰垣掌勺了。”

就在司黎出门的一刻,绝天崖的风灌了进来,吹开他的发丝,露出脖颈处的皮肤。沈秋白瞄到他下颚处印着几个字,但一闪而过,她只看得到年月二字。

沈秋白平时可没见到司黎下颚上有这东西。

她想起之前在赵文脸上看到的文字,沈秋白明白,也许这回她离垣越的秘密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垣越下厨时游刃有余,他手脚麻利,将饭菜做好后,垣越端起一碟小点心往外走,路上正好碰到正在练习御剑飞行的凌霄儿。

视线晃过凌霄儿的脸时,沈秋白集中精力看清了她的容貌,不出她所料的,凌霄儿额头上也有道浮光般的文字,内容是道虚二十三年七月六日午时一刻——正是千秋宴上出乱子的时辰。

倘若沈秋白没能成功救下凌霄儿,那么这个时间很有可能就是凌霄儿的死亡时刻!难怪垣越那日会提醒她要小心。

垣越的秘密,她找到了。

眼前的画面又一次转变,落英缤纷中,女子半卧在古树上,见到来人后展颜一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明媚,有一种张扬之美,但又没有攻击性,眼底深处藏着平和之色,不会让人产生压迫感。

沈秋白也是第一次通过这种视角来看到这张面容,不得不说,原身的确是个极耐看的美人,清冷淡然的气质与美艳绝伦的面容融合于一身,而又不显得违和,眼中淡然的神采更添柔和之感。

这事沈秋白还记得,有段时间沈秋白有时会留在绝天崖中,往往就躺在宽阔的花树枝干上休憩,而垣越作为掌勺,每日会将糕点送过来。

还真没想到会用这样的视角来再看一遍,沈秋白看到对面的自己从树上跃下来,接过垣越手中的食盒,然后笑眯眯地道了声谢。

怎么从这个视角看过来会这样别扭?

沈秋白强忍不适,在她脸上仔细看了几遍,并未发现之前看到的那种浮光文字。

那么事情也就相当明朗了。

假设垣越能看到的那些文字,就是所谓的死亡时刻的话,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回想起在石桥村初见的时候,垣越掉落山崖被她救下后,第一时间是自己扒了衣裳查看后肩,沈秋白推测他很有可能也能看到自己的死亡时刻,只是当时误打误撞的被她救下后,他的死亡时刻消失了。

垣越会对脑门上没有印着死亡时刻的她产生了好奇,沈秋白觉得很正常,只是身为翎楼的东家,他居然有毅力混到御剑宗来接近她,中间是又送钱又出力的。

看得出垣越对此,真的是执念很深啊。

沈秋白也能理解。

等待死亡的降临,才是最痛苦,最折磨人的。

换做任何人,在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无可改变,都会焦灼不安吧?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打破规则的人,接近她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

沈秋白睁开眼,发觉自己仍然站在禁闭崖前的山林中,根本就没有走动过。

方才她被迷雾围困住时,就感受得到白雾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却并不凶险,倒像是有人以此为引子,引导她看到垣越的秘密一般。

而到底是谁,沈秋白心中并没有人选。

更有可能的是那人是个未曾出现在她身边的陌生人。

每个人都气息都是与众不同的,而血液最能显露出主人的气息,修为高的大能对别人的气息是非常敏锐的,如果这个人在沈秋白身边出现过,这气息她多少都会有些印象。

而引她进入迷雾的气息,是完全陌生的。那人引导她知晓垣越的秘密,目的在于什么?

沈秋白一时间想不明白,但她却并不慌张。随着游戏剧情展开,这种变故以后肯定少不了,要是每次都惊慌失措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再说那幻镜是不是真的还说不一定呢,等回绝天崖后找垣越试探一番再说。

想到这儿,沈秋白将那些理不清的思绪暂时抛之脑后。她回到绝天崖时,正好便看到垣越站在她门外,看样子是在等她。

此时他已经换下了今日千岁宴上穿的衣裳,穿着件宽松的长衫,头发还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掉着水滴,身上有着湿润的水气。

垣越正拿着张干燥的帕子擦着头发,发现沈秋白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自以为明白她心中所想:“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去崖边吧,我正好吹一下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