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出此言?然然,我早说了,是真心悦你,如今也是真心娶你,并非权宜之计。”
谢怀卿耐心驻在原地,等着秦施然走上前,第一次保持她认为舒适的距离,这才是秦施然印象中的君子行径。
她说不想为妾,不能忤逆娘亲,不想受欺负,他都做到了。
听着他的话,秦施然感到一阵恍惚迷离。
她能信他吗?
谢怀卿嘴角永远噙着一抹温和的笑,立在那里却平白让人觉得疏离,明明就在对面,又仿佛隔着山海。而现在面对他伸出的手,秦施然觉得他好像真的想把她拉到他的世界中,祸兮福兮?
试探着伸出手,触到他指尖的一瞬又瑟缩回去。
另一只手死死攥住手绢护在心口,眉黛如远山,含着淡淡的愁情,秋瞳剪水,倒映着谢怀卿的身影。
她在害怕未知未来,却还是愿意迎接这个变化。
谢怀卿轻笑,在秦施然犹豫的时候握住她的手,坚定不容迟疑。
被柳姨娘压了这么多年,她软弱的性子早刻在了骨子里,待她是需要强势些的。只要把握好度,不难拿下她的心。
被他拉着走,秦施然看看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谢怀卿清隽的背影,最终低着头默认了,没有挣开。
谢怀卿之前让她考虑的,御安王府是不是她最好的归宿,她想如今来说是的。
左右已经树敌,那只能站到一个起码能保护自己的位置。
将人送上马车,秦施然从车窗探出头来看他,面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谢怀卿知道她纠结,挥了挥手示意她安心,目送着马车离开,原本的笑登时浅淡几分,明明没什么区别,就是莫名让人感到寒意。
暗中的季笙筱才终于站出来,眉头斜挑,双手环胸倚着柱子看他,伴着似有似无的叹气,不屑出声。
“啧。”
装得真像。
她从一开始就不信谢怀卿的为人,所以在看他装腔作势迷惑秦施然的时候,是满心满眼的讽刺。
以为付出点代价就能让她放心了?怎么可能。都是能成大事的人,谁也不会被眼前的蝇头小利蒙住了眼。若不是她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说出来平白惹然然忧心,她早在秦施然面前揭穿这个人的虚假面目了。
谢怀卿一点不惊讶,仿佛早料到身后有人,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正对上季笙筱。
不是两人第一次交锋,各有私心,却都默契地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季姑娘一心为了然然好,谢某自是理解。”甩开折扇掩面,眸底暗藏危险。
是啊,他是在装啊。
若不然他见到秦施然的第一面,就只想把人压在榻上,何必这么麻烦。
季笙筱领会到他的挑衅,气得手在袖子里攥成拳,几次忍住上去给他一拳的冲动,警告道:“你若是敢欺负然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这次算他好算计,但是可别以为娶到然然就能一劳永逸了。
她会一直盯着他,一直。
谢怀卿呵呵一笑,把折扇收好竖在唇角,有一搭没没一搭轻点着,思索后道:“季姑娘还未成亲,分不清什么叫欺负什么叫情趣,也是理解。”
不理会身后气急败坏的季笙筱,潇洒离去。
冬月初七,宜嫁娶。
御安王妃这次携谢怀卿回京,本也是为了给他娶亲,所以婚事安排的并不仓促,除了新娘子的人选御安王妃不甚满意。
无奈赐婚的圣旨是谢怀卿亲自拿给她的,她早知道这个儿子主意大,她也左右不了他。
他是把郡主娶回来了,但她说的是昭平郡主,谁让他娶长宁郡主了!
不提秦施然的身份,光说她在京城的名声,无才无德,哪里堪担御安王府这么重的担子。
气得御安王妃一连几日闭门不出,连谢怀卿的求见都给赶了出去。
谢怀卿知道母亲心中有气,遂也由着她发泄,直到大婚将至,才使了手段将人逼出来,不情不愿地见了他。
“你本事大,没有父母双亲也能成亲,叫我作甚?”御安王妃一双妩媚的狐狸眼微眯着,漫不经心打理着自己的指甲。
她压根儿不想见这个不孝子。
谢怀卿一撩衣摆,淡定跪下,“求母亲成全。”
御安王妃一看他怎么动不动就跪,下意识想过去扶他起来,眼神一转又安然坐了回去。
威胁她?
爱跪让他跪,反正她不会去喝秦施然的茶。
她就是要让全京城直到秦施然不受她这个婆母喜欢。有本事私下勾引,没本事承担后果?她看秦施然入府以后如何立足。
眼见御安王妃不为所动,谢怀卿轻轻叹了口气,神情低落道:“那母亲收拾收拾,准备和儿子回禹州吧。”
起身就准备走。
御安王妃才终于面色一变,着急站起身,叫住他,“怎么怎么,怎么就回禹州了呢?”
他在京城官途正好,又受陛下宠信。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原谅他爹呢,才不要回禹州。
谢怀卿预料之中,转身解释道:“儿子与长宁郡主乃天家赐婚,母亲不出席婚宴,岂不是摆明了对婚事不满,对陛下不满。既如此陛下如何能忍?咱们还是趁早收拾东西跑路吧。”
御安王妃显然没想这么多,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连忙摆手,“别,我去!我去还不成。”说完害怕谢怀卿不相信,叫来侍女吩咐:“去,赶紧把我封妃那件吉服拿出来。”
“多谢母亲成全。”谢怀卿目的达到,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朝御安王妃稍微欠了欠身,意满离开。
婚期定下,新人再相见不吉利,他亦是许久没有见秦施然,眸色一深。
不过不急于一时,他马上就可以见到了……
好像被人念叨,秦施然狠狠打了个喷嚏,疑惑地摸了摸鼻子。
秋允顿时如临大敌,绕着秦施然,转着圈问:“小姐你没事吧,不是受凉了吧,要不还是叫郎中来看看,这马上就要成婚了,这要紧时候。”
秦施然被她问得头晕,连忙拉住叫停她。
“我没事。”
赐婚的圣旨一下,周遭人都太紧张她了些,往日一些小毛病都要被拉出来大惊小怪,尤其是娘亲。
不知道从哪给她找来一堆话本子,看着怪羞人的。她光是想起来就面红耳赤。
夜里拉着秦施然坐到床边,柳姨娘亦是神情落寞,“若你是嫡女,国公府会请宫里的嬷嬷来教你的,是娘亲拖累了你。”
说罢眼中含泪,拍着秦施然的肩膀,看向她的目光满是眷恋,还有欣慰。
不知不觉女儿都长这么大了。
御安王府,竟然还真让女儿进去了,真是争气。
秦施然贴心握上柳姨娘的手,不赞同道:“娘亲怎么能说这种话,女儿有今天都是娘亲的功劳,再说我可要生气了。”
她从来不觉得身受冷落是娘亲的错,娘亲已经尽她所能给了她最好的一切,所以有时就算她不认同娘亲,也不会违逆她。
马上就要离开家,她才后知后觉感到不舍。
“你大喜的日子,哭什么。”柳姨娘抬手抹掉秦施然眼角的泪,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眸中亦是闪着泪光,欲坠不坠,强撑着笑。
现在是世子妃,以后是王妃,女儿比她有出息,以后过得也会比她好,她该高兴。
“好了,早点睡吧。”害怕自己哭出来,柳姨娘拍了拍秦施然的手,匆匆离开。
等着柳姨娘出去,秋允担心小姐,捧着烛台紧接着进去。
烛火阑珊,映得秦施然的面颊忽明忽暗,一身纯白的里衣,长发垂顺着,跪坐在床上,眼神呆呆望着柳姨娘离开的方向,清纯得不可思议,仿若不谙人事的仙子。
秋允呼吸一滞,将烛台放好,过去坐到床脚。
小姐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这么好看,以后也一定会被姑爷喜欢的。
轻声唤回她的思绪,“小姐,明日要起早呢。”
“嗯。”秦施然低低应,躺下任由秋允给她盖好被子,又忐忑又不安,叫住秋允:“你说嫁人后我们会过得好吗?”
都说她是走了大运才能成功攀上御安王府的高枝,和恩师大人成亲亦是秦施然始料未及的事。
但娘亲说好,父亲也同意,主母除了长姐的婚事全不在意,只是轻飘飘开口多给了她一些添妆,全府在担心她的竟然只有秦施华。
“多学多看,能帮你的只有自己。”秦施华忧心忡忡地叮嘱。
她这个妹妹从小没有学过管家理事,谁也没想到她的婚事有这样的造化。后宅的纷争可不是秦施然能想象的,生怕她以后踩坑,盼着妹夫以后好生待她,秦施华也只能言尽于此。
秋允从小和她一同长大,也是唯一一个会陪着她从国公府到王府里的侍女,不敢和娘亲说的心事,她往往都会和秋允说。
看出秦施然的不安,秋允弯腰帮她理好额头的碎发,扬起一抹明媚的笑,言语带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骄傲,“那还用说,我们小姐这么好,到哪里过不好?”
无论在哪里,她都会陪在她家小姐身边。
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和十里红妆,谢怀卿一个都没有缺了秦施然。
京城许久没有喜事,在太后和陛下的属意下,这次婚事自是风光大办,